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物偶是不允许去五楼的。”池雁没有再问，只是特意稍稍在物偶两个字后面停顿了一下，随后端正地坐在黑色覆盖的沙发里，衬的她雪白的皮肤更为迷人，宛如游戏中化妖的天鹅。

苏瑞盯着池雁的瞳孔，她经常干生物研究，这人的瞳孔不太对劲。

有一侧的瞳孔纹路非常奇怪。

眼眶的外缘泛着淡淡的红色，每次她的右眼偏移的时候，自己可以看到另一侧的眼睛就有迟缓的挪动。

难道是对方换掉了她的眼睛，装上了一只监控义眼？

苏瑞被这个大胆的想法震惊了，即使经常有失去视力的患者，医疗服务的第一诉求也是替换义眼，而不是违背道德使用监控义眼。

这样一来，池雁要说什么，自己做了什么，对方都了然指掌。

白雪趴在池雁的腿上，将毛茸茸的尾巴盖在脸前，隔着尾巴对着苏瑞露出半张不明表情的脸。

池雁对上了苏瑞的目光，像是听到她心声似的，不轻不淡地解释道：“好梦乐园是物偶最好的归宿。”

苏瑞笑了笑，明白了池雁的意思，却也不辩解。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门外传来巨大的声音，白雪受到了惊吓，连忙抬起头，池雁默默在对方尾巴毛上顺了顺。

“是有客人打破了你们的出价，看来白雪得出去了。”

池雁低下头，温柔地拍了拍白雪，白雪乖巧地顺势起身，冲着墨禾眨了个眼，随即开门出去。

墨禾转身，看了眼苏瑞，又用手往白雪的方向指了指。

苏瑞了然，站起来收拾了有些皱褶的衣服，跟了出去，关门的时候苏瑞往里面看了一眼，两人并没有动作。

门外的声音很吵，大家兴奋地用力晃动着身体，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快乐，冲动的乐趣和无异于僵尸的夸张笑容让整个环境看上去更为诡异。

无论是麦舞台上目光诱惑的物偶们，还是舞台下方晃动身体的人们，他们无一例外都高举酒杯，哈哈大笑，看上去第一次让人感受到笑得疼痛。

有一些人走不动跳不动了，即使困的睡着了，嘴角还是忍不住挑起来了，有些在睡梦中都乐的哈哈大笑，身体一抽一抽地蠕动，留下一滩口水。

大家都在笑。

白雪早就跑开，对着刚刚高兴得不知被谁忽悠，还是和谁打赌地客人一个劲的开麦唱歌。

对方大概喝大了，并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白雪在干什么，以为只是一个寻常投怀送抱的物偶，高兴的脚步跌跌撞撞地冲过去，却扑了个空，脸上还是笑嘻嘻的，一点也不生气。

苏瑞想要下意识地绕道舞台后捞一捞被挤在物偶中的白雪，却在转身进去的时候被大笑的人群越挤越远，白雪很快就消失在苏瑞的视线中了。

糟糕。

苏瑞暗叹一声。

真想要逆着人群过去，却发现所有笑著的人都在跟着音乐下特殊的铃铛声音统一往一个方向走。

她看了看四周，回去太过明显，只好自己混入人群，慢慢地走起来。

大家慢慢地走进电梯，一起通过电梯进入三楼的休息间。

一出电梯门，那道铃声变得更加响亮，像是从走廊尽头传过来的。

他们干涩微笑地走过一间一间巨大的物偶停放处，开始自觉的停在自己的门号前。

铃声变得急促一些，他们的动作也顿了顿，面露诡异微笑地迅速加快动作，打开门躺在了自己的休眠舱。

所有的休眠舱都在人们躺下后变成灰色，遮盖了内部的具体情况。

苏瑞检查了他们的身份信息，也确认了这台休眠舱，没有感觉特别有问题的地方。

就像是单纯的喝酒喝高了回房间，但集体喝酒喝高了回房间，就太有问题了。

至于哪里有问题，这里的管理人员发现自己了没有？为什么没有人来限制自己的行为？

这些问题困扰着苏瑞。

好梦乐园是因为虚拟成瘾被墨禾发现，为什么自己从一开始进来到现在，都还没有看到有任何虚拟娱乐这个项目？

难道虚拟娱乐指的就是物偶带来的娱乐吗？

这个指向似乎不太符合。

池雁看到了墨禾的身体结构，当然也看到了对方的机械眼和手，同理，墨禾也看到了池雁的身体结构。

当然，池雁不知道的事，墨禾的机械结构是集整个沉岸最优秀的科学家打造的，虽然看上去和池雁的差不多，其实墨禾的设备早就分析出来对方的结构和反应装置。

虽然也很精细，但还有操作的空间。

墨禾手臂上的终端即可将拆解步骤同步投射到机械眼上。

其实沉雁更难熬，自己虽然也是见惯了精英名流的上阶者，但对方震慑的威压和透露出来无形的气息总是令自己感到不安和无助，好像早就被对方发现了自己的死穴。

墨禾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从口袋里拿出一双白手套慢慢悠悠地套在手指上。

房间的循环新风力度在调整，“滴滴”地吵闹起来，苏瑞刚关上门，新风的数值就不太合理的增长起来。

2，3，4，5……10，11

池雁有些害怕地看着墨禾身后的循环系统，再这样下去，这里就会报废的。

池雁想要站起来，却被墨禾轻轻扫一眼又自觉的跌坐在沙发上。

那一刻池雁看到了一双了冷酷杀戮的眼睛，这种话不敬畏生死的屠戮本意让她手脚冰冷。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昙花一现的窒息感迅速消失下来，一切都没有变化，墨禾依然面无表情的看着池雁，池雁优雅温柔的坐着回应对方。

11，12，13！

“砰砰砰—”

从顶部的风扇功率过高开始，就会不可见的星火迸射出来，风扇已经被高速旋转的气流冲得和设备整体分离开来，停了下来。

整间房间的智能设备都开始运作起来，过高的运行速度就像是抽帧的游戏，乒乒乓乓的吵闹起来，他们的运作功率都被迅速提升。

“乓”

好几个顶部的氛围灯都爆了，让线路一直在重启的过程中，整个房间的电力系统都受到了严重损坏。

加速器还在发热，就像一个小小的炸弹一样进入倒计时。

几秒钟之内，三处通风系统接连发出巨大的警报声，浓重的烟雾和四射的火星炸了起来，很快蔓延到了整个房间。

烟雾警报器也吵了起来，新风系统二次重创，烟雾更加浓厚。

池雁看着眼前的墨禾直接消失在浓雾中，随后又被一只手捂住了眼睛，只感觉到脑后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她想要拉开对方，却被硬拉着，动不了。

噩梦般的记忆又袭击过来，让她慌张失态地在空中胡乱抓起来，无能为力的样子只好急促地呼吸。

“还看，还不过来帮忙？”墨禾气定神闲地用一只手封住对方的动作，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纤细的长针勾在手里，手指在她的右侧耳朵附近摸索着。

一个灰乎乎的身体缓慢地从上方的通风管道里慢慢的出来，落地的姿势很稳。

孙坚站定，拍了拍身上的灰，嘿嘿一笑，连忙上去帮忙稳定池雁的身体。

“啊！！啊！！她咬我！”孙坚搂着胳膊，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墨禾一手抓着池雁脑袋上的羽毛固定脑袋，一手用钢针利落地扎入，损坏了对方身后的发射设备。

“耳朵这里，是什么？”孙坚好奇地被对方镶嵌羽毛和绿晶石的所吸引。

有一颗绿色的晶石亮了亮，又黯淡下去，被孙坚眼疾手快地扣了下来。

这个细心的孩子让原本晕厥过去的沉雁“嗷”的一声又喊了起来，整个人浑身都在颤抖。

墨禾接过石头，用手捏碎，内里的传感器暴露出来，红色的光点闪了闪就看到自己被发现了。

“干得不错。”墨禾瞥了一眼孙坚，意味深厚地夸了句。

孙坚抚了抚沉雁的脑袋，叹了口气，安慰道：“额，不好意思啊，我叫孙坚。”

池雁无奈地抬起头，长长的睫毛上挂上了几滴泪珠，粉嫩如丝绸般晶莹的瞳孔，柔羽根根分明，被培植在清丽白皙的皮肤上，梨花带雨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

此刻这个饱受客人喜爱关心的物偶，第一次哭得浑身颤抖，也只是被对方安慰了一句，甚至连安慰都算不上的自我介绍而停了下来：

“额，不好意思啊，我叫孙坚。”

这句话着实是把池雁心绪梗塞住了，这比“乖乖，让我看看。”“宝贝，谁让你不开心了？”“小东西，真闹腾。”真实多了。

这些看上去就假得像模特脸上的底妆，让池雁一直警醒自己。听到孙坚的自我介绍，沉雁顿了顿，捂着胸口，嘤咛一声，顺着孙坚的手臂倚靠过去。

“没事的，我就是—”

“你太虚弱啦，我抱你去沙发上。”孙坚毫不犹豫地轻松抱起沉雁，温柔地放在她刚刚一直坐的沙发上。

“别演了，池雁，现在没有人监控你了，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怎么去五楼？”墨禾冷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