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有预谋、有计划甚至格外聪明的npc。

重生怎么会放任这样的npc在其内部产生？

苏瑞带着重重疑惑，眼见露莎将自己的同类带进羊圈里面，绑上四肢钳制在一个简易的木架子上。

“好梦好梦，生死如梦。”

绑完格温，露莎的脸上全是小孩的欣喜，扬起手合掌拍了拍，一副好事得逞的快乐。

窗户外面的羊群似乎感知到什么，纷纷扬起蹄子，受到什么吸引纷纷骑上前面的架子。

下一秒，露莎紧紧抱着苏瑞，用甜美的声线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小姐姐，这里没有我的母亲，我们去别的地方找吧？”

“在中央大楼那里，你费尽心思从楼上跳下来，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苏瑞没有动弹

身后的蜡烛灭了，一旁客厅中的几个人早就逃之夭夭。

留下一个衣衫褴褛，毛发凌乱的人倚靠在沙发脚上。

一张破满了洞口的毛毯被盖在身上，几人逃脱的脚步和枪声吓到了她，让整个毯子抖了抖。

灰扑扑的毛毯下面，露出了一双无神的眼睛。

四下扫了扫，眼见没什么危险，整个毯子慢慢悠悠地朝着厨房挪动起来。

从橱柜下面掏出了半块发霉的干果自顾自在毯子下面吃了起来。

整个房间昏暗难当，只有面前彩色琉璃上映照的夕阳光线折射进来，打在苏瑞的侧脸和头发上，发出淡淡的银色光芒。

“这里的人，从来不在乎我们的生命。我从中央大楼上跳下来几千次了，只有你选择救我。”

露莎仰起头露出一截瘦长的脖子，在她眼里，苏瑞是发着光的。

“那又怎么样？”

琉璃玻璃窗中两人扭曲的倒影没有变换。

“你和这里愚钝的人们不同，你尊重我们，是一个物种对另一个物种的尊重。”

这回苏瑞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对方。

“人类与人类的交易还有取消的可能，”露西仰起头，激动地颤抖着肩膀“但是这场人类和机械的交易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你的母亲...”

苏瑞看了眼面前泣不成声地人造人，才格外确认一件事

“布朗太太能够使用如此漂亮的裙子和银器，都是你给的？”

“你用着最朴素的银器，让母亲穿着最奢美的衣裳”

“身为机械人的你爱上了自己的母亲？”

露莎满眼泪花，姣好地秀眉皱在一起，泪水盈眶，近乎绝望低下头啜泣

“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在凌辱她，我的母亲，我的布朗……”露西几度哽咽，“我向她承诺过，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她。”

她的肩膀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又重新抬起头，眼眶泛红，以坚定而机械的语气逐字逐句地询问苏瑞

“您难道就没有做出过承诺吗？”

露莎的哭泣的表情很美，系统使用了最好的参数，恰到好处的面部调整和眼眶读数，柔弱怜爱地坐在地上。

蓝色蕾丝包裹着瘦弱白皙的肩膀，蓝绿色的裙摆层层叠得，向远处延伸。

此刻，一只高贵的天鹅，潸然泪下。

她缓缓抬起身体，背部挺得笔直，仿佛是在向整个世界宣告布朗的存在

“就连我内嵌底层代码运作的第一个项目，就是监测布朗的情况。”

“她身体是否完整 ……思考逻辑是否完善……有没有不符合流程的意外事件……”

从厨房传来一声巨响，尖锐地金属碰撞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突发情况，请紧跟在我身后。”

露西即刻敏捷地站起，从身后橱柜里抽出了一把巨型的砍刀率先探过去。

砍刀配长裙，优雅不过时

锈迹斑斑的长刀沉重结实，但想要劈开……粗糙的毛毯，无异于钝刀子割肉，不快也难慢。

“等等”

斜粗的刀柄刚要落下，被苏瑞按住了手。

身下毛毯一直在颤抖，预知到了危险的讯号。

“紊乱情节的生物，一律清理干净。”

露莎双手握住刀柄，冷冷地盯着毛毯下的生物，露出了浓浓的戒备和敌意。

苏瑞按住露莎的动作，蹲下拉开面前的毛毯。

毛毯似乎感受到有危险靠近，抖如筛糠。

苏瑞安抚地说：“别怕”

掀开厚重破洞的毛毯，露出了一张两人都惊讶地脸。

准确的说，是半张脸。

只有一半的仿生人。

而整个右半边只剩下银色的金属条与骨架镶嵌在一起的金属结构。

左边的眼睛无神害怕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右边的肌肉不受控制地低俗颤动着，就连瞳孔也无意识地缓慢转动。

从头皮到肩膀、脖子甚至于露出的手臂和腿部，都是泛着淡淡的银镀色彩。

它没有像人类害怕的样子，紧紧抱住自己。

它只是无神地，有些害怕的，看着面前两个人。

“它和你长得很像。”

苏瑞一眼就认出来，面前思维混乱的仿生人和身边的露莎简直一模一样。

“它是曾经被废弃的我。那群公猪一定是已经发现这个乐园的秘密了”

露莎单膝跪下来，从右侧耳后抽出一根接线，熟练度插入了面前“自己”的左侧耳后。

连接成功的那一刻，露莎和“露莎”同时恢复成初始状态，面无表情，又四目相对，像两个诡异的机械双胞胎。

苏瑞乘着露莎读取数据的时间，翻身跃上二楼阳台。

拉开布朗太太房间的窗户向外望去，二楼的窗户从里面和外面看时有很大的差别。

刚刚进来的时候，外头的窗户又大又高。

但无论是哪个卧室中的窗户，都又小又窄，甚至连窗户上都用了黑色的树汁涂上了遮盖的颜色。

果然，在看似又矮又窄的房子中，还有一个无法到达的第三层。

她仔细观察着二楼走廊处的天花板，上面是《圣经》中混沌之神拉哈伯。

巨大的黑色涂料和立体的浮绘，让整个空间变得更加拥挤。

拉哈伯的眼睛瞪得很大，被胡须与厚厚的鳞片交叠挤压，眼皮翻起了好几层皱褶。

在黑色和金色层层渐变的墙面上，它的尾巴刚好盘在了廊道的油灯架上。

恶魔低喃

眯起眼睛从细碎的浮雕后面，可以分辨出一个一个拥有白色翅膀的人形相互缠错盘结在一起。

众神荒淫

苏瑞站上走廊的扶手，一手抓着拉哈伯的尾巴，双脚踮起来，一只手抚摸过天花板上突起的纹路。

果然在硬硬的一众鳞片下方，有一侧被黑色鸦羽挡住的软软凸起。

苏瑞刚想要按下去，背后一个硬硬的枪口顶住了自己。

“别动，姐姐。”

“你在做什么？”

苏瑞立刻抬起两只手，表示投降。

“这是什么，很好看。”

露莎没有放松警惕，依旧牢牢地抵住苏瑞背部右上处，冷声问：“姐姐，慢慢走下来，不许转身。”

苏瑞懒洋洋地抬起双手，耷拉着半个眼皮，微微侧头“玩够了没有？”

一阵电流从身后的金属中传到苏瑞身体上，刺得背部肌肉有些麻木。

“我很认真”

无奈，苏瑞只得慢慢地顺着对方的意思动起来。

“这楼梯太高了，你得扶我一下。”

“可以。但不可以耍花招。”

露莎伸出一只手，递到了苏瑞面前。

苏瑞从栏杆上落脚，右手钳制住露西的手腕，从虚无落下的瞬间身影一晃，左手顺着对方拿着沉重火枪的单手顺势一捏。

“砰”

浓烈暴躁的火药将墙面炸开了半个洞窟。

而露莎已经被苏瑞双手双脚锁死，捆成了一团。

“人类游客未经批准，不能在自由场内伤害NPC”

444就像看戏的老太太，看上瘾了才终于给予一两句名言警句。

“444，你可以读取NPC的记忆吗？”

“我可以引导人类游客在必要情况下读取相关数字型内容。”

苏瑞拉开露西右侧的头发，学着刚才的样子抽出她的数据线，“伤害人类游客，你的底层指令被篡改成‘抹黑人工智能，引起世界大战’了？”

露莎咬着粉嫩的嘴唇，不予回答。

“还是刚刚，你从另一个自己身上，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心理谈判对仿生人来说毫无用处，“害怕”“畏惧”“担心”这种格外依赖敏感内心和思考的人类本能对仿生人来说，还是太遥远了些。

露莎水汪汪的眼睛随着自己的数据线从左到右，像表情包里面的可爱女孩。

不由得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二楼地面第三行第二排的地面下有接口。”

“好的。”

“我错了，姐姐，我真的错了。”

露莎试图抓住任何一个可以阻止自己被拉走命运的障碍物。

但又怕损坏数据线的样子，不敢用力。

整个人像在地板上打滑的金鱼

越是靠近接口，露西越是紧张。

“我真的错了，姐姐，求求你”露西的声音变得尖声刺耳，越来越紧张。

苏瑞直接拉着数据线拖着露西，掀开地板刚要插进去。

“你错在哪里？”

“仿生人不应该撒谎。”

望着垂泪害怕的露莎，苏瑞面容还是一如既往不为所动地淡漠。

“还有呢？”

“仿生人也不可以伤害人类。”

下一秒，露莎的数据线插入了地板中

“是的，但已经太晚了。”

望着僵硬不动的露莎，“你已经学会撒谎和伤害人类了。”

“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444缓慢地出声：“将自己的数据线也插入进去。”

······

“那我为什么不把她的插在我的耳朵后面？”

444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因为我需要以第三方身份介入，而不是第二方的副脑身份。”

“是吗？”

苏瑞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是的，所有程序都合规合理，没有错误的地方。”

......怎么感觉在越描越黑

“好吧。”

穿行而过的数据成为了具象化的人物和图像，填鸭似的信息灌入自己的大脑当中，不能说太好受。

这就像别人故意把自己消化完的食物灌入自己的肠胃里面，带来生理性的反胃。

昏黄广袤的沙漠中，无数风沙吹散而过，死亡、刺杀、追袭、拖行、囚金

无光的牢笼、电机的项圈、亲密的双手、粗糙的老茧

无数次穿着白色衣服的人面向自己、窥探自己、评估自己

“呕——”

庞大的数据介入量让苏瑞不由得吐了出来，她皱着眉头，从天昏地转中醒过来，胃里有一股拥挤的膨胀感

“终于找到了，那位失踪不见的，布朗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