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

路上行人往来不绝，商品大多实惠，符合当地人的消费水平。也偶有外地行商经过，带来稀奇玩意儿，在此出手。

这不是个很繁华的小镇，赶上初秋市集才这么热闹，北大陆的冬天来得早，人们趁天还暖和，抓紧时间买卖，四面八方几个村庄的人，都带着货物来这儿交易，为漫长的冬天做准备。

希娜低着头，紧张地抓着衣摆，走在珀尔身侧。

“不会有事的，希娜。”

“嗯。”

她心情忐忑极了，不是没出过门，可那都是小时候，安妮特虽然不是个很会照顾的人的“妈妈”，但希娜跟着她，什么都不用想，什么恐惧都不用承担。

成年后走在大街上，这居然是她第一次。

还好，旁边有一个信得过的人。

珀尔先把马送去钉掌，把露西拜托给铁匠看管，然后带希娜去挤满人的街区。

“希娜，抬起头走路，真的，不会有人注意我们的。”

“我怎么觉得很多人都在看这边……”

珀尔小声说：“有没有可能是在看我呢？谁叫我样貌出众。”

“你这家伙！给我谦虚点啊。”

希娜凶归凶，好像确实是这样。

大家关注的都是与自身相关的事情，紧紧盯着钱包和秤杆上的数字，做生意的人总是无暇其他。

穿了两个街区，仍没人发现她是魔女。

希娜总算松了口气。

两人走进了服装店，老板热情地招呼他们。

“啊呀呀，是帅气的小伙子。”

这是很不常见的开场白，但希娜已然理解。

一路上实在没看到几个像珀尔这么好看的男人。

他们也装饰自己，但是一部分男人不在乎脸蛋本身，只注意腰上的佩刀是否名贵，袖口的纽扣是不是宝石，显示出与地位相称的财力，体面比漂亮重要。另一部分男人则属于没救的类型，希娜怀疑他们根本不洗澡。

他买了样子最普通的衬衫和裤子，一套稍厚，以备即将到来的深秋。

“珀尔，长得好看是种什么感觉？”

“目前看不是什么好事，同性贬低，异性也不怎么信我，我看上去是徒有其表的家伙吧。”珀尔仍得意洋洋，表情却比语气冷淡多了。

“我还以为你会是大受欢迎的万人迷。”

“只有希娜会这么想。人们评价男人，总是实力至上，对样貌的要求低到几乎没有。我没有财富，权势和地位，是不值一提的小角色，”他凑近了些，意味深长地提醒她，“所以，千万别被我这样的人骗了呀。”

“但美丑是客观的，只要长着眼睛……”

她的眼睛立刻被好看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她看到一个外表不输珀尔的男子，火红的头发，碧澄湖水般的绿眸，穿着轻便的白色常服，扎着灰色蟒纹宽腰带，迎面走来。

“那个人就很好看！”

珀尔被她毫不遮掩的外貌迷恋弄得哭笑不得，抬眼看，又不得不承认对方英俊，很古典的长相，符合大多数人的审美。

“希娜喜欢他么？”

“又不是每个好看的人都与我有关，”她耸耸肩，“我们快去买匕首吧。”

谁料那男人也注意到了他们，开口攀谈。

“你们是魔物猎人？”

他指了指珀尔的佩剑：“又宽又长的铁剑，与人作战很少用这种吧？所以我猜你可能是魔物猎人。”

珀尔礼貌而冷淡地回应：“请问您有什么事？”

“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对方继续，“我们有条很重要的项坠被鸟魔物抢走了，实在不了解魔物的习性，不知道它飞去哪里。走了两个镇子，一直想委托魔物猎人帮忙。”

“鸟魔物？”

“对，个头不小，长着翅膀。”

这个描述太外行了。

很多鸟类魔物都会被亮闪闪的东西吸引，收集小物件，带回装饰自己的巢穴。和人类不同，他们分不清贵金属和宝石，值钱的不值钱的，只要是好看的，都会被他们抢走。

“那魔物什么样子？”

那男人直接掏出一根黑色羽毛，反着青蓝色的偏光。

珀尔捏了捏。

“是东部的鸦人，”他告诉红发男自己的判断，“好消息是鸦人不轻易攻击人，并不危险。坏消息它们几百只聚居在一起，进入巢穴也不一定能找到。”

“我们可以付足够的钱。”

“你们几个人？鸦人巢穴在树上，大队人马很碍事。”

红发男回答：“两个。我，还有我妹妹。”

珀尔看了看希娜。

他的意思不说希娜也懂，肯定是觉得对方也有个女孩，路上会比较放心。同时又犹豫，担心一上来就做任务超出了希娜的承受能力。

然而希娜只关心一件事：“你们能给多少钱？”

“五十个银币，但是必须找到。找不到，就只有食宿费用。可以吗？”

希娜心想，本来就要到东部地区去的。

她小声说：“给得真不少呢，珀尔。”

珀尔想看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再决定。

“我们还要去买东西，晚些再找个地方详谈？”

红发男子感激地说：“我叫凯斯，现在和妹妹住在青葡旅馆。”

约定了时间，与凯斯告别，两人继续采购。

珀尔瞥见一把不错的匕首，拿起来细看。

“这把就很好，锋利又轻盈。”

握在手里不轻不重，手腕没有负担，刀刃上有细密的纹路，是被反复锤炼过的痕迹。红棕色的皮革刀鞘，乌木手柄上雕刻着简单的线条装饰，特别好看，希娜相当满意。

“你好像很开心，希娜。”

“那当然，因为我得到了想得到的。”

“只是买东西而已啊！不过，这么容易开心的话，咱们就努力赚钱。”

希娜暗暗惊讶，他很自然地用了“咱们”这个词。

还把她的快乐视为目标之一。

这就是同伴吗？

心里泛起奇妙而美好的感觉。

如愿以偿地买了计划中的东西，希娜得到了蘸水笔，又给薇拉买了礼物，吃到了滋滋作响的肉排。

到头来只有匕首贵一些，花掉了九个银币，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只花了一些铜币。

怪不得珀尔建议她赚了钱再买马，如果说其他东西是“所有物”，马匹则是真正的“财产”。

一匹普通的矮马都要**十个银币，真正可以长途旅行的骑乘马就更贵，买了马，希娜手里的钱就会变得很紧张，还不一定能挑选到称心如意的。

这让她更想去赚那五十个银币。

临近傍晚，希娜提醒珀尔：“别忘了，我们还要去青葡旅馆。”

“希娜，接这个任务就要和不认识的人频繁接触，你没问题的吧。”

“我没问题，”她认真想了想，“我少说话，默默在旁边听。”

再怎么放心不下，也不该把她当小孩子。

过度保护，等同于轻视，他可不想被希娜讨厌。

“好，那我们去看看他们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