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一半

申内利尔眼神冰冷的看着他，直到这位拥有中级制卡师徽章的科学家宛如一个做错事的孩童一般深深垂下脑袋，他略带嘲讽的声音才响起：“安东尼，你最好知道，你到底是谁的家仆。”

“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家族世代都效忠莫拉家族，我真要怀疑你，到底在这场收购案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这话说的就很诛心了，简直就等于直白的质问，两千金币中是不是有安东尼委员的一份辛苦钱。

安东尼委员果然立即瞪大了双眼，原本就不擅长言辞的他，此时看上去就像是被拔了舌头的鸭子，无数词语堵在喉间，却一个音也蹦不出来。

他的手攥的更紧了，高礼帽的帽沿几乎变形。

“行了，你说吧。”申内利尔皱眉，很难说到底是因为相信安东尼委员，还是心疼自己的帽子。

“事实上，我觉得这个结构很棒……”

“对，这句话你说过了，可很棒的结构不能帮助我赚钱。”申内利尔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他实在是不懂，是自己说的不够明白吗？为什么眼前的两个人总是要一再重复相同的话语呢？

“……用于一星能量卡的绘制的话，可能……是不赚钱……但是，如果您愿意给我时间和投入，或许我们可以把这种结构嫁接到三星能量卡上……这会是飞跃性的……创新……”安东尼委员小心翼翼地看着申内利尔的脸色，吞吐说完自己的想法。

一直咄咄逼人的申内利尔沉默下来，他审视的视线在面前的两个人身上流转片刻，冲安东尼委员伸手。见对方又捏紧了礼帽，申内利尔烦躁的摇摇头：“魔卡给我看。”他简短吩咐。

作为莫拉家族的大少爷，申内利尔并非是一个只懂得商业运作的商人。在魔卡的绘制和设计上，他同样有着高深的造诣。如果不是家族中突发意外，令他无暇去参加制卡师考核的话，他的胸口上，怕是早就别起象征着中级制卡师的银色徽章了，甚至还有可能去冲击最高的金色徽章。

他在狭窄的小包厢中缓缓踱步，鞋跟与地板撞击的声音仿佛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康颂和安东尼委员互相对视一眼，屏住了呼吸——谁也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打扰到申内利尔的思索，毕竟他的决定关系到未来。

申内利尔踱到窗边，沉默许久，才轻声问道：“你有多大把握？”

康颂用眼神和手势示意安东尼委员：十成。

在面对魔卡的设计和研究的时候，安东尼委员恢复了骄傲，又变成了那个对一切难题都有信心的制卡大师：“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现在的三星能量卡也是基于一星能量卡的卡面而设计出来的。无非就是在基础结构上加入更多的衔接线条。而且协会对于三星能量卡储存的能量规定十分宽泛，如果我们可以做出顶级的三星能量卡，那……一定可以赚到大钱的。”

安东尼委员的声音又细微了下去。

天知道他有多艰难才让自己把研究和经济挂钩起来。他不会分析市场，在判断一张魔卡能否给工厂带来利益的时候，也不如设计绘制它时那么有底气。

不过，这些毫无自信的说辞，却深得申内利尔的认同。

由于三星能量卡的纹案复杂，绘制的方法也更为精细，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一家工厂实现了三型能量卡的流水线作业。市面上所有流通的此类卡片，几乎都是由中等水平的制卡师一笔一划绘制出来的。

协会对于三星能量卡的储存能量规定在10000~15000卡之间。这么宽泛的数字范围，足以让市面上的三星能量卡价格悬殊巨大。

魔卡内储存的能量越高，价格自然也就越令人满意。

如果这张魔卡上的结构，真的可以套用到三星能量卡上……

那……似乎确实有利可图……

申内利尔眯了眯眼睛：“我可以出价八百金币。买下整个专利。”

“这不可能！”康颂断然拒绝。在听到申内利尔的报价的时候，康颂原本以为他只是打算租赁三五年，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要求一口价买断，“三星能量卡的利润我们都很清楚，你不能指望这么点金币就能买走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三星能量卡的利润？康颂当然不知道，她甚至都不知道三星能量卡的市面售价。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扯张虎皮做大旗。她的意图不过是在告诉申内利尔大少爷，不要以为你面前站着的是三瓜两枣就能打发的要饭的。

“利润？那也要研究出来之后才能得到。谁知道安东尼的研究会持续多久？很多设想终其一生都没能得到成果，既然你交给我的是个半成品，那价格就只有这么多。”

“可你们莫拉工厂除了安东尼委员之外，还有很多制卡师。”康颂快速翻开《二十种常用魔卡图鉴》，展示一般摊开在申内利尔面前，“这么多中级高级制卡师在一起研究，还不能对一个已知结构进行改进吗？”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搞科研不是从来都是团队合作么？哪有只让一个科学家摸着石头过河的？

康颂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于是也就没有注意到申内利尔脸上一闪而过的愤怒，以及安东尼委员的欲言又止。

又是片刻难捱的沉默。申内利尔看着窗外的夜景，极其难得的做出让步：“一千金币，这是我最后的报价。”

他的报价让康颂完全无法接受，一千金币看似很多，但是相比较其魔卡上的特殊结构来说，不值一哂。再者说，如果自己给布鲁克那混蛋一千金币，对方是把熊猫上下拆开卖给自己呢？还是左右？

血腥的想象让康颂本能拒绝：“……你根本没有诚意。大陆上的魔卡工厂并不只有莫拉一家。”

“但碎石镇只有我们一家。”申内利尔礼貌回应，“去最近的大城市一个来回最起码需要五天时间，并且你也没办法保证他们能开出比我更高的价格，毕竟，在那里坐镇的只是一些分店的店长，想找到真正的话事人，只怕你还得去神都。”

或许是有意达成交易的关系，申内利尔的耐心似乎略多了一些。他的语气依旧平淡毫无波澜，却暗藏着一丝志在必得的自信：“没有莫拉工厂，你的魔卡就和废卡没什么两样。”他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张金票，“一千金币，这个数字不会再变化了。”

康颂起身告辞了。

等她不顾安东尼委员的劝阻，重重的甩上门，安东尼委员才一脸菜色的叹息道：“大少爷……您不该这么……您应该看得出来，这个结构绝对值两千金币。”

“我说过，我是个商人，商人从不看物品的实际价值，只关心它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利润。一千金币已经是看在你的份上了，要知道我最开始的报价是八百。”申内利尔毫不在意的理理袖扣，比了个手势阻止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的安东尼委员，“她那么急着用钱，还会回来的。这个专利最终会落在你名下的，我保证。”

他看着窗外，嘴角的笑容精致又冷漠。从这个角度，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康颂气呼呼地冲出了商行，在幻彩的招牌霓虹下站了好一会儿，又攥紧拳头冲了进来。

不出片刻，对方的身影出现在包厢门口，强忍住愤怒的语气仿佛是即将爆发的火山：“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