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安西娅二人跟在侍者身后，穿过长长的廊道。
挂画，烛火，地毯，雕花廊柱……目之所及有如循环之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两人被一道繁重的大门拦住了脚步。
推开门，引入眼帘的是一派郁郁葱葱的后花园，不远处的亭子里正端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莫瓦伦看了眼身旁的维安西娅，对方却没有与她来一场“眼神交流”的意思，径直朝着目标走去。
“从现生来到此地的稀客，请坐吧。”名为卡玛的妇人闭眼品尝着手里的茶水。但在这里，更多人称呼她为克莱夫人。
“亡灵产生了自我意识，一个奇迹。”维安西娅也没推脱，坐在了克莱夫人的对面，“坎埃尔并不是靠自己意识到的真相，而是由你告知的。”
克莱夫人轻轻放下茶杯，面上波澜不惊：“你知道了很多，然后点醒了他。”
“身处我的结界之中，他本该陷入我给的‘事实’里。”
维安西娅不为所动：“就像坚信‘你还活着’一样？”
“我早已将府邸封锁，外头的消息传不进来才是。”说着，她扫视了一下面前二人，了然道，“看来是我的仆人们理解错了你和那位男性的关系。”
“只是，你是怎么把他送出去的？”
此言一出，自打落座起就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莫瓦伦暗地里啐了一声。
府邸被封锁的事情连她都有所察觉更别提此世唯一的魔女了。
然而听对方这话……自己当时挑衅的那些话还起了反效果不成？
只是不管莫瓦伦内心再怎么腹诽，身旁的谈话并不会因此停留半分。
“无论如何，我必须要请你们离开。”妇人的声音再度响起，毫不意外的逐客令。
莫瓦伦看向维安西娅，挑眉等待着她的应答。
少女的眉眼染上了几分倦怠，她一贯不擅长应付这种事情：“我要找一个人。”
“不论你们要做什么，离开这里。”克莱夫人的声音沉了下来。
于是维安西娅也不再言语，静静地与她对峙着。
果然啊，事情又变成这样了……
莫瓦伦暗自扶额，那个魔法材料也就是在这种时候还有点用处。
话说怎么感觉这种事经历了好几次了？她才与他们同行没多久啊……
至于担心？这种多余的情绪莫瓦伦倒是半点没有产生。
堂堂魔女要是真连个鬼魂都压制不住，那正好也省得她试探，直接动手就完事了。
果然，在一阵不算长的剑拔弩张后，克莱夫人还是优先退了一步：“你们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
“坎埃尔。”维安西娅回答道，“准确来说，是和坎埃尔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克莱夫人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神情明显变得阴鸷。
“他已经死了。家中出现了刺客，他意外死在了老宅的房子里。”
维安西娅轻轻摇头：“这是谎言。下葬的墓是空的。”
莫瓦伦讶异地看过去，这家伙，什么时候去掘了人家的坟？
还是说，是那小子干的？
“你们的事我没兴趣。我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杀了那家伙。”顶着克莱夫人想要杀人的眼神，维安西娅冷静道，“但要在亡灵结界里真正杀死一个人，必须要有你的协助。”
克莱夫人目光如炬，缓慢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
身着精致衣装的侍从被几道藤蔓捆缚在地，正惊恐地看着不远处的男人。
就在不久前，侍卫们逮住了他，被发现是伪装后差点代替坎埃尔被活埋进土里。
谁知当他们押着他回到墓园，恰好遇到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正在挖坟。
侍从还没反应过来向人求救，身旁的人连带着自己就已经被一个个捆成了茧子。
说起来那家伙到底在干嘛？
阴森的墓园，被掘开的墓穴，以及墓穴前闭目一动不动的男人……
侍从打了个寒颤，想要悄悄往后挪几步却收效甚微。
许是他这番细微的动静惊扰了对方，从方才起就一直闭眼念叨着什么的男人重新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侍从的身上。
“多，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啊！”感受到藤条从自己嘴巴上挪来，侍从忙不停地张口道谢，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剑却横在了他的脖颈之间。
“大，大人？”侍者小心翼翼地转动眼球，生怕动静大了血溅当场。
“坎格斯在哪？”
红色的液体顺着剑尖流淌至地面，侍者被吓得魂飞魄散，鼻涕眼泪堆了满脸，却始终不肯吐露实情。
真是麻烦……
西奥多抽回了天咒，从自己的储物项链里拿出一根金色的细线。
这是他独自离去前找花萝柃买的傀儡丝。虽然只能用一次，但也足够了。
灌注了魔力的金丝“嗖”地钻入侍者的脊髓，西奥多看着这一幕，怀疑这东西对亡灵是否也能起到同样的效果。
好在那名傀儡师虽是穷困潦倒，卖的东西倒是没有偷工减料。
面前的侍者在一僵后，西奥多明确感受到了有什么构建起了他与这人的控制关系。
[还在担心傀儡术发动麻烦吗？还在发愁降低法术条件的材料难以集齐吗？]不算熟悉的少女声不知从何处响起。
[花萝柃牌傀儡丝，性价比的王者！]那声音变得慷慨激昂起来。
[上至墨斯特伊，下至随便什么谁，想控就控，毫无后顾之忧！]声音的那头似乎发出了拍胸脯的“噗噗”声。
[价格公道，欢迎选购！]终于，它停下了。
西奥多站在本该阴森的墓园里，大脑嗡嗡作响。
几次张嘴又闭上，最后他木着脸快步走向被控的侍者。
“带路！”
——
昏暗的房间内，坎格斯正摆弄着桌上的药剂瓶。
身后大门被“嘭”的一声打开，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你还活着！”那声音是如此熟悉，这么多年来仿佛成为了他的梦魇。
坎格斯转过身，看向来人——他“亲爱”的哥哥：“你果然来了。”
坎埃尔仍处于惊讶之中，没注意到他说了些什么，急切地询问起现状：“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们都说你死了？”
坎埃尔想上前几步，却被一地的资料绊住了脚，只好站在原地关切地看着对方：“要不是那个名叫维安西娅的女人点醒我，我都要坚信你已经死了。”
“也是啊……人怎么可能死第二次呢……”
面对坎埃尔的关心，坎格斯却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近些日子来，我总是做梦。”
“我梦见很多事。比如在你通过高阶魔法考试的第二天，我来到这个筹备多时的屋子里……”
他的眼神迷蒙，嘴角却微微勾起：“然后你来找我，我就在这里……把你杀了。”
“什么？”坎埃尔有点发懵，莫名其妙地看向自己的弟弟。
“我吸收了你的魔力与生命力，顶替了你的身份，成为了众人口中的天才，后来还加入了神殿……”
坎埃尔艰难绕过地上的“障碍”，皱眉上前：“你是遇到瘴兽了吗？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我知道你一直对自己没有魔力一事耿耿于怀，但也没必要这样恶毒。”他将双手搭在坎埃尔的肩膀上摇了摇，语带不悦，“这都是命。”
“哈。”坎格斯拍开了坎埃尔的手，退后几步直视他的眼睛，“你和那女人都是，从不认为我能做成任何事情。”
“别摆出那副恶心的嘴脸，好像你比我有多高尚似的。”
他像是想起什么事，嘴角的弧度变得更大了：“要不要我告诉你？那女人其实也没多在乎你。”
“你死后，为了延续财富与权势，她很轻易地就接受了让我冒名顶替的主意嘛。”
“你疯了。”坎埃尔抓过坎格斯的手，“跟我回去，我会找人治好你的脑子。”
“放开我！”
妖冶的符文猝地亮起，密密麻麻的法阵填满了这个不大的空间。
“这是……什么东西？”坎埃尔震惊地睁大双眼，却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几步之外的坎格斯痛苦地弯下腰。他捂着额头，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滴落。
“呼……呼……”他的身形在少年与老态龙钟间闪烁，声音也变得仿佛掺上了砂砾般粗糙，“果然，梦是对的……”
“这一定是预知梦……是上天对我的补偿！”
他突然如恶鬼般冲上前掐住坎埃尔的脖子，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只要我按梦里说的做，只要我这么做！”
“未来就会成真！”
屋子内的光芒愈发强盛，坎埃尔感受到与空气一同离去的，还有自己那与生俱来的魔力。
这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做到这一切！
失去的恐惧终于攀上了坎埃尔的身躯。
只是丧钟仿佛已然敲响，无力感头一回出现，带走的却将是他的生命。
直到一道恢弘的剑光划破此地浓稠的黑暗，将坎格斯的身躯狠狠贯穿。
大敞的铁门外，呼吸略微急促的西奥多还保持着掷出的动作，另一只手拎着侍从的衣领。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被钉在墙上的男人，杀意肆无忌惮地朝外涌现。
“找到你了。”
……
唯：为了能真正杀死坎格斯，来做个交易吧
西：在砍了在砍了
莫：看戏憋坏中
——
这一章有很多疑点和动机没讲清楚，都会在下一章解明[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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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梦与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