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刺袭来,江篱闪至单风月身前,孤光抬起,金光自剑柄展开流泻到脚下,撑起个半圆的保护罩,将那些黑刺挡成烟雾。
单风月在他身后,莫名感到一股和自己相吸引的感觉,奇怪极了。
不过这会也没空想这些,她眸子微眯,视野中所存在的人影魂魄霎时分离,眼中流光一闪,那些魂就要被燃成灰烬。
而空中猛地炸起一道铃铛摇晃声,她神情恍惚一瞬,那些人影便摆脱了自己的桎梏,继续向他们攻击。
她微微怔愣,没有目的地对着四周道:“什么人?”
阁顶那一小处无人尖角,传出声音:“切勿随意造下杀孽,一柱香内闯过这关,我自会与你相见。”
声音飘渺悠扬,语气却像是看着什么好戏。
这人法力就刚才来看,在她之上,惹不起。
江篱挡着满天砸下的尖刺,听到这话泛了难:“别人杀我,却不叫我杀他。”
他悬着孤光,抬手起势,法力从指尖挥出,金光散开,定住几道身影。
“不太行,他们法力都高,不多时便会挣脱。”单风月看着,觉得不妥。
江篱也感觉到了,犹豫两下,说:“分身去找?”
“我不会,你去。”单风月诚实道。
“行。”
他运起法力,便有三五道身影踏出金色法罩,然而攻击无处不在,很快分身便只剩下一个,最后被乱剑砍死。
对方每个实力都和江篱差不多,对上的确没什么胜算。
单风月撑着眼前的柱子,严肃看着企图破开法罩攻进来的黑影。
死盯着一个,银光在瞳孔微微流动,魂魄离体,那人突然没了动作。
嗯,可行。
她揉了揉眼睛,对江篱道:“你把孤光撤了,所有法力去找钥匙。”
江篱皱眉看过去,对上单风月肯定的神色,向他稳稳点了个头。
“好。”
孤光一颤,金光弱了下来,江篱又向前站了站,注意着身前身后。
下一刻,金光散去,眼前黑影甩着长刀斩下,江篱速度极快,掌风相挡。
孤光坠下,他换手接住,踹飞眼前的黑影,翻身挥走从单风月身后袭来的尖刺。
“去找东西。”单风月突然开口。
江篱一顿,眼看几道身影又要从后方偷袭,却见单风月回眸,那些人便全部钉在原地。
他看了眼她,也不再耽误,施展分身,进屋去寻。
偌大的空间,定定站着数百位高手,单风月转了个身,看了眼每层进去的白色身影,又把目光转回自己身旁的这个本体。
她的表情说不上有多辛苦,只不过手指轻微抖了抖,想着转移一下注意力,便高声喊道:“看看有没有什么药之类的。”
身侧的江篱睁开眼睛,视野牵着几百个江篱眼前的场景,停顿了下,说:“药没有,找到了钥匙。”
单风月没多想,便让他拿来看看。
谁料阁中却忽地卷起一股大风,红色的带着浓重的烟雾。
她被吓了一跳,差些把自己牵着的那些魂魄捏死,又生生控制住。
可这番小插曲下来,浓雾直接将她盖过,再睁眼,浑身轻松,眼前一片刺目的红。
等等……红?
单风月疑惑,她似乎坐在个软垫上,向下望,穿的是红色绿衬绣金纹的袍子,放在膝盖上的手倒是挂着些金饰。
脑袋上顶着沉重的冠,红盖头挡着视线。
她嫁人了?看看这场景,她势必是坐在床上,新婚之夜洞房才有床吧?
荒谬从天而降,单风月想扯了盖头看一下究竟是怎样的场景,可抬手,竟然动弹不得。
过分啊……
单风月沉下心来,阖眼等着她素未磨面的新郎官。
也不久,房门打开,酒气扑面,一人步伐不稳地向她走来。
这会依旧不能动。
她睁眼,感受着那人气息将近,膝盖旁多出一抹红袍,喜秤一角伸进盖头,微微翘头欲将红布挑起。
单风月忽然冒出股没有来的气,憋屈的不行。
而同时,手指莫名抽了两下,她愣了下,轻轻抬了下食指。
下一刻,她直接拽过那杆喜秤,长杆在指间翻转了一圈被紧握在手中,狠狠朝来人身上插了进去。
噗呲——
单风月一把掀了盖头,脸上是未褪的畅快。
然这表情却在看到面前之人的相貌时怔住了。
长杆直直扎在这人颈间,鲜血喷溅,殷红染了面前人半身,和喜服相融,剩下的,喷洒在他白皙的脸上。
江篱很好看,她想。不可置信盯着她的眼睛好看,唇角眼角带血也好看。
好看着,好看着,他身子大幅度地晃了晃,后仰着,砸在地上。
单风月指尖发麻,脑子还没想多少,就已经爬去他身边。她拍了拍他的脸,颤抖着喊他的名字。
“江篱。江篱?”
没人应。
她盯着那根喜秤,又看向自己曾握过它的左手,此时正按在江篱的胸口上,鲜血和喜服掺杂在一起。
像是从中剖开了个洞,她的手陷在里面。
所以……她把江篱杀了?
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压着,她有些喘不过气,脑袋也很闷,她仰起头,急于寻找一些空气缓缓。
却看见满屋红绸,大红喜烛火光摇曳,点了整屋,晃的人眼睛疼,火光变成许多漂浮在红色之上的一团团边缘模糊的圈。
一层叠一层,从眼睛直接撞进脑袋。
单风月看了一圈,难受得想吐。
她偏头闭上眼。
不对,不是这样的,她的世界不该如此。
使劲晃了晃头,凤冠上的珠链碰撞发出清脆响声,被她一把拽得七零八落,再次睁眼,她想也没想一把拔掉了扎在“江篱”颈间的喜秤。
如同拔掉了什么重物,她力气用得很大,甚至向后震了身子。
一晃,一回,脑袋发懵。
场景又变,还是坐在床上,这会垂眸看到的是暗红的衣裳,光线昏暗,加之有盖头挡着,更是什么都看不清。
膝盖放着的手染满鲜血,喜秤被她紧紧攥着,闭上眼深呼吸。
幻境……
一阵大风吹来,眼前的红布被吹起挂在凤冠上一角,露出了她小半张脸,被迫看到了这间房的样子。
和刚才没什么区别,就是暗了些。
真是够了,单风月非常不喜欢这种被耍的感觉。
她想扯下盖头,却带着头上的冠也要掉,拽着头发疼,忍无可忍,她直接连同这重的要死的冠一起扔在一边,快走几步踹开了房门。
强光渗进屋内,外面不是什么宾客满园的喜宴,而是一条宽大的白玉道。
上面流淌着金红星光,一直延续在对面那座极高的殿堂,殿上也挂着红绸拍着双喜。
楼梯上站着的大大小小的神仙皆向殿内看去,个个喜气洋洋。
怎么这幻境就跟成婚脱不了关系了呢?
她忍着心中烦躁踏上大道,走上楼梯,企图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那些原本对着殿门的神仙,却忽然齐刷刷看向她。
一个小神仙从殿内冲出来,指着她就喊:“魔头!你还有脸来神界!”
这神仙她认得,那日去青无苑找江篱,和他碰过面。
知这是幻境,单风月并不愿与他多费口舌,继续向前走,可他们显然并不是这么想。
不知从哪来的黛元走出大殿,施法诛魔。其余人则是召出法器对着她。
威压加身,胳膊上传来痛楚,单风月一瞥,原是被阵风削了一刀。
看来这幻境她也得防备着些。
于是尝试倾泻出自身魔气,银火从暗红衣摆燃出,迅猛炸开法阵,接着她飞身上前,将那杆喜秤一下一下扎进每个挡在面前人的心口。
路只有这么一条,过这幻境,她总得上去。
大概是造出这景的人也不太清楚黛元等神仙的法力如何,再就是他法力也没法维持这些许高手,单风月很轻松地推开了大殿的门。
沉重的门打开,里面的两位新人应声回头。
“端玉”在她身后捂着胸口血洞倒下。
单风月面无表情的脸在看到面前大殿正要喝合卺酒的那两人之后,突然哼笑出声。
她,不对,应该是说一个长的和她一样的人在和江篱成婚。
所以说,这幻境是江篱的吧,天天朝思暮想就为了娶自己?
“江大公子,我还真没冤枉你。”单风月看着江篱莫名的表情,笑道。
她往两人面前走了几步,“单风月”开口警告:“你个魔头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是魔头?那你是什么?”
“我是单风月,是江篱喜欢的那个盲女。”
“是吗?”单风月目光扫向眉头紧皱的江篱,“我今日改名了,叫单江篱。那单风月你是便是吧。”
江篱溢满冷汗的额头下,目光灼灼地迎上单风月,困惑又挣扎。
单风月微不可查地笑了下,转头干脆利落地杀了“自己”,在江篱还没反应过来之前。
“你!”
她拦住了江篱去找那具尸体的动作,弯弯笑眼盯着他道:“你要去找她。”
江篱胸前横着的喜秤血腥弥漫,握着它的手更是狼藉,他脑袋里好像有两条意识在撕扯分离,倾尽全力才能挣出一丝思考的力气。
他看着不远处地上干干净净的人,又回看过来。
分明是面前这个更让他熟悉,但身体和意识却逼着自己去错开她。
单风月观察着他的举动,发现他竟是要拨开她向那处走,不禁觉得好笑,于是又退一步拦下他。
不过这次是直接站在他面前,抓着那根杆直直戳向自己心头。
她盯着江篱通红的眼,脸上挂着好看的笑,那根杆在挨到胸口时便被控制着停下,而江篱不知道,他是真以为单风月要自杀。
明明脚步还是偏向地上的那具尸体,上半身却突然转回来拼命拽走了那根秤,狠狠扎向自己。
单风月吓了一跳,就要去拦,却扑了个空,再一抬眸,视野黑白,眼前是阁中那个放钥匙的柱子。
身前流光一闪,江篱本体收回那些分身,孤光腾起撑开一片结界,挡住旁边那些魔族的攻击,来到她身边将手中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塞进这柱子的凹槽里。
亮光的纹路从凹槽爬满整个柱子,最后震颤不停,刺目的光迸发。
单风月捂住眼睛,待光走过,两人又来到了最初进入的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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