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身左手一只大红桃,右手一枚大青枣,吃得汁水四溅,两腮鼓如仓鼠。
“好吃吧?甜吧?”小黑丢掉手中的桃核,抚着圆滚滚的肚皮,满意地长吁一口气后,得意洋洋地表功。
菲菲专心致志地啄枣肉,一下一下又一下,恍若未闻。
小黑原也没指望傻鸟儿能说出啥好话来,只盼着衣身能夸它两句。
果然,衣身从啃了一半还有拳头大的桃后抬起脸,努力咽下口中的果肉,含含混混地赞道:“小黑好样儿哒!大大的福将一个!”说着,她将右手的青枣一抬,示意小黑继续吃,别歇着。
小黑心满意足地摇着头,“不成啦!吃不动啦!我得歇歇喘口气!”它靠在树干上,一爪横过肚皮,一爪扶在脑后,双腿交错,那架势——若是再来一段小曲儿,简直就是活脱脱一猫大爷啊!
这些天来,衣身一省再省,多一口都不敢吃,生怕哪天一摸碎花布包袱,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那得多绝望啊!
而今,她们绝处逢生,天大地大,都不如填饱肚子大!
小黑做梦也想不到那处看上去假得不能再假的湖泊,居然另有玄机。彼时,它被菲菲狠狠给了当胸一脚,径直踹翻,未及起身,又被猛猛一扇,“咕噜噜”一路滚进湖里。它滚得头晕目眩,脑子里一团乱粥,还来不及想什么,便听得“叽叽喳喳”鸟儿吵得好不热闹。
咦?菲菲也掉进湖里啊?哎呦喂,这傻鸟儿也不会游水哟!淹死了可咋整?它赶紧睁开眼,却惊愕地发现湖底另有一番奇景。
透过碧蓝澄澈的湖水,它看见湖底是密密麻麻的树林,高大的树冠随波微晃,形态各异的鸟儿在树冠间婉转欢叫。
小黑不由张开嘴,一串串雪白的水泡从口中冒出。它赶紧捂住嘴,瞪大了眼睛,晃悠悠地飘向湖底。
眼前的景象更清晰了。
湖底,并不是树林,而是另一个世界。它仿佛隔着一扇透明的门,从门外看着门里。忽然,它的视线一顿,紧紧锁定树冠间的一抹绯红。
该不是。。。。。。该不会是。。。。。。。它轻轻咽了口唾沫,带着几分小心和期望仔细望过去。
树枝摇摆,树冠晃动,终于,那抹绯红露出了真面目——小黑激动地险没掉下眼泪来,桃子啊!好大好红的桃子啊!
有吃的啦!
若非身处湖水中,小黑真想放声歌唱啊!
呜呜呜,衣身,你不用再省口粮啦!
在衣身的记忆中,她似乎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大桃!馥郁香甜的气息,隔着艳红的桃皮就能闻到。轻轻一咬,桃肉脆如甘梨,甜蜜的汁水径直喷到脸上,满面芬芳。
衣身一气吃了两个大桃,又啃了两枚青枣将肠胃的边边角角都填满了,这方一脸餍足地学着小黑的样儿,靠在树干上喘息。而菲菲的选择自不在话下——前一刻衣身才躺下,后一刻它便“咕咚”靠在衣身的肚皮上。
一时间,一人一鸟一猫,无不鼓着圆圆的肚皮,沐浴在阳光、微风、鸟啼和甜美的果香中。
不知过了多久,衣身打出一个飘着甜味的嗝儿,“这是什么地方啊?”
“不知道!管它呢!”小黑懒洋洋地回应。小风儿软软的,绵绵的,吹得它昏昏欲睡。它只想美美地睡个舒舒服服的大头觉,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直睡到地老天荒。
衣身强行拨拉开自己的眼皮。透过树冠的缝隙,她看见透蓝如宝石的天空,雪白的云朵悠然飘荡,明媚的阳光带着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暖却不炽烈,可是,却没有湖——没有那座看上去假兮兮却无比神奇的湖。
湖呢?那座湖去了哪里?她迷迷糊糊地想要答案,可连日的疲惫在一顿饱餐后终于反扑回来。终于,她还是顺从了本能的需求,挣扎着,挣扎着,慢慢闭上双眼。而一旁,菲菲早已翘着双脚打起了香香的小呼噜。
所谓“否极泰来”,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
衣身深觉着,小黑的主人呃——前主人,定然是个瞎子,要不就是个傻子,怎么就没看出小黑的好呢?瞅瞅,咱家小黑多好啊!妥妥的福将一枚!简直没有比小黑更能干的啦!
衣身炙热的眼神烤得小黑全身不自在。它竭力高扬着下巴,双手背在身后,两腿站得笔直,仿佛显得多么不在意似的——这算啥?这点儿小事也值得说?于我小黑不过是浮云罢了!然,眼尖的菲菲早已发现了小黑的尾巴激动得直打颤。不过,它看破不说破,只偷偷抿嘴一乐——衣身说了,男人最爱面子,嗯,小黑是个男猫,也给照顾它的面子不是?
衣身完全不晓得如今自己身处何地。不过,她素来胆大又心细,即便一无所知,也不妨碍她做出自己的判断。
这是一座巨大的山林。登高眺望,只见崇峰峻岭,重重叠叠,不见边际。树林中,有的树高逾数丈乃至数十丈。林间,有鸟有兽。林下,有花有草。远处,溪水潺湲之声被风送来,如水打琴弦。
好一片安宁祥和的世外桃源啊!
是吗?
不不不——如果误认为是世外桃源,那就离死不远啦!
衣身攀在一株高大的栾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一场生死搏杀。场地中,一阵草飞土扬后,战斗接近尾声。一只野猪被藤蔓捆得结结实实,蹭着地面被拖走了,很快便消失在林间阴影里。不一会儿,几根藤蔓悄无声息地垂下,或高或低,仿佛天然而成。然,衣身晓得,或许此刻,它们正悄悄地等待窥伺着下一个猎物。
衣身收回视线,不经意地发现一朵小小的青色花朵落在脚边。那花朵如半开的兰花,青色花瓣,黑色花蕊,瓣蕊微颤,仿佛不胜娇羞的美人。
衣身撇了撇嘴——这“美人”,可凶残得很呢!
初次遇上这“兰花美人”时,衣身大生怜惜之心。结果,美人莫得,还险些丢了半条性命。所幸她反应及时,兼菲菲得力,飞快地自一堆魔法药水中找到解毒剂。衣身白着脸抖着手,将半瓶子解毒剂倒在伤口上,又将剩下半瓶解毒剂灌进肚子里,这方堪堪保下自己的一条小命。自此,她便再也不敢小觑这美若兰花的毒蝎子啦!
不过呢,也不是没有意外之喜——谁能想得到呢?兰花蝎子的肉竟十分鲜嫩,白灼或者烧烤,便是没有佐料,也极为美味。
嗯,看在那么好吃的份儿上,衣身咽着口水原谅了它。
此刻,又有一只兰花蝎子靠近了衣身,看样子是想要趁她不备来一场偷袭。已有经验的衣身悄悄拔下一根长发,挽了个活套,慢慢从蝎子上方垂下去。
那蝎子甚机警,正欲翻身滚下树枝,便被眼捷手快的衣身一套,正正将斜上方的两片“花瓣”套住。
两只大钳被制住,那蝎子急了,一个翻身,便将黑色花蕊翘了起来,亮出尖利的尾针。衣身丝毫不曾留给它半分反击的机会,拎着头发用力一甩。那蝎子被重重摔向树干,纵有甲壳保护,也被摔得当即昏了过去。
衣身剔出雪白的蝎子肉,随手将剩余之物放在一丛栾树花旁。聚伞状的栾树花被覆着柔软细密的微毛,甫一接触到蝎子甲壳,立时曲成一只只小钩,将其往回拽。不一会儿,整丛花序便将蝎子的残骸包裹得严严实实,花瓣微颤,仿佛在品尝难得的美味。
待得衣身将蝎子肉处理好,栾树花已经享受完美食。橙红色的花瓣舒展着,色泽愈发艳丽,花蕊上还沾染着点点晶莹的液滴。
就这么着,一只美艳不可方物的兰花蝎子,被衣身和栾树瓜分了。当然,栾树并非吃白食——若非没有这份合心合意的“贿赂”,栾树怎会允她安安稳稳地攀着自己?
就这样,衣身在这片广袤的山林里,一边寻找出山的路径,一边增长见识。
这日,衣身正在烙饼。
说来,这烙饼的手艺还是她跟清河村的肖波娘子学的。肖波娘子是本地人,无论是沙枣馅饼儿还是沙葱烙饼,那手艺,令素来自诩吃遍天下的衣身大为惊艳。自打学会了烙饼,衣身愈发得意得不行,动不动就吹牛自己“学贯东西”,誓要将西陆的烘焙面包和东土的烙大饼融合贯通,发明出一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超级点心。
那没羞没臊的得意样儿,好悬没把菲菲给恶心吐了!
而今,现实条件所限,虽则一无面粉二无大米,可在能吃会干的衣身眼中,没条件也要创造出条件来——不然,任谁连吃十多天的甜桃青枣,也得吃得反胃。
烙饼的材料是一种空茎植物内壁上的小颗粒。颗粒如麦粒大小,剥下后洗干净晾干磨粉,可得到类似面粉的淡黄色粉状物。衣身试了试,发现这种粉状物和水后,粘性极强,糊个鞋底贴个门神啥的,简直无出其右。衣身使了九牛二虎之力,一试再试,终于发现将一种状若李子的白色水果的汁水兑入其中和面,会大大降低其粘性,可以烙出口感不错的饼。
饼要趁热吃,薄而韧,有嚼劲,还散发着淡淡的水果清甜。夹上被撕成一缕一缕的肥嫩白肉,美死了。
肉的来源是一种白白胖胖仿佛超大号蚕宝宝的虫子。衣身趁它睡觉时从树洞里掏出来——不然,待它醒来后,身上会分泌出滑不溜丢的粘液,粘液有毒,触之即溃。这种白虫皮薄肉肥,没有骨头,只消剔皮去内脏,再将头尾削去,裹在树叶里入火烘烤,就能有类似于烤鸡一样的香味和口感。
衣身将热腾腾的虫子肉夹在热腾腾的薄饼中,一口下去,咬去大半只,美得眼睛眯成了两道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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