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傍晚时分,乌兰回来向小玉儿复命,所交代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同时,她把在街头看到的两日后即将在西市口将朝鲜反贼斩首示众的消息也告知了小玉儿。法场监斩官正是多尔衮。
小玉儿闻言心中暗想:“此乃天助我也。素蓥啊素蓥,如此精彩的一幕我一定不会让你错过的。我要让你亲眼看着多尔衮杀了自己的父亲,让你恨他一辈子!”
“乌兰,你去告诉外面的人,两日后动手。”
想象着自己的计划即将大功告成,小玉儿忍不住得意地笑出了声。
17.2
第二天中午小玉儿便差乌兰去怀玉阁悄悄通知素蓥,告知她已探查到世子所在,明日午时之前送她出府。
素蓥没想到一切会进展得那么顺利。自己明日真的就能离开王府,逃离多尔衮的掌控了吗?想想就很开心。就连晚上多尔衮留在她房里用膳的时候,她也一直笑意盈盈的。但多尔衮却始终心事重重般,一言不发。
明日午时就要奉命监斩素蓥的父亲洪翼汉,而她却一直还被蒙在鼓里。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呢?如果现在不说,等她以后知道了,会不会怨恨自己呢?
望着面前这个陷入沉静的男子,素蓥也陷入了沉思……
想想其实自己来到人间之后,相处时间最久,打交道最多的就是面前这个男人了。除了一开始在朝鲜初见的时候有被他的冷血暴虐吓到,其实之后的相处中他除了有些轻薄,总占她便宜,也没有什么其他恶行。自己总在心里叫他大魔头,似乎也有些夸张了。虽然他强娶了自己是很过分,但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明日就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人,也不知道以后彼此的生命还会不会再有交集……
素蓥就这样呆呆地痴望着对面的人出了神,直到被多尔衮“唤醒”。
“本王有些重要的事要对你说,你且听好了。”
彼此第一次不带任何敌视和情绪的互相凝视,多尔衮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你的父亲洪翼汉已修书与你断绝父女关系,而李什绪李大人则将你过继到李府,从今以后你便是李素蓥而非洪素蓥了。”
“可是,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素蓥不解。
“你只要知道,他是为了救你才不得已而为之。只有换了身份才能保你一命。”多尔衮低声道。
“那我父亲呢?他会如何?”
“你父亲犯的是死罪……”多尔衮没敢往下说。
“那世子邸下呢?他会不会有事?”
对于那个只有数面之缘的“父亲”,素蓥其实并没有太多关心,反而是世子的安危她更记挂,毕竟那事关自己的人间任务。
“他,自然不会有事。”多尔衮的眼睛又危险地眯了起来,说道:“但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我多尔衮娶进门的女人,以后别的男人的事,都与你无关。”
差点忘了这个人听不得自己提世子的事,素蓥心想:看在明日我就要走了的份上,今晚就对你好一点吧。
“知道了王爷,我再也不提了。你多吃点菜,还有这么多好吃的呢……”素蓥说罢还主动帮多尔衮夹菜盛汤。
多尔衮虽然心下疑惑素蓥对父亲的死似乎并不难过,但这个事能这么轻易的就糊弄过去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自己已经交代过了,并无隐瞒。那明日监斩时,心里也就不用那么煎熬了。
17.3
转眼到了第二日。
多尔衮早早便离了王府,素蓥趁无人时悄悄收拾了点简单的衣裳和首饰,留待出府后要用,然后便是在院中焦急地等待小玉儿安排的人来接应她离开王府。
身边寸步不离的两个婢女自是早早便打发了出去。青花被她支出去采买胭脂水粉和布料,那一大堆的清单,估计够她忙活到下午。玉兰则被叫去了小玉儿院中。说是有赏赐要她去领,等她到了那里便被小玉儿底下的人故意使绊子,让她撞倒摔碎了小玉儿房里一个玉器,然后理所当然地被小玉儿留在院子里罚跪。
临近午时,小玉儿才同乌兰来到怀玉阁。
“姐姐可都准备好了?”
“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们的人呢。”
“乌兰,把衣服给姐姐换上。”
听得小玉儿吩咐,乌兰赶紧上前把手上一套不起眼的女装塞到了素蓥手里。
“今儿我叫了外面成衣坊的师傅上门来给各院福晋夫人们量身,一会儿你换了这身衣服,就混在他带的几个女徒弟里面一起跟着出府。等到了外面,自然有我安排的人来接应你,带你去找世子。”
“嫡福晋的大恩大德,素蓥谢过了。”
换上外面汉人女子的普通装束,素蓥连忙屈膝致谢。
“姐姐不必多礼。我能帮到姐姐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去到外面,一切就得靠姐姐自己了。”小玉儿说罢示意身边的乌兰端过来两杯茶。
“今日与姐姐作别,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缘分。妹妹以茶代酒,祝姐姐出了这王府之后一切顺遂,早日得见世子!”
素蓥接过乌兰递来的茶杯,一饮而尽,丝毫不疑有他。岂不知,小玉儿早已在茶里下了蒙汗药,是那种不会即刻发作,而是缓缓起效的,保证素蓥出了王府以后才会昏迷。
“谢嫡福晋,你也保重!”说完素蓥便同乌兰匆匆离去,没看到身后小玉儿计谋得逞的冷笑。
17.4
跟着成衣坊的几个人出了王府,走出一条街后,在一个拐角处有人突然就拽住了素蓥,将她带进了另一条小巷。
来人是个中年妇人,她只低声说了句“姑娘跟我来”,便只顾低头赶路,再无多话。
素蓥知道这是小玉儿安排接应的人,便也全然信任地跟上她的脚步,不多会儿便来到了西市口行刑的法场外。
“姑娘随我过来。福晋特意交代过,一定要让姑娘见你父亲最后一面。”中年妇人边说边领着素蓥穿过人群,来到离刑台极近,却又是在边侧角落的位置。这里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台上被绑着的洪翼汉和其他几个朝鲜官员,以及坐在监斩高台上的多尔衮。
“午时已到,即刻行刑!”
随着多尔衮一声令下,刽子手们便齐齐走上前去。
他们利落地手起刀落,洪翼汉几人的头颅便滚落地上。
如此血腥的画面刺激,加上之前喝下的蒙汗药终于起效,素蓥只觉眼前一片腥红,人也渐渐没了知觉……
17.5
再度醒转之时,素蓥恍惚中又有种回到了朝鲜的感觉。
低矮的房顶,只在靠近房顶的位置开了一个小窗。光线透过那扇小窗照进逼仄的房间,阴冷昏暗中还有股难闻的味道。
我这是在哪呢?
素蓥慢慢坐起身来,环顾四周——赫然发现面前不远处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身后还站着两个身形肥硕的妇人。
“呦,醒啦?”那女子吐出口中的瓜子壳,拍了拍手道,“醒了就好,不耽误晚上的正事。”
随后女子起身,抚了抚有些起皱的裙子,对身后两个妇人交代道:“你俩给她带到后面去洗洗,换身衣裳。她要是敢不老实,你俩知道该怎么做哈。”
“放心吧红姨,交给我们。”两个妇人边应下边撸起衣袖朝素蓥走来。
“等等,什么情况?”素蓥赶紧摆手制止二人上前。“你们是谁呀?我这又是在哪?”
被唤做红姨的女子凑近到跟前对着素蓥一笑。
“妹子,被卖到我芙蓉苑,算你命不好。不过看你这皮相,身段……倒是有做头牌的潜力。如果你乖乖的听话,红姨我也不会亏待你,保证你过个几年挣个赎身钱。到时候若是有相好的,我自会放你去过普通人的日子。但你若不老实,我这儿可有的是对付你的法子。”
“你这是……青楼?”素蓥从她话里算是听出了些端倪。
虽然是第一次来人间,但好歹做了八百多年神仙,之前也看过不少人间悲喜,知道这风月场所是怎么回事。
“倒是个明白人。只是可惜来了我这鸟不拉屎的地儿,也接不了什么贵客,挣不着什么大钱。要是去别家,还没准真能红遍京城呢。”红姨摸了把素蓥的脸蛋,“既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也就不废话了。你跟着两位大娘去后面洗漱换装吧,今晚可就得接活儿啦。”
素蓥就这样一脸懵的被两位妇人拉扯去了后院。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卖到了青楼呢?不是跟着小玉儿的人去见世子吗?怎么就在刑场晕倒了呢?是被人拐卖了还是这一切本就是小玉儿的安排?
想着小玉儿那张看起来清澈无辜的小脸,如果这一切真是她的安排,那她的心机城府还真是可怕啊。
再想到洪翼汉已被斩首,那也就意味着自己在这大清的地界就只有世子这一个相熟的故人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样?他们两人还能不能回到朝鲜?还有没有做夫妻的缘分……
算了算了,不想那么远了。当下如何安身立命,躲过这青楼为娼的飞来横祸才是最最要紧的事情。
“师父啊师父……”忍不住又要仰天长叹,“这素蓥的命还真是烂得可以啊。才出狼窝又入虎穴!您这是想给我多大的考验啊?”
17.6
日暮时分,多尔衮的王府后院中,怀玉阁里伺候的下人们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青花和玉兰哆嗦着讲完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然后便被拖下去杖责。
听她们一番细说,多尔衮心知素蓥这是预谋好了要出逃。只是,到底是她一人所为还是府里有人相助?虽然从下人嘴里也问不出更多了,但他已心如明镜。
府里的多数下人已被派出去寻找素蓥的下落,身旁其他各院的福晋妾室们,默默的站着,大气都不敢出。谁都看得出多尔衮有多气恼。
“今日这事,本王定会彻查到底。你们当中有谁参与了此事,若现在主动说出来,本王还可以从轻发落。如若不然……”多尔衮顿了顿,摸了摸手上的扳指,“你们也知道本王的脾气……”
“王爷息怒。”小玉儿赶忙出来表态,“今日这事,是臣妾失职,是臣妾监督底下各院不力,王爷要怪就怪臣妾好了,臣妾愿领一切责罚。”
说罢小玉儿便率先跪下。其他福晋们看到自然也都跟着下跪,嘴里高喊着“王爷恕罪,王爷息怒……”
“本王这后院是有多大多难管?”多尔衮虽然压低了嗓音仍难掩涛涛怒意。
“如果嫡福晋当真为难,本王倒也不介意换一个人来替你管事。”说完多尔衮拂袖而去。
小玉儿一脸刷白地被乌兰扶了起来,她没料到多尔衮竟会生气到拿嫡福晋的地位来责难于她。但他越是如此,她也就越发笃定自己除掉素蓥的事没有做错。那个女人绝对留不得。
“姐姐千万别往心里去,王爷不过也就是气头上那么一说而已。”跟着起身的吉雅说道,“这府里这么多姐妹,除了姐姐,谁还有能力坐上这个位子呀。姐姐你能者多劳,赶紧帮王爷把那位朝鲜夫人找回来。妹妹我就不在这里给姐姐添麻烦了。告辞!”
吉雅话语中虽都是捧着的,但眼神语气中的幸灾乐祸却是一分不少。同为博尔济吉特氏,小玉儿自然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但这个傲慢的蠢女人她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随着其他各院福晋夫人们告退,院子里就剩下小玉儿和乌兰。小玉儿悄声对乌兰交代道:“为了避嫌,这几日你都不要出府了,就在我跟前呆着。等过阵子王爷查的不那么紧了,你再想办法替我去查探她的情况。”
“好的小姐,奴婢知道了。”乌兰也低声回应。
想来这朝鲜来的素蓥往后应该没什么好日子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国度,又被卖到了低级青楼,真该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的吧?
但,果真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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