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知道大人容貌俊美，眉眼不笑时会带着忧郁的戾气。也知道大人看文玉时会笑，会哀，会怒。

像是拥有人族的千百情感，或是将自己当人。

魅跪在石阶下，大人路过她身旁没有停留。而是绕到她身后，摘了一朵白花。

转身对着跪着的魅淡淡道:“你帮我带朵花给文玉吧。”

大人伸手将白花递给魅，魅抬起头最先看到的却是大人的脸。那张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忧伤，魅甚至忘记了接花。

他们就这样僵持了片刻，魅反应过来后才匆匆接过大人手中的白花，而大人的身影没有一丝停留就跃过她。

魅看了很久这朵花，却认不出这是什么花。

她只能看出这是大人要送给文玉的。

大人的声音从石阶上传来，“让魍魉务必保护若云的性命，将她带回红山。”

“是。”魅站起身，道：“还有件事，大人。”

“什么事？”

“花蛇们在红山下的树林中发现一具鸟族的尸体。从死亡的痕迹来看不是蛇族所为，但从火堆附近发现了另一只鸟族的羽毛，原本猜想应该是鸟族之间的恩怨。但是一条黑蛇来报，说是知道这只鸟族的死因。”魅缓缓道来。

台上的男子问：“不是鸟族？”

“从黑蛇的记忆中看，可以确定凶手就是鸟族。但是那名凶手最先被黑蛇咬伤了，但黑蛇的毒好似对凶手无用。随后这名凶手肆无忌惮杀了咬伤自己的黑蛇和鸟族。”

“蛇族的毒居然对鸟族无用？真是闻所未闻。”

蛇鸟两族自出现时就是彼此的宿敌，相互捕杀，相互仇视。蛇族居住在红山，鸟族居住在阳山。通常情况下两族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一般情况下的鸟兽和蛇兽在外相互猎杀对方的情况是正常的。

但是这次死的是已经鸟族人，而不是没有开灵智的鸟兽。

鸟族在红山境内杀同类……穷凶极恶之徒吗？还是鸟族的重犯？

“魅，你知道鸟族和鸟兽中有谁不怕毒吗？”

魅想了想道：“鸟兽中没有不怕蛇族剧毒的。鸟族里怕是只有远古旧神凤凰不怕毒。”

一滴水顺着露天洞窟落下，砸在石台上发出滴答声。男子摇头：“还有一种被世人遗忘的强大鸟族--朱雀。”

他道：“朱雀凌光曾是四灵之一，在远古旧神时期，替神族镇守南方一带。神族内战时，四灵死的死伤的伤。但朱雀的确是不惧蛇族剧毒的鸟族，在鸟族有一定威望。”

“大人的意思是凶手可能是朱雀？”魅有些震惊，如果凶手真的是朱雀，那么这个朱雀自神族内战时就存在，迄今为止起码活了上万年，与明王殿最大的那只雷鸟相当。

“看阳山已经乱成一锅粥的样子，朱雀八成早就身死。以她的年纪，活了上万年，不是神也似神。”男子伸出手，去接那不断滴落的露水。“已经比肩神族的存在，终究不是神族。纵使有神器，神兽，终究比不过一个神位。”

“神位作为洪荒所有生灵梦寐以求的宝贝，何其稀有。从天族选择不断与他族联姻来巩固势力时，他们的神血就在渐渐衰弱。而魔神的神位早就被击碎，残破的神位有什么用？”

魅静静听着大人说，那声音似惋惜，似哀怨。

她终究忍不住唤了他的名字：“苍泊大人。”

苍泊惨笑道：“知道老天君为什么一定要给天族太子娶明王殿神女吗？”

“因为天族的神位在凛芳长女的身上，而太子却没有神位，如今的洪荒单靠修炼是无法修炼出神位的。想要获得神位就必须娶神女，这样下一代才会继承母亲的神位。”苍泊始终保持盘坐的姿势，他侧身看向台阶下的魅。问：“而且，只有母亲的神位一定会传承下去。”

“祖神风氏生下了开天，创世，治世，三神都有神位。而治世与创世生下的魔神，天神，风神，鬼灵，凤凰也有神位。不是因为父亲有神位，而是因为母亲有神位。天族长公主凛芳的神位给了长女，幼子却没有神位可以继承。如果换做是远古灵气充裕的时代，应当代代诞生新神位，反不是如今的一个神位传到底。”

魅似乎明白了神位的传承与继承，“大人的意思是，因为天穹被击碎，灵气匮乏才导致无法代代诞生神位。而母亲的神位一定会传承，父亲则不一定。”

“神位与生命树灵脉一样，会无穷无尽散发灵气。与生命树灵脉不同的是，神位不会枯竭，但生命树与灵脉会枯竭。”说到这里他嘴角扯出一抹嘲笑，“所以魔神的神位被击碎真是诛心。没有神位或者有神位都行，偏偏是个被击碎的神位。天神当年真是心狠，连自己大哥的神位都击碎了。”

魅听着他事无巨细的将这些传说中的事说出来，仿佛亲身经历，还历历在目。

“最能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辉的神族反倒是洪荒中最先灭族的那个。而像我们这些弱小妖族却能一直存活至今，真是造化弄人。”

神族内战已经过去万年，成为传说唱响在洪荒之中。神族也成为多少生灵的向往之路，纵使万神殿已经荒废，依旧吸引着众人前赴后继。

有谁能拒绝成为神？

没有。

至少在神还没彻底绝迹前，还有人抱着期望。

***

“真是可惜，神族留存下来的东西只有五把神器和两棵生命树。”幽冥雪抱臂站在玄铁长城上。

冷风过境，宛如刀割。她的面容略显憔悴，与她同站在玄铁长城上的幽冥伽罗伸出五指，随后用力收紧五指。

前方的结界顿时窜起团团幽冥火，附着在结界上熊熊燃烧。火光冲天，驱散黑雾。

冥冥之中，似有一阵鬼之哀声。

幽冥雪静静的看着前方，“辛苦了，魔君大人。”

“守好青州。”伽罗只撂下这句话，登上嚣鸟的背脊就离开了青州。

嚣鸟带着伽罗朝着北方飞去，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巫山。

看看与巫山接壤的红山边境到底怎么回事，以及妖族如今的情况。嚣鸟连夜飞往北方，四翼挥动。

在明王山一侧，青芙驾驭着【照弥】已经追至明王山与昆仑接壤的地带，再往前去的就是白玉仙京以及十二脉。

那只惊慌逃走的雷鸟轻车熟路的飞出了明王山地界，朝着昆仑山上飞去，看样子似要翻过昆仑山飞往白玉仙京。

在洪荒中，拥有雷鸟的势力屈指可数。除了明王殿就只有白玉仙京，神族内战后天神留存下来的雷鸟。随着天神族的消散，取而代之的天族继承了这些雷鸟，以及天神的曜阳神剑。

凭借这些，天族从昆仑山入主白玉仙京，统领昆仑十二脉。

青芙心中已经明了，这只雷鸟是天族的雷鸟，不过看羽毛的颜色，这只雷鸟的数岁应该高于【照弥】。但体型却没比照弥大多少。青芙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雷鸟这种神兽，按理来说，只要不死就会一直生长。因此年纪越大，体型越大，羽毛的颜色越深。像只有二百岁的【飒露影】，羽毛是浅紫色，而有近万岁的【银汉】的羽毛紫到发黑，体型也大的惊人。

她在【照弥】背脊上缓缓站起身，眼睁睁看看雷鸟穿过明王山，飞往昆仑。

“真是暴殄天物。”

回到明王山后，灵犀也猜到那只雷鸟属于天族。不过与明王山雷鸟相比，天族的雷鸟倒是珠圆玉润，落在明王殿顶，敲击铜钟也像是有意无意的好奇，完全没有兽类的凶猛。

灵犀吊儿郎当的躺在明王殿堂的座椅上，道：“雷鸟的体型除了受年龄和灵气影响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殿外的【照弥】几步起飞，盘旋在明王殿外。晴空万里下，地上的【飒露影】看着腾飞的【照弥】。也争先恐后的张开翅膀，追赶上它的步伐，只需简短几步，它就腾飞而起，跟在【照弥】的后面。

两只雷鸟一前一后盘旋在殿顶上，然后相继飞往明王殿后山的树林中。

灵犀看着殿外消失的两只雷鸟，扯扯笑容，似乎在嘲笑天族：“那就是将它们养在树林中。”

“啊？天族将他们养在洞窟里？”青芙不苟言笑的脸色第一次浮现出不可思议。

灵犀倒是没那么惊讶，甚至好心解释：“也有可能是地穴中。我去魔族拜访的时候，见过他们的巡逻兽，全部住在地穴里。”

“未开灵智的兽族住在地穴里是常事，若是让体型可无限长大的雷鸟也住在地穴里……”

“要么地穴会因为受不住雷鸟逐渐长大的体型而坍塌。”灵犀翻身坐起，“要么雷鸟适应了地穴的大小而停止长大。这样一来雷鸟一族的体型就会被限制住，像【银汉】这种体型的雷鸟不会再出现第二只。”

“那样的话，体型越来越小，洪荒的灵气也在日渐稀薄。雷鸟一族怕是不久就会成为传说。”青芙也意识到了灵犀的言下之意。

灵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所以，我说天族都是笨蛋。自以为能驾驭雷鸟，若不是天神那稀薄又可怜的血脉。就算是神，对雷鸟也要有敬畏之心。它们是唯一能与我们心意相通的神兽。它们不仅是坐骑，更是血亲。”

两人一同偏头，看相殿外的光景。

殿后的【银汉】缓缓起身，卷起一阵呼啸狂风，掠过黑影而即刻消失。

灵犀漫不经心转着手中的玉骨，“那么，走喽。”

“等等。”青芙快步上前，扣住她的肩，还是想要和她一起走。“我和你一走，万一你遇到危险。”

灵犀笑了笑，回拍她的肩膀。“放心，我不会死的，你忘了吗。”

在青芙担忧的神色下，灵犀甚至开起了玩笑，“你只是比我晚去，说不定到时候会是你来救我。哦对了，告诉南枝，等我们回来，会给她带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