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坐立不安，翘首一盼，见石锅慢悠悠漂浮过来，轻轻落于桌面，皆鼓掌欢庆。丽丝妈妈现在是一家之主，代表大家伙儿掀开锅盖，傻眼道：“茶茶，你这不是煮糊了吗！”
茶茶端着一摞小木碗，大声抗议：“我才没有煮糊！我特地翻过锅底，一点儿没黏住！”
双胞胎好奇地往锅里瞅，锅中肉块、汤汁和均匀贴在边儿上的地里果饼全是浅褐色，看起来果然和煮焦煮烂了一样。他们小嘴嘟起，不乐意道：“像爸爸煮的汤，又苦又黑，难吃！”
莱纳坐到他俩边上，一人脑袋打一记，说：“笨，别光看汤颜色，闻闻这味道！一定好吃！”
他说着，第一个伸出勺子舀汤。大木勺腾空升起，缓缓插入石锅，轻搅数次，带起满满一勺肉块和汤汁，倒进莱纳面前的小木碗里。
双胞胎离哥哥坐得近，闻到香甜的肉味和微微辛辣的汤汁味，忍不住吞咽口水。坐在对面的莎拉眼睛则盯着锅子里的饼。她第一次看到这种形状的东西，认为它们是一种小面包。
面包在村子里可是奢侈品，每年只有行脚商或者秋季市集会售卖外地进口的小麦粉，大家买来揉捏成团，混入牛油牛乳盐末，烤制成长条面包，以作冬季存粮。
她想着，深深吸一口气，仿佛闻到了刚刚出炉的面包香。茶茶第一次看到这个小妹妹，笑眯眯问：“你就是莎拉妹妹？要吃地里果饼吗？”
“什么？这是地里果做的吗？不是小麦粉做的面包？”莎拉惊讶极了。
茶茶不多解释，亲自拿木勺铲了一块饼给她。莎拉迟疑着接过饼，这触感确实不像面包。地里果饼涂有黄油，一面贴在石锅上烘煎，一面吸收蒸汽和汤汁，口感也是双重冰火体验，一口下去，酥脆绵软同享。
莎拉吃得两眼放光，边嚼边夸：“吼次（好吃）！”
茶茶得意洋洋，给每人铲一块饼，再指挥莱纳帮自己盛汤和肉，拿饼蘸着吃。丽丝和双胞胎看她动作，立刻放下干嚼的地里果饼，也学茶茶一样，饼就着汤和肉吃。
里可鸟长得像大鹅，吃起来更接近鸭肉口味，油脂偏多，肉也比较差。幸好我用啤酒鸭的菜谱做，肉质才不至于啃不动。茶茶心里自卖自夸，暗暗遗憾没能吃到正宗的大鹅。桌上其他人却不那么想。
“太好吃了，这个里可鸟肉怎么可以那么嫩！好像一吸就化了！”
“甜甜的，还麻麻的，鸟肉味道好古怪，可又教人忍不住再吃一口！”
“丽丝阿姨，这真的是里可鸟汤吗？我妈妈煮的里可鸟汤，一定要小刀才能吃呢！”
丽丝看着勺子里的内脏，犹豫着回答：“是......里可鸟吧。”
茶茶探头看了眼，小声告诉妈妈：“这是心和胗，很好吃的。”
丽丝心一横，勺子朝嘴里一塞，胡乱咀嚼几下。内脏Q弹柔韧，越嚼越有味，完全征服了她的嘴。内脏居然是可以吃的！她心底浮现数个巨大的感叹号，眼角含泪吞咽美食，为曾经丢弃的禽畜内脏惋惜不已。
茶茶年岁小，胃口不大，吃完一碗肉、一块饼已算了不起。她擦擦嘴，问丽丝：“妈妈，爸爸今天回来吗？要不要给他留一点？”
“不用留。”丽丝一边拆地里果饼喂雷欧，一边解释，“月神祭快到了，他们要给神殿和领主刻祭文、打募捐箱，还要造新神像。一时半会回不来呢，不用留饭。”
“月神祭？”茶茶知道村庄有神学信仰，但没详细了解过，好奇地问，“月神祭要做什么吗？村子里会有什么庆祝活动吗？”
“村里只要点月灯，祭祀活动在城里呢。”
“哦，没劲，我们又不能去。”
“笨姐姐，你忘记了吗？每年月神祭和日神祭，城门是开放的。我们小孩子也能进城里，虽然最远只可以走到神殿，不能进到生活区。”
莱纳伏在茶茶耳边说着，眼睛瞟向丽丝。
丽丝妈妈看懂儿子的暗示，点点头说：“我们当然能去。今年茶茶也能去。我们可以多领一块面包了。”
茶茶并没有觉得很激动，她对面包不太感冒，而且据时代来判断，这个时期的面包很可能硬邦邦、没滋味，属于没有发酵过程的纯面块，作过冬粮还得泡热水吃。比起这个，她对月神祭和这里的神话体系更感兴趣。
“月神长什么样啊？为什么要造新神像？以前没有神像吗？妈妈和莱纳见过吗？”
丽丝和大儿子交换一个视线，无奈地摇摇头，说：“每年都要造新神像。巡街结束后，神殿会升起篝火，送神像和祭文木碑回到神之国度。至于月神长什么样呢，我和莱纳可不清楚。”
“因为我们总是在领完面包后，赶路回家照顾你呀！”
哦！茶茶想起自己曾有个病弱设定。
莎拉举起小手，高声叫：“我有看过，我有看过！月神是一个美男子，头发长到脚根，脖子比我妈妈的细，手指上戴了许许多多宝石戒指。”
茶茶开动脑筋，脑海里出现一个翩翩花美男，银色发丝发出莹莹月光辉色，他轻柔地举起双手，作出祈祷的姿态，十指居然戴满戒指。
——哇，暴发户，一拳下去似乎会很痛。
茶茶默默抛开诡异的联系，追问：“那有月神祭，是不是还有日神祭啊？”
双胞胎朝她做鬼脸，齐声回答：“当然啦！月神和日神是双生兄弟，月神祭就是日神祭，日神祭就是月神祭。”
他们的姐姐被搞混了：“什么意思？月神祭和日神祭是同一天？白天是日神祭，晚上是月神祭？”
“不对不对。”双胞胎连连摇头，“月神祭是月神祭，日神祭是日神祭。”
“啊？”
丽丝笑了，解释说：“日神尼斯和月神阿里斯是一对双生神。远古大陆时期，创世神莉莉丝与蒙拉孕育了他们这对双子。但日神月神还没出生，创世神便被开垦民之王击杀，神仆塔克剖开他的肚皮，抢在王斩杀前带走了双子神。双子神感谢神仆的忠诚，协助神仆建立了我们塔克斯帝国，并且每年亲临帝国，委派他们的孩子大地神昆特、疾病神马莱等神明保佑帝国人民粮食丰收，身体健康。”
“为了保护神仆不被开垦民之王追杀，日神月神每年只会降临一位，另一位留守神之国度守护神仆。帝国神祭每年举行一次，祭司将聆听神谕，传达来神之名讳。今年是月神年，所以办月神祭。”
双胞胎手拉手，目不斜视，径自述说日月双神的故事。
茶茶心想，这里的神话体系还挺戏剧化，以下克上、忠臣遗孤、报恩复仇要素倒是齐全。
莱纳耸耸肩，嘲笑一脸听故事的姐姐：“这可是小孩子都知道的历史。也就是你，成天躺在家里不出门，不参加小孩子集会和神殿布施，什么都不知道。”
茶茶吐吐舌头，心里头反驳：那时候我又不在。
不过她悄悄长了个心眼，决定好好恶补一番神话。中世纪异教徒的遭遇她在书里看到过，下场一个比一个惨，她可不想被当做魔女狩猎。
午餐告一段落，姐弟俩年长些，自觉跟着丽丝妈妈收拾桌子、厨房。邻居妹妹莎拉吃了许多饼，脸红红地与双胞胎道别，回到自己的家。她的哥哥尼古拉吃完一顿独美的大餐，腌肉咸香滋味令他回味无穷，捧着一根细骨头吹笛子般来回吮吸。
莎拉远远瞧见他这幅滑稽模样，忍俊不禁，捂着嘴偷乐。尼古拉听到扑哧扑哧的气音，跳起来骂：“谁呢，谁在我面前放屁！”
“你才放屁！”莎拉涨红脸骂回去，挤开哥哥进屋子。
尼古拉一把扯住她辫子，把小姑娘拉回来，炫耀地晃晃骨头：“瞧见没？你中午不回家吃饭，我一个人吃了一大块腌肉骨头呢！”
莎拉本来很不开心，妈妈又趁自己不在，偷偷给哥哥开小灶。但是今天她在双胞胎家美美地吃了一顿肉和饼，心里一定点儿都不羡慕了。她故意大声地问：“是吗？肉骨肉？那一定很鲜美了！”
尼古拉夸张地挺胸抬头，骄傲地回她：“那是必须的。我还给你留——”
“但是，我今天在莱纳哥哥和双胞胎家里吃的里可鸟还要好吃，还要香，还要更加鲜美呢！”
莎拉没等哥哥说话，提高声音呛回去。
“而且，莱纳哥哥特别好，还帮我盛汤、盛好多肉。茶茶姐姐做地里果饼给我吃。我真想要当他们的亲妹妹。”
尼古拉听得两眼冒火，怎么自己偷藏肉骨头给妹妹，到头来这小丫头胳膊往外拐，要当别人的妹妹？莱纳就算了，他是村里最强大的男孩儿。茶茶她是什么东西，一个病恹恹的女人，还想和他抢妹妹？！
他越想越生气，热血涌上头，甩开莎拉的辫子，冲出去找茶茶算账。没走几步，他又折回来，想起前几天被茶茶“暗算”的惨痛回忆，拾起厨房里最粗壮的木枝，气呼呼地冲到利特家，站在门口大喊大叫：“茶茶，你敢抢我妹妹！给我出来，我今天非要教训你一顿！”
茶茶提着小刀慢慢踱出来，莫名其妙道：“你哪位？”
哭死，人名太多了，不得不整理了一份名单防止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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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姐姐VS哥哥（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