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三长老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顾青动了动眼睑，眸光渐亮。
三长老黄苍平一心豪情壮志刚升到半截，余光瞥见顾青满脸温柔可亲的笑意，那股豪情硬生生卡住了，抖着胡子，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顾青慢悠悠看他。
三长老心下微颤，勉强回以一笑，顾左右而言他：“君上准备何时动身前往九断山？”
顾青继续看他。
片刻后，三长老笑不下去了，扯下两根胡须，认命地呼了口气，主动请示：“君上若不嫌弃，老朽也可陪练一二——只是老朽专精阵法，于攻伐杀戮上，逊色许多。”
“无妨。”顾青大气摆手，快步走下台阶，笑得一脸灿烂，“仅是切磋而已。更何况三长老入化神境已近千年，阅世经历与大道感悟又岂是我能及的？还请三长老不吝赐教才好。”
“君上过谦了，老朽尽力而为……”黄苍平心头往下沉了又沉，掩在胡子下的老脸一阵抽动，莫名地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错觉。
要是早知道君上入了真神归墟期，那他今天就不跑这一趟了——不对，跑还是要跑的，但那话就不是那么说的了！
哎！能跟大长老过平手的君上，还能让他赐教啥？
“您先请——”顾青眼里缀满笑意，率先伸手，以示礼让。
三长老胡子颤动，似是极不情愿，慢慢朝顾青拱手：“君上，得罪了。”
话音落下，再直起腰来，周身气势突然变化，老态龙钟的身影瞬间隐没不见。
刚刚还一脸为难的三长老，眨眼间就进入切磋的状态，显得格外认真，半点没想着要放水。
这……算是身体比语言更实诚？
顾青挑眉，缓缓而笑。
……
殿外，一身青衣的闻熠端坐在花园中的石桌前，挥手示退小侍女，自己动手慢悠悠地泡着茶，脸上笑意愈发温和。
直到天幕落下，夜色笼罩大地，闻熠才收起桌上的玉笛，起身往正殿大门口走过去，正好与踉跄着出来的三长老黄苍平迎面碰上。
黄苍平摸着少了的半边胡子，心痛得差点儿落泪，冷不丁地碰上闻熠，顿时面露尴尬，以手掩面，不怎么自在地咳道：“二长老来了。”
闻熠笑看着他：“君上任性了些，还请三长老多体谅。”
“无妨无妨！”黄苍平连连摆手，冲闻熠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地告辞了。
急匆匆回了迎云峰，还没来得及修整胡子，已在此等了老半天的八长老盛破天兴致勃勃地迎了上来，尚未开口，先瞅见三长老的模样，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老爷子，你这是——被教训了？”
“胡说什么？”黄苍平一眼瞪过去，反应过来，又赶紧捂脸，在盛破天旁边找了个石凳子坐下，摸着半边胡子，一声哀叹。
盛破天左右打量了一下黄苍平的脸，忍着笑意问：“那您这胡子？”
“失手而已。”黄苍平一脸的不愿多言，挥手赶人，“你在我这儿杵着干什么？快走快走，别耽误我修胡子！”
“您老别急，我就多问一句。”盛破天笑得一脸不见外，“君上到什么境界了？”
黄苍平停下哀叹，撩着胡子，掀起眼皮看了盛破天一眼，眸光如炬。
盛破天脸上的笑意僵住，半晌才挑起了眉头，目光越来越亮。
……
浮云宫中，闻熠目送黄苍平的背影消失在山巅处，转回身，慢步往殿内而去。
顾青正靠在窗边闭目养神，脑子里反复回忆着先前对战的种种情形，对自己突然感悟的功法境界也算有了更加全面的认识。
果然，面对魔界长老这样的大能，光是眼疾手快没用，得把攻守应对刻在神魂里形成本能才行，而这些都得从实战中慢慢积累。
闻熠慢慢走到她跟前，看着她隐在月色下的侧脸，轻声笑道：“黄苍平最爱惜他脸上那一把胡子，君上今日削了一半，够他心痛好几日了。”
顾青睁开眼，无辜叹气：“也不是故意要削他的，只是一时没控制好方向跟力道。”
第一回嘛，没经验，手生，她能控制着没往人脑袋上割刀子也算很精准了。
“无妨，他这个人，是得用实力镇镇才行。”闻熠眼里笑意渐深，很快揭过，转而与顾青说起了正事，“延崆已传话第十域域主万山跟守将宴凌，命他们即刻进万重山，这两人怕是要跟着一同去九断山。”
“万山跟宴凌？”顾青沉神思索，这两个人她就听过名字，不甚了解。但第十域她知道，与妖界相连，之前数千年小战不断，所驻魔军均是精锐。
“万山此人，外粗内细，办事还算可靠，实力也有几分，不过不足为虑。至于宴凌——”闻熠顿了顿，眸色深了一分，“君上以前就说过，此人，看不透。”
顾青讶然，仅是魔将而已，还未到九峰长老的地步，竟会让魔君看不透？
闻熠看着顾青眼里的诧异，也不过多解释，温声笑道：“君上见了人就知道了。”
顿了片刻，见顾青脸上多了几分好奇与兴致，闻熠眸底的笑意微滞，面上却仍旧温柔耐心，不紧不慢地补充道：“此人行事乖戾，君上莫被表象迷了眼才好。”
对于闻熠的所言，未见真人前，顾青谨慎地持保留态度，也并未过多猜测，只转头找青樱几个小侍女细细问了第十域的境况，以免毫无准备。
直到——几日后，大长老延崆带着万山与宴凌进了浮云宫。
顾青愕然地看着款款而来的人影。
一身鲜艳到极致的红衣，反而压不住来人面上极致的颜色——眉如远山，鲜明的轮廓中似乎又笼着一层朦胧勾人的旖旎情丝，让人望之心醉而生倾慕。目若星辰，抬首间眸底流光晃动，如见万千璀璨明珠。面容白皙，唇色殷红如血，似雪中恣意绽放的红梅，艳而不媚，其颜色比九长老姜媚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般容颜，言语难述其一二，如仙人脱画境，亦如花妖落人间。
展颜而笑时，满室生春，动人心魄。
这是个男人？！
传说中令妖界望而色变的魔将？
顾青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嗯，是她见识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