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1

时间回到四年前……

多尔衮几乎动用了北京城里所有的禁军，去帮他挨家挨户地搜寻素蓥的踪迹。在北京寻找无果之后，多尔衮又把素蓥的画像和悬赏通告发往全国各地。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

半年过去了……

一年过去了……

几年过去了……

多尔衮始终再也寻不到素蓥。

她像是从人间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一开始，寻找素蓥还能成为支撑多尔衮的动力。可随着时间一点点往后推移，找到素蓥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多尔衮为此很长一段时间都走不出对自己的悔恨和自责。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东莪日日陪伴在身边，时刻提醒他，他还有照顾好女儿的责任。就他那么轴的个性，估计这往后余生都将陷入黑暗旋涡里。

而鳌拜自从顺治登基后就跟随阿济格的大军一路追击李自成的大顺军残部，李自成节节败退，由西安退守湖北。这期间鳌拜率领的先锋营一直是勇冠三军，每次作战都冲锋在前。

之后阿济格和多铎又分兵水陆两路围追堵截，在河南，湖北大大小小打了十三场战役，先后攻陷河南，湖广，江西多地，拿下之前被大顺军占领的六十三座城池。终于重创大顺军，将李自成逼到无路可退，躲进了湖北通山县的九宫山里。

就是在九宫山，李自成被当成流寇遭到当地乡勇围剿。最终，这个也曾称帝建国的一代闯王，命陨山间，魂归九霄。

大顺政权彻底覆灭！

大清也就此清除了入关之后的一个最大威胁，在中原渐渐站稳脚跟。

51.2

顺治二年八月，鳌拜跟随剿匪大军班师回京。可刚一回府便听说多尔衮正满世界寻找素蓥，已经快一年了，仍然毫无音讯。

这猝不及防的噩耗，让鳌拜顿时失去了理智。他连铠甲都来不及换下就冲出府去，骑上战马，在大雨中直奔多尔衮的王府而去。

来到王府，鳌拜将拦住他的几个看门侍卫一顿暴揍，不管不顾地闯了进去。

“多尔衮，你给我出来！”鳌拜在王府院中一路打倒和甩开围堵他的家丁和府兵，一路嘶吼着，要找多尔衮算账。

中庭书房中，多尔衮正在与多铎议事。听到前院的动静便都移步了过来。

“多尔衮，素蓥呢？我问你呢，素蓥人呢？”

乍一听到素蓥的名字，多尔衮脚下一滞，心底的疼痛瞬间被放大。他挥手示意底下的人都退下。院子里只剩他，多铎和鳌拜三人。

鳌拜冲上前来想要一把抓住多尔衮，却被一旁的多铎挡开。

“多尔衮，你说句话啊？素蓥为什么不见了？她什么时候不见的？”

鳌拜的问话再度勾起了多尔衮埋藏于心底的那段至暗至痛的回忆……鳌拜所问，何尝不是他也在一直苦苦找寻的真相？

世间最残酷的事莫过于最爱的人消失不见，而你遍寻世界每一个角落，却无人可以给你一个真相！

“鳌拜，你不要太放肆！这里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多铎实在看不下去鳌拜对多尔衮的无礼，于是出声斥责。

“今日我就是死在这里，也要给素蓥讨个说法。”鳌拜瞪着多尔衮大声质问，“她那么信你，爱你，选择跟了你。可你呢？你把她弄丢了！你怎么可以把她弄丢了？”

鳌拜趁着多铎一个不注意，上前一把拽住多尔衮的衣领，抬手就给了他重重的一拳。

这一拳，差点打掉多尔衮一颗牙。鲜血沿着多尔衮的嘴角渐渐往下淌。

多铎护兄心切，立刻挡在多尔衮身前跟鳌拜打了起来。可没过两招就被多尔衮拦了下来。

多尔衮擦了擦嘴角的血，对多铎说道：“这是我跟他的事，你不要插手。”

多铎这才放开鳌拜，气冲冲地退到了一旁。

“素蓥不见了，最难过的那个人是我！我比你更想知道她去哪儿啦，为什么不回来？我没有一刻停止过找她！可我找不到……”多尔衮语气渐渐哽咽，“这一年来我天天经受着的痛苦和绝望，你才刚刚体会到而已……”

多尔衮话音未落，便被鳌拜一拳打倒在地。他出手制止了想要上前来帮忙的多铎，任由鳌拜一拳又一拳地砸在了自己身上。

“你混蛋！你活该！”鳌拜边揍边痛骂着多尔衮，却丝毫不能缓解自己心里的疼痛。

终于，筋疲力尽的鳌拜放开了多尔衮，自己也跌坐在地上。

“你把素蓥还给我……还给我……”鳌拜终于痛哭出声。

他好恨，好悔！

当初就不该那么轻易地放手！傻傻地以为自己的痛苦可以成全她的幸福！

如果早知道是今天这样的结局，他当时就该不顾一切地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终究是自己不够勇敢，选择了放手和成全。

可人世间最残忍地成全——是我给你爱的自由，让你奔赴更幸福的明天。你却连明天都没有，消失于黑暗。

另一边，多铎将多尔衮扶起，两人看向大雨滂沱中嚎啕大哭的鳌拜，也只剩沉默……

51.3

在多尔衮的王府大闹一场后，虽然多尔衮念在是自己愧对素蓥的份上，并未责罚鳌拜。可多铎咽不下这口气。没多久便找了个理由惩治鳌拜。不仅是他攻伐李自成的军功不准议叙，还罚了他一百两银子。摆明了恶心他，让他难堪——以此来给他的好哥哥出气！

而剿灭李自成不久之后，清军又开始了对张献忠大西政权的清剿。鳌拜跟随重新被启用的豪格一起，率军西征。一路所向披靡，大获全胜。在西充杀了张献忠，打败大西军主力之后，鳌拜并未回京领赏。而是继续深入川渝一带，肃清了当地的农民军，直到将大西军最后一点残部逼到了云贵深山。

鳌拜一路西进和南下，一路打听寻找着素蓥。他和多尔衮一样，从未放弃希望。

素蓥不是小仙女吗？她一定只是暂时离开！她也一定还会回来，无论今生或者来世，他们终将再见！

这是素蓥亲口告诉过他的，鳌拜始终深信不疑。

也因为内心还有这份信念支撑着自己，鳌拜才能独自一人走过这漫长又孤寂的岁月……

这如坠深渊的绝境，鳌拜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而那些杀不死他的痛苦与孤独，只会使他更加强大！

除了军功渐丰，鳌拜也开始在京城结交不依附于多尔衮的王公大臣，渐渐与索尼，遏必隆他们越走越近，开始建立起自己的政治集团。他们与多尔衮分庭抗礼，阻止他专权独大。

这些朝堂之事虽然还轮不到仍然年少的顺治来管，但他因为母亲与多尔衮的诸多流言蜚语，加上大玉儿也确实对多尔衮事事迁就，青睐有加，于是心中对多尔衮怨恨渐生，亦对鳌拜他们几人生出了不少好感。

这中间鳌拜虽然也因为牵扯进豪格当年与多尔衮争皇位的旧案，被人诬告，两次差点要被多尔衮处死。但所幸都被顺治帝保了下来。

就这样，鳌拜与多尔衮之间矛盾越来越深，双方的利益集团也常常互相攻讦，在朝堂上互不相让。但始终是多尔衮这一方占据上风。

可随着顺治帝亲政年纪的临近，风向也在暗地里悄悄发生着改变……

51.4

时间来到顺治六年。

朝鲜仁祖大王驾崩后由世子李淏继位，并向大清奏请册封新王。

恰逢当时多尔衮的嫡福晋小玉儿重病缠身，眼看时日无多。于是多尔衮在派出使臣携诰命，冕服前往朝鲜册封孝宗李淏的同时亦重提两国和亲之事。希望在朝鲜为自己挑选一位正室福晋。

这个只是明面上的理由。而真实原因是，多尔衮接到了被孝宗李淏罢黜流放的金自点派人送来的密报。密报上称，李淏对大清阳奉阴违，正在大肆罢免亲清派旧臣而改用斥和派人士，并密谋反清。

因此，和亲只是多尔衮用来试探李淏的一步棋，且看他如何应对，是否阳奉阴违？同时多尔衮也密令随使团同去朝鲜的近身侍卫撒尔岱，务必营救出金自点，带回大清。

在使团逗留朝鲜，等待朝鲜为多尔衮选秀的时间里，撒尔岱也终于找到了在流放地被追杀的金自点，将他秘密带回了大清使团的驻地。

待全部入选秀女的画像和名册都准备好后，朝鲜也派出了几位使臣跟随大清使团一起回北京向多尔衮复命。

51.5

经过在朝鲜境内几日的车马颠簸之后，使团在义州上了一艘大船，离开朝鲜走水路回京。

这日夜里，航船平稳地行驶在海面上。除了值守的一两个人，其他人都已休息睡觉去了。

最底层黑漆漆一片的货仓里，突然有一个箱子轻轻晃了一下。紧接着，箱盖被从里面轻轻推开——是被红娘附身的李爱淑，正悄悄从箱子里爬了出来。

为了能尽早去到大清，见到多尔衮，红娘便在使团出发前找机会偷偷钻进了行礼车的一个箱子里。幸好李爱淑个头小小的，那些箱子也足够大，让她得以容身。每天只有在深夜，她才敢出来透透气，找点吃的。

就在红娘蹑手蹑脚地在其他箱子里翻找吃食的时候，货仓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一个中年朝鲜男子走了进来。红娘躲避不及，被人抓个正着。

“谁？”男子沉声问道，边说边点燃了自己手中的火折子。

红娘被他抓住一只手，无处可逃。当火光亮起的瞬间，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脸。

“爱淑？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男子待看清面前这人时亦是惊讶异常。原来他是李爱淑的姑父——朴政道，此次出使大清的使臣之一。

这人认识我？

红娘暗自思索着，且对方看起来似乎也并无恶意。

“你看姑父这记性，忘了你不能开口说话了。”朴政道边说边拉着红娘坐下，“你这都几天没吃东西了吧？瞧把你饿的，都瘦成啥样子了。”

原来是李爱淑的姑父啊！

红娘终于松了口气，眼神也不再那么警惕。

“你在这儿等着，姑父去给你拿点吃的来。”

朴政道说完便起身出去了，片刻之后拿了两根玉米和一壶水回来。顺便还拿了纸笔，因为他知道，跟他这个侄女只能文字沟通。

待红娘狼吞虎咽地吃完喝完，朴政道这才继续刚才的问话。

“爱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红娘想了想，在纸上写上了多尔衮三个字。

“你……想去大清见他？”朴政道猜测道。

红娘闻言点了点头。

“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这大清的摄政王，岂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再说，如果你被选上了，那迟早都能见到。如果没选上，你冒这么大风险跑来，即使见到了又能怎样？真搞不懂你这丫头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唉，真是能添乱！”

朴政道无可奈何地看着红娘，叹了口气，接着又说道：“今天幸好是我发现了你，要是让大清使团的人发现你，我都不知道怎么保你。过两天船一靠岸就是大清的地界，想要把你送回去也是不可能了。我一会儿给你找身衣服换上，你暂且扮作我的书童。这两天先别露脸，就去我的舱房呆着，等我先打点好其他几位大人。到了下船的时候你就混在下人的队伍里，大清的使者应该也注意不到你。记住了吗？这两天在船上千万别再叫别人发现了。就在我房里藏好。”

红娘感激地猛点头。

心想，这李爱淑的姑父还真是个大救星。有他在，后面的路途就不会再那么辛苦了。只要进了北京城，多尔衮便是近在咫尺了！

想到这里，红娘的心跳突然快了几拍。

是近乡情怯吗？还是怕故人对面不相识？

可就算不识也很正常。毕竟自己已完全换了身份，换了样貌。

这样一个全新的“素蓥”，要如何才能接近多尔衮，让他接受自己呢？

红娘虽然一时也没有头绪，但，船到桥头自然直。

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至少，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慢慢拉近。

是的。只要到了北京，一切便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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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痛失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