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按着订单上的地点继续出发了,但是从一早上出发到现在,他边开车边吸烟。我实在忍了有几次了,我其实对吸烟这件事零容忍的。于是我终于很不满地陈述了自己的观点,“别吸烟了。”不过,命令式的语气并不容易被接受,我紧接着一秒补充了一句,“为什么不可以停一停呢?”他即刻便回答了:“我在等一个劝我吸烟的人。” 毫不犹豫、无需多虑。
我倒是直当得很,“怕是还没等到她出现,你的身体就会受到损害了。正像等一个可以给我买棒棒糖的人,不如自己去商店来得容易。所以,不要吸烟了!”
“等这根吸完,”他晃晃手里的半根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叫有始有终。” 我一时接不上话,想了几秒又蛮不讲理道,“什么有始有终,你分明就是……是强词夺理!”算了说不过他,我便拿过顾客的订单,开始打起电话来。
终于送完了两趟花,正大光明地赶上吃午餐时间,其实正午十二点回来的那趟我就已经饿了,硬是多撑了两小时。送来的汉堡有些时间了,已经不是热乎的了 ,但人饿的时候不会计较太多的,但凡是吃的打开包装就狼吞虎咽起来了。我刚吃了一半儿感觉舒服些了,抬头的瞬间就瞧见冯一彬,已经吃完了,很悠闲地坐在小角落的他,递给了我一张餐巾纸。
我胡乱伸手接过,便往嘴里塞面包边寻思着:“这小伙儿,从买水到准备餐巾纸,很多小事情都考虑双份儿,到底是谈过好几个女朋友的人呢。像我这样习惯的一个人生活的,倒是不常常替别人考虑。”吃得饱些,我觉得汉堡太凉,对胃不好,便起身去倒热水。看着纸杯,我拿出两个,倒好茶叶,“给冯一彬也泡杯茶吧,大冬天的,老板准备的饮料冰冰爽爽但不适合在温度较低的花室里喝,但瞧他刚刚就拿起来直接喝的。”
“茶!”我放在桌上。他端起来:“谢谢。”我心里绯测:“嗯……我这个人没什么礼貌我很少说谢谢。”我也捧起茶杯,在外边冻了良久,喝完暖暖的茶,暖流由口入胃,蹿过神经,浑身都觉得暖暖的。
另外两个送花的小姑娘也回来了,看她们的样子,生气勃勃,对这次社会实践颇有感悟呢。还没走到座位上就对着我乐呵呵分享道,“早上司机不怎么认路,我全程都在开导航,带点傻气儿的司机有趣到令人笑趴下。” “我去送花的时候,司机却坐在车里自个儿玩游戏,欢乐可沉浸可放松了,可怜我独自一人腿都走酸了……”我赶忙起身给在吃饭的俩儿小女生倒了杯热水,有一小女生说,“在学校也吃凉的习惯了,喝不喝都可以。” “下课就早点去食堂呢,这样怎么可以?要学会自己关心自己啊。” “一下课就有事情,到食堂菜就凉了。”
“这……现在先喝点热水吧。”我有点好奇地再次确认了一番,“你们的司机就一次都没有和你们一起送花吗?” “到地点了我都自己去的。”“爬高上低腿很酸的我,的确自己。”“啊?小姐妹真棒!”发觉自身境遇的不同我嘟嘟囔囔,“但是我的司机是和我一起下车进小区的,我都是跟着他……” “不是害怕你丢了吗?”冯一彬突然插了句话,接着说,“我还没留你电话。” 对于他忽然参与了我们小女生的话题讨论,我一时不可思议,睁大了眼睛望着他:“现在我拿的,是我爸爸的手机哦。我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会丢掉呢?是因为你认路,所以我才跟着你的!”我转而看着她们两个,若有所思,“那我可遇到了一个特别好的司机。”两个小姑娘笑道,“的确!”“给个封号:天下第一好司机。”
很快的,车厢的花架上再次装满了花束,我们再次出发了。看着坐在驾驶座的司机,我嘀嘀咕咕,“我不怎么喜欢开车,或许以后也不打算学驾照了。” “我也不喜欢。” “但是看起来,你对车可熟着呢!” “我驾照被吊销了一次,后面又考的。” “噗……看你这到处乱转头,我也觉得像。”
“你以前和女朋友会因为吸烟吵架吗?” “不会。” 我一点儿也没停的意思:“会因为喝酒吵架吗?” “不会,她们也喝。” “为什么我会呢?” “你的世界我便不懂了。” “之前去找F栋,我说大门在北你说在南,你说对啦。我一时间对于建筑构造,是有点儿摸不着头脑。”“那你还跟我犟,非得往北走?”“我读书时住校,平时也挺少出门的。”“放心,我熟,我在整个哈密城转过几十遍。”
就这样,暮色降临,一天的送花工作似乎快接近尾声了。
一路上竖直的两排灯,晕黄的光芒持续而稳定,一直向着远方延伸而去。车里虽没有暖气,但我靠着坐背坐着,心里很安稳很温暖,好像——完成一天的工作之后如释重负,好像正在赶去温暖的房屋的路上。路灯好美,大楼上的灯光也好美,比起白天,城市的夜晚更显繁华。我恍惚里觉得,这像是下班后丈夫来接妻子回家。就这么无意间恍惚,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会真的向往两个人的生活的。
“好像回家的感觉。”因为年龄相差不多,我很多话便也说得随意。“你想回家了?那我把你放在路边,自己搭车回去了。” “现在红灯你堵在这儿我可没法下车。是很——像!——回家。我才不下去,太冷了,我还是欣赏会儿路灯吧。” 他这一句话堵得我,像极了炸毛的小猫。
冯一彬还是,时不时拿出一支烟来点燃。闻了几个小时的烟味的我,已经被呛得头痛了 ,嗓子也有些不舒服,打电话时嗓音开始带了些沙哑,我在心里再三嘀咕,“他这个人也挺过分的噢。”
送完花回来,见冯一彬人不在车里,我便围着车四处看看。天已经黑了空气渐渐冷了下来,站着不动不为好办法,于是我转来转去走了几圈,转过车尾的拐角时就正好遇上——拿着一盒烟回来的他。我真是气急了,他还直愣愣走过去,点燃一支烟,坐进了车里。好像什么都没察觉到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拉开车侧门:“你去送吧,再吸烟我不和你去了!”说着便朝后退了两步,以示警告。他见怪不怪:“那我自己去送了,把你丢在这儿,你等着,我送完回来接你。”想想不断下降的气温和逐渐暗淡的天色,我当然不会待在这儿傻等啊,反正后边侧门是开着的,他怎么走?“送花是我的工作,你都做了怎么可以?也不会加工资啊。我不上车,不许吸烟……”我正说着,他忽然打断我:“上来。”
“我不上,你把烟丢掉。” “已经丢掉了。”怎么会,真的?我探进头去闻闻有没有烟味儿,确实没有,于是我上车关了侧门。他递给我一支口香糖,劳累了一天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的,我想也没想是什么便接过来放在口袋里。车已开出小区,“你吃了没?”听到他嚼口香糖的声音,我无意识回答:“吃了。”忽而又意识过来——自己一直呆呆坐着啊,方才赶忙拿出口香糖塞进嘴里。我只是惊异于他会扔掉没吸完的烟,说了一整天他也没听,如今却这样做了。
我忽然想说:“这叫自始无终。正像恋爱,两个人在一起的故事,自始无终才是美满。”但转念又觉得不该再多言,毕竟我们从不相识,只一天的合作,毕竟他是个男生。或许有人说,“男生和女生无法有真正的友情”不无道理,因为他的小改变我心中不禁会有莫名的感动。于是我一路上静悄悄的,一言不语。的确是打了六七十来个电话,我现在连话也说不动了,还是靠着坐背闭着眼睛休息为好。
车缓缓停了下来,“到了吗?”我习惯性地问。“到了,打电话确认吧。”他将订单递于我,对的,这近三十份订单都是冯一彬替我保管的,由于大早上一出门我没睡太醒,糊里糊涂把一份订单给弄丢了,还打电话回总部确认,老板本身就忙得不可开交,我又在这儿添乱怪,就有点儿小自责。想到这儿,打完电话转过身去抱花的我忽然就停了下来,补充了一句,“你休息吧,我一个人去吧。” “你能找到吗?” “当然可以了,之前没注意到红绿灯是因为你带路,我不用思考才这样的。” “那去宴和天下你还往相反的方向走,叫好几声儿你都没听到。”
我抱起小九玫花束,边打开车门边回答:“后面不也是听到了嘛,不会一直走下去的,我还是有脑子的。只不过哈密近几年建了很多高层,日异月殊、焕然一新了。刚刚通电话时,顾客姐姐都和我说了,就是对面这栋楼,很好找。”我下了车用手指指大楼,他瞥一眼:“说什么你都信,她说你就信啊。”看着他放低了座位的靠背,我直言,“不信你自己去找十八栋了,天黑了什么也看不清。”再低头看着已失了生机的小九玫花束,再不是白日里那水灵灵透红的模样,酒红的花瓣儿丢失了水分,镶上了乌黑的细边。我又不禁感叹,“只可惜这束花放久了都焉了,没多好看了。”转身离开,而后很顺利地送完了花。
回去的路上,窗外的建筑很陌生。车不住地走,外景不住地变。我忽然很想车行驶得慢些,看这五彩斑斓的夜色不断变换,看这透着暖橙光束的路灯无穷无尽,回家去我也是一个人。男朋友不是想联系便联系得到,连个可以说话的同龄人也没有,我好像已经过了太久,也没与谁说过这么多话了。
过了那么一两分钟,我轻声问了句,“过二中了吗?”“早就过二中了,快到南粤了。”“新二中的楼都建得一模一样,只有楼上的名字不同。去拿毕业证的时候我跑错了楼,班主任在北辰楼的五楼,正急着回家,就在电话那边吼:‘你在哪里啊!这么久了还不来!给我快点——’班主任脾气不好,气得不轻,我也吓得不轻,不敢说自己在另一栋楼的五楼,就赶紧保证道:‘我就快到了。’‘你给我快点儿过来!’我边接电话边往下跑,在北辰楼二楼遇见的他。说到二中我就有一大堆话。”他回复得平淡,“你的母校呢,当然要记得。” 似乎这平淡的语气里带了似有若无的笑意。
时间过得极快,我们的车正在经过市中心,我不小心欢呼出声儿,“市中心!”“你认识了?”“市中心我当然是认识的,今天的工作就快结束了。新民六路一点儿也不远啊,我们去的是真的新民六路吗?” “你坐的是车,如果走路当然会远了。”
车停在花店前,他忽然转过来,看着我,“一起去吃晚饭?我请你,玩到凌晨怎么样?”我看看表:“接近晚上八点了,我爸爸刚刚打电话催我回去,该怎么和他交待呢?”“就说和朋友一起过节。”“从来没有过。”说着他下了车,我收拾好订单忽然的安静下来,从来没有庆祝过这样的节日呢。车里只剩我一个人了,我不禁多多少少觉到些冷清。
“哗”,是车门被打开的声音,我立马看过去,一时惊讶又欣喜,“你,你怎么还没走啊?” “我下来给你开车门。” 我眉开眼笑:“真是个合格的好司机。” “当仁不让,下车吧。” “好的,谢谢你啊,今天。”
22:28
“宋世勋”,真的是我男朋友了?会莫名其妙的见到一个大男生,身边突然多出来一个人,总觉得妙不可言。仿若这一年多,我都是在和自己恋爱,日日夜夜地去填补恋爱观的空白,看书——写作——一旦开始,便想要马不停蹄,不知何时是个结束,也不会想要结束。
李叆乔:宝贝,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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