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悠眼明手快，直接坐倒伸直双腿，让夏苡不至于后脑勺磕到地板。

刘文打着手电上前，两指娴熟的搭上夏苡的腕。

白岂虽满腹狐疑却没有打断刘文，甚至极为期待的在刘文松开手的时候问道：“怎么样？夏夏怎么了？”

“脉象虚弱细微，肝气郁结...”

“说人话！”

刘文轻声道：“没什么大事，夏夏太累了，体力消耗过度，再加上心事太重，昏过去也好，正好能好好休息。”

“你竟然是个神医！那我们逃生还怕什么，民生医疗教育两座大山，已经瓦解了两座。存货概率提升99％！”

刘文“。。。”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过去。

另一边夏子悠紧绷的情绪终于松懈下来，再怎么控制情绪也到底是只有十岁的小姑娘，豆大的泪珠发泄似的滴落，滑到夏苡干涸的唇上。

她在昏迷中下意识的抿了抿唇。

尸山血海，断肢朝天举着脑袋，白森森染着红的两排牙齿没有了颊肉的遮挡，狰狞可怖，似要把她的血肉咬下来。还有的脑袋只有一层皮支撑，眼珠子挂在外面，在旷原里茫然四顾。一旦看到新鲜的肉块，就会飞扑过去。

旷原中到处都是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夏苡踉踉跄跄的走着。

这是哪里？

她恍惚的想，这是在哪啊，她不是在家里和夏至准备悠悠的生日蛋糕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谁的恶作剧？还是被拉进了什么真人全息游戏。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想要找到是游戏的证据。

...曹磊，她看到那个牛肉面店的老板正在锅里煮他的面条，捞出来浇上汤汁，一勺肉两片菜，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突然，曹磊递碗的动作收回，不知从哪里变了把枪出来，冲堪堪挂着脑袋的怪物一顿扫射，怪物的头落地，像只球一样弹过来冲她露出牙齿。

“砰，”又是一声枪响，她才注意到曹磊身上穿着军装，救下她后义无反顾的只身冲进怪物群中。

啊——

曹磊的嘶吼声传来，他的手.枪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冲锋枪，弹壳像绽放的烟火划出无数光弧，他的面前那些怪物的脑袋就像标靶，不断迸出白浆，又长出新的脑袋，张着獠牙不知痛的狰狞前进。

某个脑袋弹过来一口咬住曹磊的肩膀，死不放口，曹磊用手从怪物眼眶中伸进去一把拽下，皮肉被强行带出，鲜血飙溅。

手电在黑暗中发出让人心安的光，白岂的脑袋一点一点，几乎就要碰到膝盖。刘文强忍住哈欠，把大衣罩在白岂身上，轻轻拍了拍夏子悠。

“我来看着你小姨，你去睡吧。”

小姑娘倔强的咬了咬脑袋，紧咬的下唇已经失去血色，但她仍用气音表示：“我不困。”

这么片刻的功夫，白岂的呼噜声已经响起，刘文麻溜的从包里翻出胶带，对准他的唇部利落贴下，呼噜声被封印在嘴中，而白岂仅仅是换了个姿势，人就沉沉睡去。

四周恢复平静，此起彼落的呼吸声像一道道催眠的符，然而刘文仍然不敢大意，身体上的放松让她感觉到前无仅有的疲惫，然而心中的那根弦始终绷，即使眼底熬得通红，她仍不敢睡去。

夏子悠仍旧守在夏苡身边，先前自己的眼泪被小姨抿进去后，她像看到了希望，用棉球沾了水，时不时点涂在夏苡的唇上。

“悠悠，你真的该睡了，刘文阿姨好歹学了那么多年中医，她没事的，我向你保证。”

小姑娘抬头笑了笑：“我相信刘文阿姨的。”她没有解释别的，仍旧一遍一遍的沾水，点涂。然后在心里跟自己说，她也是夏家的战士，现在，轮到她来撑着了。

这一晚似乎过得特别的慢，久到刘文的上下眼皮终于控制不住开始打架。就在这时，荒芜的黑夜传来拖曳的脚步声，刘文倏地睁开双眼，紧紧盯着大门的方向，夏子悠捏着棉花的手瞬间僵硬，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攫住，她几乎是扑过去，关上了手电的光，然而脚步声开始慢慢逼近。

不大的室内躺倒两人，呼吸声连成一片，怎么都叫不醒。失去了两个主要战斗力，刘文和夏子悠瞬间汗湿全身，恐惧感从脊背攀升到头皮，阵阵发麻。

悠悠强忍恐惧，屏气凝神侧耳听着，脚步声很响，却不杂乱。

狭小的室内没有月光，伸手不见五指。她循着记忆，挪到刘文面前：“阿姨不要怕，门口的脚步声不多，没几个怪物的。”

两人用气音交流，暂且得出丧尸只是无意识的徘徊到这里，苟住就行。

他们用毛巾衣服塞住门缝，隔绝任何气味或声音传出的可能，然而脚步声仍旧阴魂不散。

这时已经凌晨四点，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候，月落西天，初阳未至。

漫长的等待下，门外的每一个脚步声，似乎都在对他们的生命进行倒数。强大的压迫力让夏子悠身子忍不住猛颤，丧尸一直不走，究竟有什么吸引它们在这里徘徊？如果是在这里觅食，那一定有什么他们忽略了的地方。

刘文头皮一阵阵发麻，她已经从夏苡的兜里摸出军刺，借着手机微弱的光蠕动到白岂面前，瞬间撕下了他唇上的胶带。

“嘶...”

胶带巨大的黏性一下子粘走了白岂唇部的胡须，他还来不及痛呼出声，就被刘文蒙住嘴巴，另一只手食指竖起抵住唇，“嘘...”

白岂一下子就安静了，因为剧痛下生气而上涌的血液瞬间凝固，他立马站起，顾不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就要先拽着夏子悠护在他身后。

然后他的目光凝固在悠悠身上，她已经艰难的脱掉夏苡身上的外套，用布一层层包住，接着她又找出香水，将夏苡结结实实的从头到脚喷了一遍。

冲鼻的香味传来，白岂捏住鼻子忍下第三个喷嚏，几乎要以为夏子悠因为小姨昏迷而导致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刘文若有所思，指指衣服，又指指香水表达疑惑。

悠悠压低声音，只说了一个字：“血。”

刘文瞬间懂了，夏苡回来时的那件外套沾满了黑红色的血，甚至还有灰黑色的脑浆，悠悠大概以为是这些吸引了丧尸。

然而她给夏苡检查时，并没有在她的身上发现伤口，所以这些血都是那些怪物的，丧尸的血肉不吸引同类...

不对！

一定是有什么她漏了的地方！

女性的敏感提醒着刘文，悠悠考虑的方向是对的，如果没有伤口，那是什么味道吸引了怪物呢？倏地，她瞳孔一缩，略微抬起夏苡的身子，配餐室中搜刮来的布料铺成的简易床垫上，赫然洇着一滩鲜红。她几乎是抢过香水往夏苡腰腹下喷去。

白岂：“...？”好不容易止住的喷嚏！

接着，刘文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夏苡身上，又扯下白岂的，在他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又盖上了一层大衣。

虽然大概确定自己心里的方向是对的，刘文还是止不住心慌。白岂要保护悠悠，完整的战斗力只有她一人，如果苟不住，她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用军刺自尽，可是这些和她仅仅认识十来天却共生死过几次的朋友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刘文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菩萨都在心里拜了一遍，疙疙瘩瘩的开始背清心咒，在心慌达到最顶点时，终于！

“吱吱”的声音在某个地方突然一顿，然后，朝着某个方向转去，声音渐行渐远。

“呼！”三道明显的叹气声传来，他们后怕的对视一眼，最里层的内衫早已湿透。

然而这些，夏苡全然不知。

梦境中的曹磊已打完子弹，赤手空拳甩出一个又一个的怪物。

画面一转。

夏苡发现自己身处在地狱中，围绕她的阴魂都留着齐肩短发，眼下挂着血红的泪珠，他们齐齐张嘴，对着她喊：“是你杀了我，是你杀的我。”

她拼命摇头挣脱出来，“没有，没有！我没有杀人！”她拔腿往前跑，阴魂并没有追上来，她继续往前，没有目的，但前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

她在浓稠的血腥味里风箱一样喘息。

往前走，不能停。

夏苡在翻过一座山坳时眼前瞬间一黑，接着有微弱的烛光亮起，暖光的背后是三张灿烂的笑脸。

是谁啊？她看不清，朦胧中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她看到张以安在带着悠悠唱儿歌，“有你就幸福，那是阳光的温度，爱是一双翅膀，陪我飞过山谷...”

然后，张以安转过头，对她笑。

夏苡倏地感觉自己不受控制的往后飞，急速的倒退让风声响彻在她耳边，有什么声音顺着风来，她仔细听，

是“谢谢你。”

她继续往后飞，画面略过骷髅战场，曹磊已经用光了最后一丝力气，他咬着牙吼：“这个战场后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要守护的地方！我又怎么会死在这里！”

梦，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