辰时，春意阁大门紧闭，约摸半柱香左右，屋内传来一阵响动，沈流苏和林武一左一右走出，隔着一定的距离相对而站。

月季，水仙，伙计紧随其后，他们后面是育婴堂的姐妹绿萝，月桂，星莲，她们六人以沈流苏，林武为首，面对面站成两排。

田素馨和云舟樾眼神相撞，云舟樾一个没忍住捂嘴偷笑，田素馨瞪了他一眼，转头向屏风处叫道:“谢安，快出来。”

良久，谢安慢悠悠的走出，举止拘谨，没了冷峻，倒多了份扭捏。

一身白色领襟护腕长袍，配上蔷薇粉圆领无袖外衣，腰间配搭的浅绿色斜卷结腰带恰到好处，衬得谢安玉树临风，只是谢安从未穿过如此鲜艳的衣裳，羞于见人。

田素馨见他扭捏的样，朝云舟樾投去一个眼神，云舟樾立马心领神会，两人一左一右上前拉过谢安。“谢安，别纠结了，这衣裳很适合你，走。”

所有人的衣裳，发式没有重样的，姹紫嫣红，各有千秋。田素馨和沈流苏一绿衣，一蓝衣，腰间分系结网穗蝴蝶结罩裙和结网穗团锦结罩裙，而其他姑娘腰间系的花结腰带各有特色。

云舟樾白色窄袖长袍搭绿色圆领无袖竹纹外衣，腰带是黄绿配草绿十六线编织而成的菱形斜卷结腰带，每个菱角点缀的白珠亮眼吸睛，而林武和伙计着的孔雀蓝长袍与灰橙色长袍在众人中也不逊色。

田素馨三人走到沈流苏，林武中间，田素馨转身面对众人:“兄弟姐妹们，今天我们休沐赏荷去，走。”田素馨的手放下，所有人跟着她的步伐往前走，意气风发，风华正茂属于这群少年少女。

城内荷塘众多，众人早以分散。

群荷于湖中摇曳，船桨水面摇动，清澈的河道水纹层见叠出，田素馨与沈流苏游湖过程中采摘的荷，睡在船头。

两人衣裳皆未干透，田素馨盘腿坐在船头，她摘来一片大荷叶戴在头上遮阴避暑，这时，层层荷花中传来悠扬的萧声，歌谣宛转入耳:“燎沉香，消溽暑…”

田素馨的手，不可控的放在船边打拍子。倏然间，水中落入一颗石子，船边水花四溅，意外惊动沉迷歌声中的田素馨，田素馨循扔石子的方向望去，云舟樾正凭栏朝她微笑。

田素馨猛地站起，双手叉腰，大喊道:“云舟樾，你个铁匠铺的料，挨打的货，等我上岸，有你好看。”

云舟樾什么也没说，笑着朝她招招手，田素馨扭过身子，不想理他。

田素馨上岸，冲云舟樾跑去，扯住他的衣袖就是一小打:“云舟樾，你是不是欠打。”

云舟樾嬉皮笑脸道:“好了，田素馨我投降，我只是跟你打声招呼。”田素馨停了手:“有你这么打招呼的吗？要是砸着人我看你怎么办。”

“我眼神准着呢？保准没事。”云舟樾此言颇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味，田素馨一脸戏谑:“听你这语气，还骄傲上了。”“田素馨，我说的可是实话。”

随后上岸的沈流苏站在一旁盯着他们，忍俊不禁，快要笑出声。

见惯了云舟樾厚脸皮的样，田素馨懒得跟他生气:“流苏，我们走。”

见田素馨要走，云舟樾一个箭步拦住她的去路: “田素馨，你过河拆桥，你不知道，为了帮你展示衣裳，有多少眼神玷污了我可怜的少郎心，云舟樾佯装委屈道。”

田素馨从沈流苏手中接过荷花，回头往他怀里一塞:“呐，补偿。”

话音刚落，田素馨头也不回的离开，云舟樾抱着一大捧荷花，低头傻笑，等他抬头时，只望着尽头处飘起的绿色发丝带。

此时，湖边大树，一着粉衣男子，双手放在脑后躺在树干上歇息。

“小姐，前边有个亭子，我们去那歇息一下吧。”“也好。”

她们的谈话声，传进谢安耳中，他睁开双眼，从树上跃下，林海棠顺着声响望去，眼尖地认出他:“是他。”

风铃抬手一指:“小姐，你看那不是六箭吗？”谢安耳尖，但他没理会而是径直离开。

“小姐，你看见没，那六箭今日竟穿了一身粉色，风铃戏谑道。”林海棠不解:“风铃，有什么好笑的，穿什么都是别人的自由，你偷偷地笑倒也无妨，可不好当面取笑别人。”

风铃点点头:“小姐，这道理我还是懂的，只是他冷冰冰的性子，却穿着一身极不搭的艳丽衣裳，就像一颗冰丸子掉进了红彤彤的冰糖葫芦里。”

说着，风铃忍不住了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

林海棠无可奈何道: “好了，风铃。”“不行了，小姐，想着就想笑。”许是风铃笑得喜人，林海棠悄悄翘起嘴角，亭内笑声此起彼伏。

夜晚，城内张灯结彩，灯火通明，比白日还要热闹几分，田素馨在灯摊前大声讲价。

“小馨，你买这么多荷灯干吗？”看着田素馨手中一连串的荷灯，沈流苏觉得头疼。

“流苏，听说放很多荷灯但只许一个愿望的话，神明就会更容易看到。”“又是哪里听来的歪理，算了，我帮你拿。”

两人拿着荷灯迈上石桥，石桥边上的灯笼明亮，周围的行人捧着灯一脸笑意。

两人合力，灯很快全部落入湖面，晃晃悠悠的流向福地。

田素馨站在光芒璀璨的灯下，她双手合十许下愿望:“愿我爱的人，爱我的人，平安顺邃幸福，神明！我在此诚心的祷告，望你赐福。”

许久，田素馨睁开眼: “大功告成，流苏我们凑热闹去。”

沈流苏牢牢牵住田素馨伸出的手，两人提起裙摆，快步地跑起来，裙摆飞舞像极了绚丽的蝴蝶。

湖面上游动的大画舫，酒杯碰撞，歌舞不歇，一群寻欢作乐的人。

百花楼的花魁手持乐器，玉手不停地拨动，“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周围的人沉醉在她精妙的演奏中，赞叹不断，可她表情冷淡，毫无笑意，她的人在这，可心却随着摇晃的灯飞出九霄云外，许是画舫外的热闹更吸引人。

“过来瞧，过来看嘞。”前方一处异常热闹，人群一窝蜂地涌上去，正对面的鸿运酒楼上，不少人被声音吸引，声音虽听不真切，但好奇心使他们隔空观望。

“流苏，我们也去看看。”见有热闹，田素馨急忙忙地跑上前，快得只剩一道残影，自然没注意有人盯着她看。

无意间瞥见她后，那道身影一直悄悄地跟在她身后。“小姐，你看这。”小萍回头，哪里还有她家小姐的身影。

这处热闹非常，田素馨两人怎么挤也挤不过别人，好不容易才在边角占了一点位置。

“相信各位，都看见了这上面悬挂的牌子。”说话的男人站在高台上，台上摆着一条长桌，长桌上笔墨纸砚齐全，他身旁的木架子上还挂着许多不知何用的木牌。

“各位，我们这有两关谜题，得分最多的人，就能得到我们清竹先生的墨宝一幅。”

“主事人，这墨宝是不是真的清竹先生所作？我们也分辨不出来呀。”

见有人提出质疑，主事人向下招了招手，一块盖着红布的匾被抬出，主事人拉开红布，上面是，“生如芥子，心藏须弥”，八个大字。不知怎的，田素馨只见了一眼，便心生欢喜。

“大家请看这上面有清竹先生独有的名印，不可模仿，绝对货真价实。”

“这名印是真的。”“清竹先生的书画可是千金难求，没想到今日倒有一睹为快的荣幸。”

名印一出，台下人声鼎沸。

“少爷，打听清楚了，赢了下面的比赛，就能得到清竹先生的墨宝。”听了杨希的话，楚怀序回转身来，眼里全是欣喜，激动道:“可是真的。”

“少爷，千真万确。”“小槿，下面人多拥挤，你和丁香继续待在此处，我去看看，丁香，照顾好小姐。”“是。”话刚说完，楚怀序急匆匆地下了楼。

沈木槿面无表情端起茶，喝了一口，接着转动轮椅前往廊外。

主事人敲响锣鼓:“大家安静，哪位有把握能过我们设定的两关，就请上台来。”

台下的男男女女虽跃跃一试，但又怕才疏学浅，丢了脸面，一直在迟疑。

田素馨高举着手:“主事的，我来。”“小馨。”沈流苏一个没拉住，田素馨飞快地冲上高台。

拥挤的人群中一位戴帷帽，举止畏畏缩缩的女子偷偷地盯着田素馨。

见一位女子先上了台，几位看似读书人的男子也不甘示弱，接连上台，除去清竹先生的作品不提，怎样也不能弱了气魄不是。

七人并排站在台上。“还有没有人愿意上台的。”“还有，在下。”田素馨看去，竟是楚怀序。

“既是如此，公子请快些上台。”田素馨站在最边上两人打了个照面。

“田姑娘。”“楚公子。”八人一一落座。锣声敲响:“好，下面我宣布比赛开始。”

“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出自《苏幕遮·燎沉香》宋.周邦彦。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出自李贺的《李凭箜篌引》。

“生如芥子,心藏须弥”，的出处是《祖堂集·归宗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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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喜乐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