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伙计,你在吃什么?”来人是佩里的好兄弟,铁哥们,罗德·法莫尔,上次和他一起炸粪坑那小子。
话说如果不是真正的铁哥们,也不会同他一块儿炸粪坑哪。
“哦,只是一块太妃糖而已。”佩里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从哪里搞到的?”罗德咽了咽口水,有点眼馋。
“姑妈的储藏室。”
罗德吃惊道:“你是怎么打开储藏室的,我是说,你怎么偷到的钥匙,为了防备我偷吃,我家那位女主人把储藏室和所有橱柜都锁了起来。”
佩里得意洋洋:“老兄,你把路走窄了,何必要偷钥匙呢,你只需要在她打开储藏室的时候顺手拿一点就行了。”
“顺手拿一点?当着费伊太太的面?”
“我就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拿的。”
“她眼睁睁看着你拿?”
“当然不能叫她看见,这需要格外有勇气,有智慧,再加上一点小小的技巧——不是谁都有这个本事,也不是谁都能学会——我敢打赌,在整个麦卡立什,没有任何一个孩子能像我一样轻轻松松从储藏室拿到东西。”
罗德有些不服气:“别小看人了。”
佩里耸耸肩:“那你就去拿啰。”
两个好兄弟梗着脖子,横眉瞪眼。
气氛凝滞了片刻。
罗德绷着脸:“哼,不是我不去,要不是我家储藏室的门关着,我现在就去。”
佩里对这种强行挽尊的借口嗤之以鼻。
为了叫人家眼馋,他动作夸张地舔着那块太妃糖,好像那是什么人间美味。
罗德果然经不起诱惑,他吞了吞口水,试图打个商量:“佩里,我的好兄弟,你把糖借给我咬一口。”
佩里趾高气扬:“不借。”
“就一口,只咬一口。”
“一口也不行!”
“你怎么这么抠门?”
佩里奚落道:“那你借了我的糖,准备什么时候还?”
罗德语塞。
“敢情你是有借无还呐。”
罗德恼了:“佩里,我们还是不是兄弟了?”
佩里:“……”
铁打的兄弟情此刻岌岌可危。
罗德顿时火冒三丈:“好哇,原来你这家伙压根儿没把我当兄弟,只有我傻乎乎的把你视作手足,不过我现在总算把你看透了,彻彻底底看透了,你这个虚伪的、自私的家伙!你不配获得我罗德·法莫尔的友谊!绝交吧,从现在开始,一刻也不容拖延,咱们就这样一拍两散啦!”
熊熊怒火将罗德的脸胀得通红,来自兄弟的背刺让这孩子气坏了。
这下子反倒是佩里服了软:“别这样,罗德,我不是这个意思。”
罗德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不理不睬。
“咱们还是好兄弟吧,说真的,我不愿同你绝交。”
“哼!”
“大不了我把糖借给你咬一口。”
“哼!”
“两口总行吧。”
罗德扭了扭身,心里有点动摇,但他不想显得自己的友情很廉价,搞得好像他是个一口糖就能买到的便宜货,所以还是很有骨气的:“哼!”
“得啦,我愿意叫你咬三口,不能更多,这是我的底线。”佩里忍痛做出最大的牺牲。
罗德终于回心转意。
两个孩子和好了。
但他们很快又产生了分歧。
佩里满脸心痛:“你——你注意些,照这个咬法儿,两口就把糖咬没了。”
“别那么小气,佩里。”
“不是你的糖,你当然不心疼。”佩里急得跳脚,“快点还给我!”
“说好了三口,你可不许反悔,不然大家都会知道你佩里·夏普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你——!”
等罗德咬完三口,那块太妃糖连渣都不剩了,佩里心疼得滴血,他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和罗德分享糖果!
“咕嘟!”旁边传来响亮的咽口水的声音。
山姆·斯托克,伐木工的儿子,因为过于老实,有时候显得有那么一点儿傻气,看见两个小伙伴在那里分糖吃,馋得口水直流,偏偏又老实得不知道分一杯羹,只好嗦自己的手指头解解馋。
“山姆,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到。”佩里问道。
山姆老老实实回答:“昨天睡得太晚了,自从得知威尔逊家收养了一个女孩,我妈妈就像疯了一样,把这件事唠了半夜,害得我今天差点儿起不了床。”
佩里评价道:“斯托克太太昨晚还专程来找我姑妈说了这件事,说是来借盐,可她借完之后还不走,足足说了半个钟头。”
“女人都这样,”罗德不屑地说,“但凡有个什么消息,她们就像嘎嘎叫的鸭子,把消息散播得全世界都知道,要不怎么说是‘长舌妇’呢,千万别指望女人能保守什么秘密,她们一准儿把你卖个精光,连裤衩颜色都给你卖掉。”
三个男孩对女人这种不可理喻的生物发表了一番高见。
随后,佩里说起了正事:“别闲扯了,老兄,咱们还得去拔布朗家那只大狗的狗毛呐。”
在孩子们中间,有这么一个广为流传的说法:假设你能拔到一只八岁公狗的狗毛,再对着狗毛念上一段特定的咒语,就能得到一个可以驱散霉运,带来好运的护身符。
布朗家的狗今年正好八岁,因此成为了这几个孩子的迫害对象。
佩里觉得自己最近特别倒霉:“上个星期,我带了一窝耗子去主日学校,打算打发打发无聊的时间——哦,你知道的,那些拼写和算术无聊极了,不能想象什么样的家伙能发明出上学这种残酷的刑罚,他的心肠一定黑透了,坏透了。
“本来,我将那窝耗子放在抽屉里,想着上课的时候摆弄一下,我发誓,我将它们藏得很严实,绝无可能逃脱,可耗子偏偏就跑了出来。
“这不对劲,罗德,我敢肯定有小鬼对我念了咒,教我背时倒霉,不然,耗子怎么会跑出来叫人发现呢?”
罗德和山姆一致认为佩里的说法很有道理。
佩里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琼斯小姐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姑妈,害得姑妈罚我背了一天的圣经,那真是令人绝望的一天。”
“再后来,”佩里滔滔不绝地继续说下去,“我们去牧师家炸粪坑——事先踩好了点,保证可以溜掉,绝不叫他发现炸粪坑的到底是哪个孩子。”
“谁能想到,当时牧师太太正在附近,把我和罗德逮个正着,费伊姑妈得知这事,将我一顿好打,这一切都因我太过倒霉的缘故!”
罗德终于发话了:“敢情上回炸粪坑被抓,是因为你的霉运将我连累了。”
一面说,他一面往旁边走了几步,跟佩里保持一定的距离,免得沾到了这小子的霉运。
佩里神色不快:“你这是什么意思,罗德?”
罗德说:“你觉得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什么意思啰。”
佩里盯着他:“不,我不知道,你说呀,罗德,你既然做得出,又怎么不敢挑明?”
罗德乐了:“我是给你留面子呐——而你却不领情,既然一定要我说,那就告诉你好了,因为我不想和你一起倒霉,听——明——白——了——吗?我——不——想——和——你——一——起——倒——霉!”
佩里肺都气炸了:“罗德!你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难道我们不是好兄弟?”
“好兄弟就得一起倒霉?”
“那当然,好兄弟就该患难与共,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山姆——山姆?”
在佩里的目光中,山姆小心往后退了几步。
佩里气坏了:“你们——你们——好极了!”
他气呼呼地说:“兄弟情谊如此经不得考验,别怪我以牙还牙,罗德,你听着,下次别想吃我的太妃糖,别想!”
罗德立刻面露难色:“别这样,佩里,上回我偷了爸爸的一杯淡啤酒,不也分了一半给你吗?”
“哼!”佩里不为所动。
罗德左思右想,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到底还是觉得兄弟情谊更加宝贵,于是视死如归站到了佩里旁边,雄赳赳气昂昂地说:“看在兄弟情的份上,咱们一块儿倒霉好了。”
然而他到底不甘心只有自己与佩里患难与共,于是将矛头对准了山姆:“山姆,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难道你心中连一点兄弟情也没有吗?太令人寒心了!”
山姆这个老实孩子被唬得够呛,从本心上来说,他肯定是不愿意倒霉的,而且他也没吃到佩里的糖果,可是,要是不站过去的话,他们要说自己没有兄弟情耶。
山姆神色犹豫,眼看着快要动摇了。
佩里又加了一把火:“等会儿去拔了狗毛,霉运自然退散,你还担心什么呢?”
三个貌合神离的好兄弟终于重新走到了一块儿。
他们穿过麦浪起伏的金色田野,以及绿荫如盖的枫林道,来到布朗家的房子外。
这是一栋漂亮的房子,红墙灰瓦,窗户明净,墙壁上爬满了一整面墙的常春藤,微风拂过时,层层叠叠的叶子沙沙作响,犹如一片翠绿的海浪。
房子外面草地上,一只小猎犬正百无聊赖的思考狗生。
这只狗身上有黑、白、黄三种花色,四肢粗壮有力,两只软趴趴的大耳朵耷拉在两侧,非常厚实柔软的样子。
作为一只看门狗,它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只需要趴在门前的草地上发呆,布朗家为它提供了包吃包住的待遇,生活没有压力,工作又这么无聊,日子过得没劲透了。
看门狗把下巴搁在两只前爪上,慢悠悠叹了口气。
然而,它万万想不到,平淡乏味的狗生即将迎来新的刺激。
三个男孩分工合作,山姆负责望风,罗德负责拔毛,至于佩里,他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引诱狗子的活计。
男孩子们蹑手蹑脚走到布朗家的栅栏外,佩里掏出自己刚到手不久的奶酪,努力吸引狗子的目光:“嘘——嘘——傻狗,看哪,看这是什么,你想要吗,傻狗?”
看门狗动了动耳朵,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目光立刻被佩里手中那块胡萝卜色的奶酪吸引住了。
奶香味顺着风钻进狗鼻子,看门狗馋得口水直流,再加上那个男孩脸上带着“友善”的笑容,因此,听不懂外语的狗就这么上了佩里的当,爬起来向佩里走去。
当它摇着尾巴走到佩里面前,张着嘴巴准备去吃那块奶酪时,在旁边等候已久的罗德伺机而动,一把揪下它尾巴尖上的那撮狗毛。
狗子疼得“嗷”的一声叫出来,三个男孩撒丫子开溜。
布朗夫人听见狗叫,拉开窗帘,从屋子里看见了这一幕,气得破口大骂,两个双胞胎女孩,即布朗姐妹,捂着嘴咯咯大笑。
狗叫声,女主人的咒骂声,小女孩的欢笑声,在这片土地上交织成一首动人的交响乐。
得手的冒险家们在小树林里分了赃,时近中午,他们便各自道别离去。
佩里拿着自己分得的狗毛,迫不及待将狗毛搓成小球,然后严肃的对着狗毛诵念咒语:“恶犬,恶犬,你是忠诚、勇敢,与好运的象征,请你快快赶走诅咒我的小鬼,使好运常伴吾身。”
完成了这个至关重要的仪式,好运护身符就做成了。
佩里将护身符放在心脏的位置,蹦蹦跳跳回家吃饭去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一场狂风暴雨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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