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珀尔问希娜想不想让马跑起来。
“你可能会害怕。但是只要适应了……”
“珀尔,我什么都不怕。”
同样的话她之前说过,这次明显更有信心。
“那么,坐稳吧。”
露西立刻像疾风一样跑了起来,过快的速度让希娜的身体往后倒,贴到珀尔的怀里。
马背起伏,她感觉随时要被扔出去,紧紧抓着怀里的篮子,力达手指尖,紧张得不得了。她极力稳住心神,但最后还是开始尖叫。
这时,珀尔用一只手抱住她的腰。
“希娜,”他冷静地提示,“放松,掉不下来,我扶着你呢。”
根本就是因为他才没办法放松!
微凉的风吹着她的额头,并没有帮助她理顺心里的问题,反而让她陷入更加飘忽的困惑中,她像不会游泳的人掉进水里,胡乱扑腾,心脏跳得太快。
“珀尔,珀尔……救命!”
他笑得喘不上气,驭住了马。
“魔女小姐,刚才那么勇敢,现在可不要哭啊。”
他像个欺负女人的混蛋,实际上也是,他的手还没有松开。
直到感受到希娜因为紧张,肩膀不断发抖,柔软的肚子也绷紧了,跟着呼吸急促地起伏,他才意识到自己做过了,松开她。组织语言准备道歉。
“对不起……”
“再来!”
“什么?”
“再来一次,我不会害怕了。”
希娜往前挪了挪,气鼓鼓的,要再跑一回。
来时走了一个小时的路,回去只用了一会儿。下马时希娜觉得自己屁股都要碎成八瓣,依然赌着气,不让他扶,也不接受他的道歉。
“有什么了不起,如果有人教我骑马,我也能学会骑马。不,没人教我也可以,只要我有一匹马,我无论如何都能学会的。这比黑魔法简单多了!”
看着她倔强的眼眸,颤动的嘴唇,珀尔终于知道自己做得有多错。
“我教你。我教你骑马。原谅我,希娜。”
“哼。”
她走进了屋,放下篮子。
珀尔讨好地拿起一枚苹果,洗干净,用他那好看的手指捏着,找来一把水果刀,快速削好。
苹果……手指……
她摇摇头,想把可怕的念头赶出脑子。薇拉神神秘秘的笑和她传授给自己的新知识却挥之不去。
“希娜,不喜欢吃苹果吗?”
他掐着苹果的凹陷,送到希娜嘴边。
无措的时刻,养母安妮特的声音在脑海内响起,那是她特有的,懒洋洋的声线。彼时,她对着穿衣镜自我欣赏,正要用传送魔法去见她新认识的男人。
年幼的希娜问她:“您喜欢他吗?”
安妮特耸耸肩膀:“还可以吧,年轻帅气,他送到嘴边,我干嘛不吃?何况我再不理他,他该疯了,是我大发慈悲。”
珀尔还在继续央求:“别不理我,希娜,求你。”
希娜张嘴了,目标是举着苹果的,他的手指。
啪嗒——
苹果掉在了地上。
希娜吮了一会,牙齿也用力,轻轻咬啮。
珀尔大脑一片空白,他说不出话,指尖传来的温热与酥麻,快把他搞疯了。
他不懂希娜为何这样报复。
“希娜……”
她停下了,回味着,沾了些苹果汁液的味道。
“原谅你了。”
“你……在拿我撒气?”
“我是魔女,魔女是这样的。”
她把这句话当成万能的遮掩,俯身拾起脏了的苹果,扔到外边去。
珀尔意外地严肃起来。
为了说服希娜跟他走,他强调了太多有意思的事,只说外边的好,不说外边的坏,现在看,这是不对的。
“希娜,对男人这样做非常危险,他们可不在乎你的魔女主张,如果你是弱势方,无论你怎么说服自己是在玩弄男人,实际的情况都是他们在欺负你。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危险?”
希娜的表情告诉他,她果然不懂。
于是,希娜又从珀尔这儿,得到了有关男女关系的另一个知识。
“一个笑容就算勾引,多看他几眼就算同意,你这样的行为会引来多少坏人啊。”
“可是,不应该是快乐吗。”
如果不快乐,薇拉又为什么要那样期待,准备了药水,满怀深情地羞涩着。
“和对象有关,”珀尔稍作停顿,摇了摇头,“大部分男人不好玩,靠近他们没好事。”
“那你呢?”
珀尔无奈地笑:“谁会说实话!如果我说我是好人,你会怎么做?信还是不信?”
确实分不清,希娜缺乏社交,自然不会识人,她自己也知道。
有些懊丧地垂下头,她嘟囔着:“好吧。”
珀尔深深看她一眼,心中感叹,魔女小姐太单纯了。
短暂犹豫后,珀尔坐下来,他向希娜讲述了一个在这个社会很常见的故事。
贵族家年轻的少爷,美丽单纯的女仆,轻易地发生了一些事情,又俗套地走向始乱终弃的结局。人们甚至不觉得新奇,不会同情,也不会唏嘘。谁叫那女孩什么都不懂,被摸了小手后,反而要对男人傻傻地笑呢。
“她被主家赶出来,找不到工作,迫于生计,她后来又结婚了两次,嫁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差。先是一个烂赌鬼,差点把她抵给债主。然后是一个粗鲁的屠夫,每天都在打她。她的人生毁了,去世时三十岁不到。”
希娜听完,心里沉甸甸,似有一股钝痛。
“可是我的养母安妮特说,男人不过是……”
话刚一出口,她就领悟了区别所在:“我明白了。因为她随时能把那些男人杀了。不够强就会被伤害,我早该清楚。”
弱者只会被欺凌,得不到尊重也得不到爱,弱者连原始的、动物性的快乐都得不到,它反而会引来剥削。
“那我该怎么办?”
“别和男人靠太近。”
蓦地,那种熟悉的压抑与憋闷,为了安全缩在一个角落的软弱感涌上心头。
“可要是我本来就喜欢男人呢?一味躲着就能免遭伤害么?也并不能吧!”
珀尔张了张嘴,没有回答。
一来没有女孩会这么直白地说出自己对异性泛泛的喜爱,没有具体对象,只是贪玩儿、好奇,纯粹到有些天真的**,像水晶一样剔透。
二来他到底不是她,不懂这种被困的感觉。他听出希娜的话里带着一股渴望突围的狠。不能去打击她的积极性。
“珀尔,我知道你在教我常识。但我不想用窝囊的方式自我保护。我可是魔女啊!”
她向珀尔展示了自己的魔法。
手指尖凭空出现一条黑色的细线,把苹果缓缓切成两半。虽然速度很慢,但黑暗切割的优点在于,只要是实体存在的东西,再硬都可以切开。
“珀尔,你看,还是可以的吧?”
她笑得那样灿烂,她迫切地证明自己有资格享受快乐,她不甘永远做弱者。
珀尔挪开视线,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身心都有反应,才是最让他不安的。
希娜怎么可以在碰触他之后,笑得那样明媚……
良久,他终于绕回正题:“打败暗黑龙,吃掉龙心后,我相信这世界上的九成男人都不是你的对手,那时候,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儿。”
“那现在呢?”
“现在?”他微微后退,眼神躲闪着,“回房间睡觉吧,已经很晚了,希娜。”
“你这语气,就好像是我妈妈……”
希娜消化着新知识,心里的天平逐渐向猎龙倾斜。
变强应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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