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自此以后,小黑见着苏长生便远远绕开,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实在躲不过了,便溜边蹭底,将身子紧紧抵在拐角,伪装成一朵黑色的狗尾巴花。

——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小黑对苏长生的戒备,自然影响到衣身。只是,她才得了苏长生的帮助,委实做不出这等敬而远之的举动,可真是难为她了。

苏长生却并不以为意。偿还了明珠岛的一助之力,他心里轻松了不少。至于其它的——萍水相逢而已!

因着苏长生的警告,小黑多半时间躲在舱房里。无聊至极之余,便向衣身卖弄有关东土大陆的各种知识。只可惜,它被流放猫岛至今已一百多年,人世间斗转星移,处处都有变化,这使得它肚子里那点儿货,多多少少有些过时。

小黑不免气馁,不得不绞尽脑汁地深挖记忆。

衣身如听天方夜谭。

“原来,修行还分修真和修仙啊?有什么不同呢?”

“修真修的是心,求的是道。修仙修的是长生,求的是神通。在不明究竟的人眼中,这两者颇为相似。实则不然。立心不同,求果不同,这两条修行之路自然也不同。”

“修真,修的是什么心?求的,又是什么道?”

“修的是初心,求的是大道。”

“什么是初心?”

“。。。。。。”小黑立时卡壳了,恼怒地瞪着衣身,“你问我一介猫妖何为初心?我若晓得,那就不是猫妖,早得道成果了!”

衣身尬笑着缩了缩脖颈——最近小黑的脾气不大好,得哄着它点儿。

好吧,换个话题。

“那你说,苏道长是修真者还是修仙者?”

小黑更恼怒了,脑瓜子上的碎毛根根倒竖——现今,它最最听不得“苏道长”三字!若非修为被削,它何至于现今被一区区修行者压得连门都不敢出?太丢人了有木有?

想当年,它在星君身边时——算了,不想当年了。

衣身许诺从菲菲的伙食中分肉条给它,作为自己说错话的补偿。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小黑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五根肉条。

衣身叹口气——唉,还是换个安全的话题吧!

“‘五宗八门’中,哪些是修真门派,哪些是修仙门派?”

“这可不好说。”小黑借着舔爪子的功夫,仔细回忆。

“据说,东土大陆的修行宗门,起初时修真修仙并不分家。在一步步寻求大道的修行途中,改头换面、脱胎换骨,神通也就自然而然地获得了。只是到了后来,有些修行者初心不变,不为神通滞心,继续求索大道。而有些修行者则沉迷于神通,为求长生不老,为上天入地,则偏了方向。‘五宗八门’中,很难说哪家宗门是单纯的修真或是修仙。毕竟,修行之路崎岖难行,难免彼此交错。甚至,在宗门中某一脉,可能既有修真的弟子,亦有修仙的弟子。”

“这么说,修真与修仙并不互相排斥?”

“这是自然!修真者,若无神通则无法护持自身,难以为继。而修仙者若无对道的领悟,也无法修得大器。”

衣身慢慢咀嚼着小黑的话,良久,若有所悟,“明白了!就好比吃饭,有人是为了填饱肚子,有人是为了品尝美食。可无论是哪个目的,都不排斥对方。没有人为了只填饱肚子而拒绝美食,也没有人只品尝滋味而空着肚子。”

“。。。。。。呃——”小黑无力地抹了一把脸,艰难地张了张嘴——好吧,你这么想也行!它一边拧过身子向自己的小窝慢慢踱去,一边琢磨着那五根肉条是朝三暮二好呢,还是朝二暮三妥当?

“最后一个问题——”衣身一把揪住小黑的尾巴,“加一根肉条!”

“。。。。。。看在肉条的份儿上,我暂且原谅你的无礼。”小黑的脸拉得老长,一张黑脸愈发沉如锅底。

“修真者是好人吗?”

“嘁!”小黑嘲笑地五官都扭曲了,“你也能问出这等幼稚至极的问题?”

“你不是说修真修的是心,求的是道吗?真心真道,不该是好人才有的吗?”

“无知!”小黑的嘴都快撇到耳根了,“自古以来,‘人性本善’‘人性本恶’之辩至今未有结论。既然人性之本都难分善恶,真心真道又如何有善恶之分?”

小黑不耐烦地挥挥爪子,“我跟你一西陆小魔法师说这个干嘛?甭看你会魔法,可西陆魔法与东土修行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说了你也不懂!”说着,它嗖地一跃窜进被窝里,蜷成个毛球,呼噜声立时响起。

衣身双手叉腰,眉头竖得老高——你这是妥妥的地域歧视行业歧视!

没想到竟被个猫妖鄙视了!

衣身沮丧地捧着下巴,呆呆地想:不知道云仙子是修仙还是修真?不知道她是哪个门派的?不知道她在哪里?她是——好人吗?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过生母了。只是,不晓得为什么,这一刻,她很想知道,那个素未谋面的生母,是个怎样的人?

一板之隔。

苏长生敛剑眉阖星目,双手结印,静默打坐,唇角却隐隐有一丝浅浅的笑纹。

“飞鸢号”已经在大海上飘了二十多天。

原本是顺风顺水的季节,可不知怎地,近几日变了风向,船速慢下来。衣身有些发愁——倘这样下去,途中耗时太久,她携带的那些干粮可就不够吃了。要么饿肚子,要么花钱买船上的吃食——一想起这个,衣身就心痛得直抽抽。

赚钱多难啊!花钱可太容易啦!

衣身愁容满面地转进被窝。船身轻轻摇晃,浪花的拍击声渐渐远去,她陷入梦乡。

突然,衣身惊醒了。

黑暗中,她猛然瞪大眼睛,一翻身坐了起来。

万籁俱静,可不知为什么,她心头却悸动不已。

身侧,菲菲睡得正香——它趁着黑夜飞去海面上玩了好久,累坏了。床隅,小黑与黑暗融为一体,发出低低的呼噜声。

衣身蹑手蹑脚地下床,光着脚摸向舱门。

舱门外,海面平静地有如一面巨大的镜子,船在这面镜子上无声无息地滑行。

不对!衣身打了个激灵——太安静了!没有人声,甚至没有浪花拍打船舷的声音。

万籁俱静,静得可怕。

衣身轻轻走出舱门。才探出头,却愕然发现侧前方的船舷前,端立着一个修长的黑影。

额滴个神呐——衣身立时寒毛倒竖,好悬没被吓得惊叫出声。

那黑影觉察到动静,转过头——衣身绷紧的后脊一松,飞快地窜到黑影旁,“苏道长,您看到什么了?”

苏长生没料到衣身竟然也醒了过来,不免惊疑这姑娘的敏锐。

“目前还没有。”被衣身的小声小气带着,苏长生也嘘着气说话,“不过,情况不大妙。”他斜睨向身旁的姑娘,“你感觉到什么?”

“危险,可怕的、未知的危险。”衣身的视线始终盯向前方,声音微微有些发冷。

周遭,安静极了。

没有水手在甲板上走动的声音,没有乘客夜半梦呓的声音,甚至,没有任何水声——浪花拍击的哗哗声,海鱼跃出水面的扑啦声。这一刻,除了船舷前两个人的呼吸声,再不闻第三声。

衣身讨厌这种感觉——安静,是用来享受的,可不是如这般令人感到恐惧的。她不由双手握紧栏杆,生气地“哼”了一声。动静有点儿响,看得出,她是故意的——故意打破这令人惊悚不安的万籁俱静。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朦胧的月色愈发朦胧了。

天上明明没有云,可饱满的圆月却似乎被无形无质的东西隔离开。一时间,衣身竟觉得那月亮被远远地推开了似的,相隔的,不止是千万里距离,更是千万年时间。

这一瞬,衣身脑中竟生起了此身不与月亮在同一时空的荒谬感。

一抹暗影出现在前方。

晦暗的月光下,模糊不清的暗影在慢慢靠近。

衣身双眼瞪得溜圆——当暗影靠近到一定距离时,她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艘船。船头高高昂起,桅杆上的帆如巨大的旗帜,鼓鼓囊囊地填满了风。然,哪来的风?

衣身鬓角的碎发柔顺地垂在腮边,纹丝不动。耳边,亦是半点风声不闻。

“为什么不点灯?”衣身自言自语地嘀咕。

不知道正在想什么想得有点走神的苏长生心下一凛——不错!为什么不点灯?须知,海中行船,无论如何,夜里都要亮一盏灯,既是为自己照明,也是提醒过往的船只注意避让。若是有漂流之人,更可以循着灯光游过来求救。

暗影越来越近。忽然,对面的帆晃了晃,船身侧倾了几分。

“啊!”衣身终于叫出声来。而苏长生按在腰间的手,也顿时捏紧。

——那是一艘半截的船。

自船腰处,船的后半截荡然无存。只有前半截的船在海面上静静地滑行,如幽灵般。身后,是漆黑的暗夜,仿佛海兽无声张开的巨口。

衣身转身,飞快地跑进舱房。

苏长生眼角余光微转,视线随即又回到前方。

舱房里,衣身一把抓住菲菲,塞进装满吃食的碎花布包袱里。再一把又将小黑塞进去。碎花布包袱里满是各种吃食包装,硌得要命,可菲菲和小黑却睡得喷香,毫无动静。

这太不正常了!

衣身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飞快地将包袱塞进矮柜里——碎花布包袱里是个空间魔法阵,足以庇护它们。且,包袱里吃的喝的都有,够它们扛好些日子。

很快,衣身又站在苏长生身边。

不同的是,她穿着一袭从头黑到脚的长袍,左手紧握扫帚,右手缩入袖袍中,魔法杖紧紧捏在掌心。

以“清纯害羞”形容一位三十三岁的男性?

三十三岁,在职场上已经打拼了十多年了吧?在纯朴天真的人,也该多多少少有了几分世故和狡猾,更何况那还是世人公认的名利场、是非圈、大染缸?沉浸在其中载沉载浮数年,还会有“清纯害羞”吗?

实话说,我挺喜欢这位演员饰演的角色。只是,“清纯害羞”的人,只怕演绎不出那样好的角色。

隔雾观花,再加些臆想出的点点星光,总是绝美的。只是,自娱轻佻的臆想,与对宠物的调弄,又有什么不同?一个理智成熟的人,并不会喜欢被贴上那样的标签。

真视他,正视他,才是尊重他。

还是那句老话:请理智追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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