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夏日炎炎,暑气蒸腾。

韶茵前几日跟父亲大吵一架,赌气说要离家出走。

韶父气消后,终究放不下这个十五岁的女儿,让人收拾了城外的庄子让她去散心。

庄子上还有妻子生前留下的几个贴心婆子照看,都是家生奴才,女儿过去住着他也放心些。

在庄子上住了几天,韶茵心情渐渐好了。

回城时,她特意摘了些庄子里新鲜的瓜果,一路往那座宅子去。

丫鬟桂月骑马跟在旁边,啃着小姐赏的果子问道:“小姐,咱们又要去映日居啊?”

韶茵随口嗯了一声。

桂月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奴婢偷听到老爷想给小姐和表少爷说亲呢。小姐喜欢的人难道是那位公子?这可难办了,老爷怕是不会答应……”

“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连我爹的话都敢偷听了?”韶茵突然转身,一把将桂月拎下马背,“看我不告诉他去!”

说罢扬鞭策马,临走还不忘踹了一脚桂月的马。

马儿受惊乱窜,桂月吓得大哭,僵在一旁一动不敢动:“小姐我错了!您等等奴婢啊!”

韶茵这才策马转回,居高临下地看着瑟瑟发抖的小丫头:“还敢胡说八道吗?”

桂月委屈地扁着嘴:“小姐您难道不喜欢那位公子吗?虽说不知他什么来头,您就把人往家里带,还为他跟老爷置气……您去映日居的次数比回家的次数都多了!”

韶茵一指她:“你就在这儿给我待着,不用回去了。”

说完就要走。

刚走出没多远,就听见桂月大呼小叫地指挥她那匹马回来站好让她上马。

映日居是亡母给她留的宅子,虽背靠繁华街市,但因宅前有一片茂密竹林,反倒闹中取静。

这些年竹子长得越发挺拔,郁郁葱葱的竹叶将宅院遮得严严实实。

远远望去,只见竹林不见宅,倒成了一处隐秘所在。

韶茵来到院外,从怀里摸出钥匙开了门。

里头的人浑然不觉有人进来。

隗聿早得了她要来的信儿,翻了几页兵书左等右等不见人影,索性出了屋子坐在院子里。

“你在干嘛呀!”

“看星星。”隗聿被来人的声音吓了一跳,听出是她,笑着抬手一指天空,果然有颗亮闪闪的星星。

“好大一颗!是北斗星吗?”

“小傻子,北斗有七颗星呢。”隗聿轻笑,“这颗叫‘大火’,是东方苍龙七宿的心宿。《诗经》里说‘七月流火’,就是说它夏天往西沉,秋天就要来了。司天监管它叫‘心宿二’,是天蝎座的主星。你看,红彤彤的像不像天上挂了盏红灯笼?”

“原来星星还能是红色的啊!”

“它边上还藏着颗‘蓝荧惑’,一红一蓝跟阴阳似的。不过一般人只能看见红的,看不见蓝的。”

“就像这世上好多事,眼睛看见的未必是真的。”

“哟,变机灵了。”

“你讨打!”少女说着就伸手要打。

少年一身蓝衣坐在院子的石阶上,月光洒在身上,整个人都在发亮。

少年笑着任她打了几下,见她打得没劲,也就停了。

“好啦大火!这位看星星的,要不要吃果子?”她晃了晃手中的水果,笑眼盈盈。

隗聿走到她身旁坐下。

韶茵献宝似的递上自己亲手采摘的战利品:“呐,我新鲜摘的,尝尝看!”

哪怕她如今已经比他们初识的时候长高不少,可坐在隗聿身边还是显得娇小。

他们认识已有四年。

四年的时间,当年青涩的少年已长成,五官褪去稚气更显英挺,举手投足间尽是少年意气,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啊!这就是为什么她喜欢往映日居跑的原因!

韶茵托着腮欣赏他吃水果的模样,半晌才问:“好吃不?”

“好吃。”隗聿点头。

她眼睛弯成月牙:“我给你带什么你都说好吃!”

他偏过头笑:“你给的都好吃。”

“对了,给你。”他起身跑回房间,端出一个瓷碗。碗里盛着红糖水浸润的豆腐花,嫩滑爽口,甜度恰到好处。

“!!都说了不要花钱给我买东西了,你又没钱!”韶茵嘴上埋怨着,眼睛却亮晶晶的,捧着碗吃得津津有味。

“这能花几个钱?你要是喜欢,我天天给你买。”

被那双明亮的眼睛专注望着,韶茵心头一跳,一边吃着豆花一边含糊地说:“这么会哄人,以后不知道要便宜谁了。”

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怎么听着酸溜溜的?

韶茵赶紧扯开话题:“你这次怎么要出去这么久?要是挣不到钱,不如先在我这儿住着吧!反正、反正我养得起你!”

风掀起他黑色的衣摆,隗聿垂眸轻笑:“小傻子,这么小就想养小白脸了?男人吃软饭可不是长久之计。我可是很有危机意识的,万一哪天你遇到更好看的,把我赶出去,我上哪哭去?”

韶茵非常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会?对自己的长相自信点!”

隗聿低笑出声。

*

韶茵最近整日闷在府里,这古代的消遣实在太少,她常常一睡就是大半天,偏偏梦里还总窜出原主的记忆碎片,醒来反倒更累了。

最奇怪的是有天醒来,她发现自己竟在梦里哭了。

擦泪的手顺势摸了摸脖子,发现按着也不疼了。

至此,韶茵脖子上的伤养了整整七日终于痊愈。

桂月替她取下最后一块药巾时,铜镜里的肌肤已恢复如初,只隐约可见一道细如红线的痕迹。

总算好了!

韶茵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道细痕。

韶茵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道细痕。

其实早就不疼了,只是伤口结痂的时候痒的难受,又不能挠,韶父还不允许她出门,生生憋得她在家闷了这些天。

现在伤疤一掉,她立刻把这点小伤抛到脑后。

韶茵让桂月找来一套男装。

韶茵算是发现了,只要她穿着女装出门,老远就能被人认出来是韶茵。

原主这“威名”实在太响,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出门逛逛。

不一会儿,韶茵就换好了男装,将长发高高束起,腰间别了把折扇,活脱脱就是个俊秀的少年郎。

她对着铜镜转了个圈,满意地点头:“不错,还挺像那么回事。”

虽然比不上电视剧里那种易容术的效果,但至少不熟悉她的人应该认不出来了。

为了不暴露身份,她特意没坐府里的马车,直接去了马厩。

一匹枣红马见到她,立刻亲热地打了个响鼻。

韶茵心里其实有点打鼓,但这具身体似乎有自己的记忆。

她的手刚握住缰绳,双腿就自然而然地踩上马镫,一个漂亮的翻身就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马背上。

“小姐……啊不是,公子真俊!”桂月看得眼睛都直了。

韶茵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钥匙给我,你不用跟着了。”

说完一夹马肚子就出了府门。

桂月赶紧从怀里摸出钥匙递过去:“小姐好些日子没去了,您放心,奴婢嘴巴最严实了!”

骑马行至一片竹林,她轻车熟路地来到那扇门前,摸出钥匙开了锁。

轻轻一推,门应声而开。

屋内空荡荡的,连平日伺候的下人都不见了踪影。

韶茵心头猛地一跳,独自走进屋内。

房间的陈设与记忆中一般无二,但仔细看去,有些东西已经不见了。

比如她送他的那些小玩意儿,他常翻的兵书。

她还笑话过他:看这些兵书,莫非是想去从军建功立业?

当心把这张漂亮脸蛋打坏了!

她每次说完,都会被他一把揽入怀中,非要她求饶才肯松手。

那些物件向来摆在案几上,与砚台放在一起。

如今那里空空荡荡,砚台里的墨早已干透,只剩几张白纸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墙上挂着的佩剑也不见了踪影。

他确实是走了。

这本就在意料之中。

她来此本就是为了确认原主记忆中的某些事,某个人。

正是因为他的不告而别,原主才会在象姑馆借酒消愁,失足从楼梯跌落,才让她得以占据这副身体。

“汪汪!”

突然,一只小狗跑过来冲她直叫唤。

韶茵蹲下身子:“他没带你走啊?小可怜。”

她伸手抚了抚小狗的背,小家伙立刻翻过身露出肚皮,亲热地蹭她的手。

韶茵出门买了些吃食回来喂狗,心里盘算着得重新给映日居找个看门的,顺便把喂狗的事也一并交代了。

看着小狗吃饱喝足,懒洋洋地趴在院子里晒太阳。

韶茵怅然地叹了口气,收起那些纷乱的思绪,最后环视了一圈这个屋子,转身离去。

她漫无目的地骑着马在街上游荡,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知不觉间,马儿竟将她带到了东市最热闹的街口。

空气中飘来一股熟悉的、香甜的豆浆气味。

肖怜云果然每日准时出摊。

这姑娘很会做生意,摊子就支在书院门口,下学的学子们常来光顾。

简陋的木架上摆着两个大木桶,一个盛着雪白细嫩的豆腐花,一个装着琥珀色的糖水。

旁边还放着个小食盒,里面整齐码着自制糕饼。

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鬼使神差地,韶茵下了马,走到摊位前。

“公子,来一碗?”

“嗯,一碗甜豆花,多加糖,再加份糕饼。”

肖怜云抬头,露出甜甜的笑容:“公子请在旁边坐着等等。我们家没有座位,但跟隔壁摊子说好了可以借坐。您先过去歇着,我装好东西就给您送过去。”

声音软糯,让人听了如春风拂面。

韶茵暗自庆幸没被认出来,看来这男装打扮还挺像那么回事。

她随手抛下几枚银钱,转身往旁边的矮凳上一坐,大喇喇地岔开腿,活像个市井里混惯了的公子哥。

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花配着金黄酥脆的糕饼就送到了面前。

“这是什么饼?”韶茵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在齿间发出轻响,内里却意外地松软香甜。

肖怜云温声答道:“回公子的话,这是乡下的神通饼。把姜葱切丝,和白糖白面和在一起,再用香油炸制。如今初春时节,吃了最能驱寒气。”

韶茵点点头,又舀了勺豆腐花。红糖水浸润着嫩滑的豆腐花,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韶茵:QAQ好吃耶

肖怜云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掩唇轻笑,眉眼弯弯。

韶茵状似随意地问道:“姑娘,是不是有个跟我打扮差不多的公子,以前也常来买豆花?”

肖怜云这才仔细打量她。

一袭黑衣,少年装扮,只是眼前这位公子更显清秀,少了些英气。

原主确实爱吃豆花,隗聿常来光顾。

只是在他不告而别后,原主无处发泄怒火,竟将怨气撒在这位豆花西施身上,才有了之前当街发疯、欺辱女主,被男主撞见后英雄救美的事。

只是肖怜云完全没把韶茵和隗聿联系到一起。

“是啊,他之前好久没来了。”肖怜云说着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跑开又匆匆回来,“不过今早他刚来过!公子若认识他,麻烦帮我把钱还他吧,他给的实在太多了!”今早那位公子留下的银子可把她吓了一跳,追出去时人却已不见了。

“今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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