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筠声紧捏着茶碗的杯壁,面色不善。
“...二姐,你不去写话本真的很可惜,我建议你有空可以去和迟何交流一下经验,说不定不久之后就能和他并称‘地府两大家’了。”
听见迟何这个名字,芙倾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崩裂了一瞬。
这种崩裂和在听到未言问“你哪位”时带点娇嗔的责怪完全不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眼里熊熊燃烧一样。
好在大家都是体面鬼,黄金楼的阎殿一个赛一个的会装,她是最会装的那一个。
她斟了杯茶,温和道:“话本这个东西,还是别人来写,我负责看,那才叫好。”
棋室里的光线并不很明亮,芙倾坐在对面,也是逆着光的。
但梵筠声还是捕捉到了这一瞬,不过他没有作声,将这茬就这么掩了回去。
芙倾抿了口茶,重回笑颜,“说正题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梵筠声简洁地平铺直叙:“在梦华,他没有元神追溯不了因果功过,我就跟封柏学了覆咒,把他救出来了。”
芙倾又是一惊,“梦华?你...还学了覆咒?”
梵筠声法术废物这事儿黄金楼里的各位都是心知肚明的。
毕竟梵筠声平日里尽使些变花变草的小法术,每回地府法术核验,他就变朵花儿上去讨人家仙使欢欣,末了结算时倒还真能得几分。
覆咒这法术本身不算很难,短时间内很好学成,就是根据梦华衙官的指引将自己体内的法力转化成覆咒。
相当于是外力操控着体内的法术自己去学,不用学习者动脑子。
但是梵筠声不管动不动脑子,都不是那块料。
芙倾的法力不算深厚,没办法时刻探查对方的实力。
但她也能感受到梵筠声生气时的威压小了许多,这便是法力折损的证明。
她问:“这件事你跟阎王说了吗?”
“说了,老头担心得不行,我说他纯属就是小题大做,没几句他就熄火了。”
芙倾有点坐不住,她站起身,“从梦华来...这鬼不会暴起伤人吧?我去隔壁看看...”
梵筠声一把拉住她,“不会不会,你听我继续说。”
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怎么回事,他不是来取经的吗,怎么感觉变成给人讲八卦了啊?讲得还是自己的!
隔壁,蒲团上。
戚岁安按照画皮鬼们的要求一动不动地端坐在蒲团上,两个小鬼在他正面支着画架,还有两个则在他的背面。
这四位偶尔打量他一眼,便埋下头专心致志地画画。
还有三位围绕在他身畔,看样子是很想上手测量些什么。
但眼神犹豫,最终还是保持了距离,用目光去丈量自己要的数据。
其中一位感叹道:“真是完美的造物。您是我在七阎殿身边见过的最气质独绝的一位了!您...”
她旁边的另一位画皮鬼阿雯赶忙上前捂她嘴,对戚岁安赔笑道:
“大人莫恼,小米她午间和客人喝了点小酒,这会儿醉着呢净说胡话,刚刚还把我当成她那还苟活于世的兄长给我揍了一顿,差点把我这身皮都打坏了,您可千万别理她。”
戚岁安淡淡道:“无事。”
又不是才知道梵筠声是个什么品行。至于旁人怎么说自己,他不甚在乎。
反正是要死的。
小米从阿雯的手里挣脱,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后退几步,对戚岁安歉然一笑,继续干自己的活儿去了。
过了会儿,她们七位的活儿都做完了,画架上的人体轮廓、骨骼走向都基本绘制完毕,大概的身体数据也被记录在册。
这就是前期准备的结束,接下来的就得芙倾来了。
小米从隔间唤来芙倾,梵筠声抱着几卷话本也跟着过来了。
七位画皮鬼牵着衣裙齐齐退去,内间又只剩下他们仨。
戚岁安看着抱着书的梵筠声,神色好像比进茶室去之前正常许多,这番与书卷同框的姿态也显得乖顺温和不少。
芙倾分别看了他们二位一眼,思索道:
“二位的相貌很是相配,等这位...戚公子的仿真皮制好后,不如我再将筠声的仿真皮推出一回,把二位的仿真皮成对出售...想想便是个动人的景。”
梵筠声立即反驳:“你先打住。敢问地府有几只鬼是‘成对’的?要不要我把姻缘簿拿来给你瞧瞧?”
他语气十分诚恳可信,“你若真是这么干了,怕是得亏死。”
芙倾的笑变得有些干巴,“那怎么会,即便不是成对的,拆开看,你们俩的皮也一定都会畅销的,怎么亏得了。”
梵筠声再度摇头,“如果真有此意,那也算是售卖方式的一种变革,你应该和阁里的妹妹们一同商议,商讨具体的方案,不要急于一时。”
他说这番话时,瞥了一眼戚岁安。没反应,不过正常,这才是初尝试而已。
芙倾的攻略法则第一招:
“多在他面前说些话,多向他介绍自己。言行举止不要总是浮于表面,让他感受你的内在个人魅力。”
梵筠声刚刚真的想把姻缘簿掏出来的,那玩意一直被他放在万识囊里,是唯二被他存放于识海中的物件之一。
从识海掏东西出来,够深层、够内在了吧?
不过取出来要费点儿法力,他最近是个法力困难户,能省则省,于是只好作罢。
芙倾被他一番话堵得一脸菜色。
不是我说!老七,你是听不出来我故意把你俩说成一对吗?你的重点到底在哪里??
她看了眼志得意满的梵筠声,好嘛,木头一个。
另一个呢?她又偏过头去看戚岁安,戚岁安也是毫无波澜地坐着,像个没自主意识的傀儡娃娃,谁看他他看谁。
得,俩木头。这事儿想成起码还得跋山涉水几万里征途。
且行且着吧。
芙倾坐在画架前对着戚岁安描画了会儿,便挥手说自己累了,让他明日再来一次。
梵筠声这回倒是晓得回护了,他站在戚岁安身侧,护崽似的,“态度好点,怎么跟你下个月的摇钱树说话呢。”
芙倾几乎是气笑了,“...得,请您二位暂回,我明日派人去您府上接您二位——这样说行了吧?”
明日是地府的休沐日,不过明面儿上真正闲下来的也只有梵筠声。
阎王自不必多说,芙倾要看顾铺子,未尽未言未赴还是有办不完的事儿,迟何则是惯会给自己找事儿。
梵筠声应声道是,盘算着,明日是去檐下赌场探查的好时机。
婉拒了芙倾要留他二位在外间听曲看戏的邀请,他十分坦荡地拉起了戚岁安的手,走出阁去。
戚岁安淡淡道:“衣袍是你买的,但我不是。”
是你早晨自己说的,因为是你掏钱买的衣袍所以才任你牵扯。可我不是。
戚岁安小幅度地挣了挣,没挣开。
梵筠声顺势拉得更紧,“有主仆契的效用在,你也可以是我的。”
芙倾的攻略法则第二招:
“听你描述,他应该十分内向,那你就更要主动些了。主动提起话头,主动发生肢体接触,必要时,或者说气氛到了的时候,做得过分一点也没关系。”
这样...应该不算过分吧?拉个手...应该还好?毕竟昨天都抱过了...
他打量了一眼,还好,戚岁安只是皱起了眉头,不过比昨天皱得轻一点。
戚岁安看着那两只相握的手,那种“恶心”的感觉似乎又要卷土重来了。
怎么回事,梵筠声是在他心里种了棵“恶心”的种子么,怎么动得这么频繁。
他不悦道:“要杀了你是很简单的事。”
他挥动另一只自由的手,凝了一缕掌风,轻巧地削断了梵筠声鬓边的几缕碎发,“削发和削脖子,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但你选择了削发啊。”梵筠声握着戚岁安的手来回轻晃。
“就像你现在被主仆契困在我身边,应该是在想着能不能找到别的法子寻死吧?你选择另寻他法而不是直接杀了我,说明你不想杀我。”
“你应该对我还是有几分舍不得的吧?”
戚岁安毫不留情的冷哼,“没有。”
他任由梵筠声拉着,面色却没有先前那么不悦了。
这不对,于是他又刻意挣了挣,毫无疑问又被梵筠声握紧了回去。
梵筠声这张皮的手感的确不错,而且掌心很暖和,不像大部分地府中的鬼,他们的暂时肉身都是冰凉的,最多也就是温凉,很少有像他这样肆意地散发着热的。
戚岁安开始放任自己的手被这股惑人的温暖包裹。
他挣扎过的,两次,只是没有成功挣脱,所以这不能说明什么,他还是很坚定的。
对。他坚定地说:“我只是不想杀人,和是谁无关。”
“哦。”梵筠声把嘴撑成“O”型,“没关系,我也就是单纯看上了你,至于你怎么想的,那是你的事。”
芙倾攻略法则第三招:
“他若一直抗拒,你便来强的,霸道行事。但也不能太过,要尊重人家的所思所想。”
梵筠声当时就问了:“如果他想死怎么办?”
“......”
芙倾罕见的沉默了一下,然后语气生涩回答道:“那就霸王硬上弓,别理他怎么想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法典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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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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