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
乔好像小学生一样挺直身板端坐在沙发上,一只毛茸茸的大白兔玩偶被她搂在怀里。
林砚秋将果盘放在桌子上,似无意地问:“今天玩得开心吗?是跟男孩子?”
乔好耳根微微发热,“嗯。”
林砚秋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她将果盘轻轻推过去,“交往中?”
乔好摇头,“朋友。”
“妈妈相信你的眼光,只要是个正直的孩子,妈妈不会说什么。”
说着,林砚秋在她身旁坐下,沙发微微下陷。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玩偶上,“这是他送的?”
“嗯。”乔好的声音轻快起来,“我们今天在商场……”
暖黄的灯光将母女俩的身影投在墙上,时而分开,时而靠近。
说到有趣处,林砚秋便会捂嘴轻笑,讲到紧张时,她又会不自觉地身体前倾。
窗外的月色渐浓,而客厅里的对话声,像一串轻盈的音符,在夏夜里久久回荡。
周一的教学走廊,还带着周末余温的空气。
乔好抱着一摞作业穿过喧闹的人群。
当她经过拐角时,正好遇见要前往办公室的江郝然,晨光照射,在他的肩头上跳跃。
“早。”
“早。”
视线在空中轻轻触碰,如蝶翼点水,一触即分。
两人擦肩而过,空气中只余下一缕熟悉的,淡淡的茉莉气息。
乔好抱着作业本继续向前走,唇角情不自禁地微微扬起。
方才视线相触的瞬间,像有一颗被小心珍藏的糖,在她心底无声地融化开来。
体育课。
老师一声“解散”,苏久久就迫不及待地把乔好拉去体育馆上的大舞台后面。
舞台后的阴影里,六七个人早已围坐成一圈。
看见苏久久带着乔好过来,几双眼“蹭”地一亮。
“快来!就差你们了!”
苏久久兴奋地冲上前去,一屁股坐在空位上,“狼人杀,我们来啦!”
乔好被这阵仗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安静地坐在苏久久旁边。
狼人杀吗?
她好像不太会玩……
正想着如何推脱,一个声音从侧后方响起。
“你们在玩什么?”
乔好循声回头。
只见江郝然和顾以在站在几步之外。
目光淡淡扫过围坐的众人,最后落在她带着些许茫然的脸庞上,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一起玩吗?”顾以在咧嘴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饮料罐。
“好啊好啊!”苏久久热情地朝他们招呼着,“快来!狼人杀就是要人越多越好玩!”
“好好,你快往我这边挪位置!”苏久久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催促道。
乔好轻轻吸了口气,那份想要退缩的心思忽然淡了些。
她依言朝苏久久的方向挪了挪,在原本的位置上留下一个刚好够一人坐下的空间。
顾以在笑嘻嘻地抢先一步,作势就要往那个位置坐下,却被苏久久一把拽住胳膊,用力拉到自己那边。
“你坐这边!”
顾以在瞪大眼,“想跟我坐直接说!”
“你……!”苏久久忍住。
为了小姐妹,她要忍住!
就在这时,江郝然已从容迈步向前,神色自如地在乔好身旁坐下。
他的指尖不经意地在她手臂旁轻轻擦过,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和淡淡的茉莉气息。
尽管相处那么多天,但见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紧张。
乔好尽量调整到自然的状态,接过顾以在递来的牌,声音清淡,“其实我规则不太熟。”
她看着手中的牌,像是在自言自语。
江郝然闻言,却没有侧头,而是应了一句:
“输了我背锅。”
顾以在作为法官,开始主持游戏。
“天黑请闭眼。”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周围人浅浅的呼吸声。
乔好按照指令闭上眼睛,黑暗中,其它感官变得格外敏锐。
她能清晰地听到身旁江郝然平稳的呼吸声,甚至能感受到他校服布料摩擦的声音。
“狼人请睁眼。”
片刻的沉默后,顾以在的声音再次响起。
乔好,江郝然以及坐在他们对面的男生八号同时睁眼。
三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八号显得有些兴奋,而江郝然和乔好却异常平静。
八号将目光停留在一个看起来很强的玩家,他想要除掉首夜的威胁。
江郝然缓缓摇头,他不能用这种毫无根据的方式除人,这会引起怀疑。
就在僵持时,乔好的指尖在膝盖上极快地轻点三下。
江郝然目光瞬间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
他不再犹豫,对八号比了一个手势三。
意思是:刀三号。
八号同意。
“天亮了,昨晚宋知夏出局,没有遗言。”
宋知夏难以置信地离场,只能可怜巴巴地蹲在场外观战。
她的出局引发恐慌,八号狼队友立刻悍跳预言家,声称七号是狼人,试图搅这趟浑水。
轮到江郝然发言,他开始表演,“八号起跳时机太敏感,不能完全相信,还是听七号的表水。”
这番话立刻为他树立起独立思考的“好人”形象,为他获得不少信任。
而乔好发言更为精妙,“我认同班长发言,但八号是狼的话,为什么现在悍跳?所以我也认为七号的身份需要重点听。”
她看似在反驳江郝然,实则将全场的焦点和目光都投向了无辜的七号。
为全场阵营埋下了分裂的种子。
经过一番投票,七号出局。
“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
江郝然毫不犹豫地指向白天发言中最具逻辑的二号玩家。
“天亮了。昨晚二号玩家出局。”
白天,在八号狼队友的英勇冲锋,江郝然清晰逻辑和乔好恰到好处的回应下,好人思路被彻底带偏。
最终,狼人阵营胜利。
当众人亮出身份牌时,瞬间傻眼。
原来江郝然和乔好是隐藏极深,配合极强的狼队友,而一开始被踹出局的是预言家和女巫。
众人佩服地看向他们三,“你们是不是开挂了?”
江郝然没有回答,只是目光不经意地掠过乔好。
没有人知道,那奠定胜局的第一刀,源于一个无声的暗示。
而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判断依据是什么,只是莫名地,选择了信任。
……
狼人杀的喧嚣与嬉闹仿佛还留在体育馆的舞台上。
而当乔好推开物理实验室的门,空气中弥漫的旧木柜的味道,瞬间将人拉回现实。
乔好和苏久久被分在一组,她们前方,江郝然和顾以在正在操作。
这堂课是测量滑块在导轨上的加速度。
“这个加速度的数值不对……”苏久久看着计时器上跳动的数字,小声嘀咕。
乔好俯身检查导轨水平,发现起点位置的滑块总是微微下滑。
“导轨没有调平。”她淡淡道。
她正准备调整底座螺丝,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率先扶住滑块。
“导轨倾角没调零。”
江郝然不知何时回头看向她们。
他俯身,指尖轻旋底座调节按钮目光专注地观察着滑块是否保持静止。
“好了。”他直起身,看向数字计时器。
“谢谢班长~”苏久久笑嘻嘻地用手肘怼了怼乔好。
顾以在回头,看向那个笑得有些傻里傻气的女孩,毫不客气地扔过一句:“真蠢!连导轨都能调歪。”
苏久久立刻翻了个大白眼,“就你牛!也不知道谁差点把滑块当飞盘扔出去了!”
“我那是测试摩擦力的极限!”
“哦。”
“那你测试出什么结果了?结论是您老的脸皮厚度超越了摩擦系数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像两只斗气的小学鸡,全然忘了身在实验室。
而被这场突如其来的争吵夹在中间的江郝然选择沉默。
乔好则默默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整理着其实已经很整齐的数据记录表,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向上弯起。
初二的时候,她偶然发现,每周三上午第二节课是江郝然班上的物理课。
而他总是要去物理实验室。
从那之后,“恰好”在那个时间点路过那条路成为她一周中最隐秘的期待。
她会算准时间,假装刚从厕所出来,或是刚打完水回教室,只为偶遇他一两分钟,并肩走过那一段不足百米的路。
“好好,你说是不是……”苏久久叉着腰打断了她的思绪。
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这前后两张实验台仿佛被无形的结界分成了两个世界。
一边是电闪雷鸣的幼稚园战场,而另一边是岁月静好的实验室。
直到物理老师威严的咳嗽声从背后传来,那场激烈的“学术辩论”才戛然而止。
夜晚。
空荡的教室里传出朗诵小队的合诵声。
经他们的反复讨论,斟酌,最终决定大家轮诵时调整走位。
“所有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都来吧!”
众人齐步向前。
到轮诵部分时,他们需要交叉换位。
乔好朝斜后方退两步,为徐尽欢让出位置。
她专注地默数着步数,却没有察觉江郝然正在按走位的要求,从她身后经过。
脚跟落下的瞬间,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哼。
“抱歉!”意识到踩到别人的脚,她迅速扭头,猝不及防地对上江郝然近在咫尺的目光。
他下意识扶住因失衡而摇晃的她,手掌稳稳地托住了她的上臂。
那股力量温和而坚定,待她站稳后,立刻松开。
“小心。”他低声提醒,声音比平时更沉稳。
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才转身走向自己的位置。
乔好站在原地,手臂上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清晰的温热。
排练间隙,她走到窗边,试图冷却脸上的热度。
她独自反复揣摩“是单纯的日子,也是多变的日子。”这句话的语调。
沉浸其中时,她感觉到一道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
她下意识循着视线抬头,却发现江郝然不知道何时倚在不远处的门框上。
他没有与旁人交谈,只是安静地看着她那个方向,静静地看着她。
那双深褐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
见她看过来,他才走近。
“不用改。”他的声音平稳而笃定,目光掠过她因练习而微红的脸,“你原来的读法,就很好。”
窗外的风再次拂过,带着初夏夜晚特有的温润。
乔好垂眸,轻轻“嗯”了一声,唇角却不受控制地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她忽然觉得,他这句简单的肯定,比任何指导都更让她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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