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第二百一十章

那是比太古时代还要久远的时代。

那时候,时间是弯曲的,空间是混沌的。而就在那样遥远得连想象都无法企及的时代,爆发了一场大战。

神与魔之间的大战。

在那样遥远的时代,充斥着奇幻迷离的色彩。光怪陆离的宇宙,神秘莫测的巨灵,神与魔在时空的尽头对战厮杀。他们以星辰为流锤,脚踏劫灰,穿越亘古的幽渊,在荒凉无垠的宇宙深处,激荡出无数暴戾的烈潮。

在凡人看来,神即正义,而魔为邪恶。然而,在那个时代,神与魔并无区别。他们同样强悍,同样伟力,嘘气为风,吐息化雷,反手覆掌之间,一颗颗星辰便如烟消云散。他们是宇宙之王,而王塌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除了势均力敌的对手,其它一切,皆为蝼蚁。

神魔大战持续了数千万年——或许更久,上亿年?然后,分出胜负。魔,终究逊了一筹。

胜者为王。神,志得意满。然而,在踌躇满志为之四顾之际,却发现竟无人鼓掌,无人欢呼!

没有欢呼的胜利,是多么寂寞啊!

神的视线落在渺小的蝼蚁身上。这些蝼蚁啊,虚弱又无能,生命短促地还来不及眨眼。可是,在这荒芜的宇宙中,除却他们,还能有谁为神而膜拜呢?

“据传说,神魔大战后,虽则战火平息,却将整个宇宙打得支离破碎。无数星辰化为灰烬,无数生命还没来得及开启灵智就遭受灭顶之灾。就算是胜利者,面对满目疮痍的宇宙,也感到了失落和寂寞。”

苏长生放下手中的蒲扇,轻轻挥了一下手掌,小灶上的火苗熄灭了。他抓了块帕子垫着,将药罐里的药汁细细滗到碗中。碗不大,熬了一个时辰,也不过滗出了二两药汁。琥珀色的药汁带着些许浑浊,散发着酸苦的气味。

他将小碗递到衣身面前,给她看了看,“只有这些,并不多。忍一忍,就能一口喝干了。”小碗被放在榻几上,拿起蒲扇又一下一下扇起来。微风带着白蒙蒙的水汽在半空中缭绕,模糊了苏长生的眉眼,也模糊了衣身的视线。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麻烦——天阙宗里,多的是现成的仙丹灵药。再不济,还有能干的杂役,吩咐下去,不消花费他半分气力。然,苏长生却选择了亲手为衣身熬药。

她的魂伤痊愈地很慢,一天中有一半时间都在昏睡。当然,醒来后,她又变回那个活蹦乱跳的姑娘。可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再度因为疲惫不堪而昏昏欲睡。

衣身睡觉时,不大安稳,仿佛时常陷入噩梦中。醒来后,却总又记不得做了什么梦,只觉着浑浑噩噩。这样的睡眠,于她的恢复,并无益处。苏长生翻了几天医书,终于翻出一个助眠安神的老方子。于是,他便依着这老方子,亲力亲为地为衣身煎药。

煎药候时,未免无聊,他就将掌宗自藏经阁第九层中查到的东西,挑一些能说的,说与衣身听。

尽管神魔大战结束,可对宇宙的影响却持续了很久很久。

原本是单一曲线的时间,出现了分化,如散开的丝线,以不同的方式开启了各自的时间轨迹。有的直向而行,有的弯曲盘旋,有的快,有的慢。它们如潜伏在宇宙中的暗河,浸润着、改变着被其影响到的界域。

而在某条时间长河的界域中,一个小小的星球萌生了。

它只是亿万星辰中及不起眼的一个,却是极幸运的一个。它的幸运之处,不仅仅在于流经它的时间长河是直线的,还在于它在混沌中孕育了一个神。

那个身形伟岸的大神,用一把巨斧劈开了这个混沌的世界,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自此,太古时代拉开了序幕。

“人族,是蝼蚁中的蝼蚁。后来者居上——神以为,这是因为他的默许——那些被神淘汰了的蝼蚁,总是因着这样或者那样的缘故而遭到神的厌弃,然而,又有谁知道,败走逃遁的魔,是不是也在其中偷偷做了手脚?”

在巨大的神像前,五体投地的凡人们齐诵着□□号。在凡人的书籍中,神拯救了世人。诵之名号,可驱魔祛邪。

这是胜利者的奖励——历史,从来都是由胜者涂写。真与假,正与邪,谁能在字里行间窥得一二?

能与神一较高低的魔,并未彻底放弃。正面交锋,力有不逮。而此路不通,尚有他途。人族孱弱,可人心幽深。这蝼蚁中的蝼蚁,有着其它族群难以企及的**。

“欲者,欠也。人心贪不足,觉着亏欠了自己,便要不甘心。不甘心,便由贪生嗔,生痴,生怒,生慢,生疑,生怨,直至,生——心魔。”

神与魔的较量,原来——从未结束。只不过,他们改头换面,以另一种方式,在另一个战场,厮杀不休。

长生放下蒲扇,拿手背靠了靠案几上的小碗,然后抬手端起小碗递过去,“只是略略有些难喝。你闭上眼,憋住气,一口喝干就好。”

衣身不服气地耸了耸鼻子,接过小碗一饮而尽,一抹嘴,“大叔总把我当小孩子!其实,这药汁子比我妈配的魔法药水好喝多了。你不能想象魔法药水,那味儿——啧啧——”衣身做个歪头翻眼吐舌的夸张姿势,逗得苏长生莞尔一笑。

她放下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压低声音:“大叔,你晓得海市的秘密吗?”

“海市?东海上的那个?”

“正是!”衣身神神秘秘地冲着苏长生一招手,示意他靠近些,“大叔,你知道海市是什么来历吗?”

苏长生被衣身的动作逗得更乐了——在青炉峰上,还有谁敢偷听他们谈话?他也故作神秘地压低嗓门,“什么来历?”

衣身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其实,她就是做做样子,以显得自己下面要说的话“很有来头”——“我听海市的财神爷说,海市就是在神魔大战时的星辰碎片撞击东海而成!你说,这算不算大秘密?”

“你还认得财神爷?”苏长生蓦地睁大眼睛。

“。。。。。。那个。。。。。。那个啥,一面之缘而已,也算不上‘认得’。”衣身连忙摇头——海市的财神爷长得喜庆,却不是个和气发财的性子。亏得自己当时没答应他什么,不然,欠了财神爷的债,是好还的吗?

衣身三言两语将如何遭遇海市财神爷之事说了个大概,其中不免又提及在鬼市初遇唐知道,以及在为了躲他而逃入荒庙,险些被幽螝吞掉。

苏长生还是头一回听衣身提及这段经历,惊愕之余,一会儿担心,一会儿庆幸。他沉默了片刻,哑声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唉,我竟不知该怎么说你才好。”

“虽则听上去可怕些,但我的运气却是不错,总能化险为夷。”衣身略略得意地抬起下巴。

“怎能将一身安危系于运气之上呢?”苏长生有点儿生气了,不由加重语气,“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自来都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实力远比缥缈的运气更为可靠。”

大抵,苏长生的神情语气过于严肃,衣身呆了好一会儿,方垂下眼睑,期期艾艾地低声应了个“哦”字。

“衣身。。。。。。”苏长生望着衣身乌亮的顶发,一种针刺般的痛意扎得他的心缩成一团——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衣身到底遭遇过多少危险?在她的过往中,是不是还有其它他从不晓得的凶险经历?

之前,他不问,是担心被衣身误解。可是,这一刻,他却无比地想知道发生在衣身身上的点点滴滴——她是如何从西陆披风破浪地飞到海市?在明珠岛之后的那段时间,她遭遇了什么?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海花岛?在博格列桑大雪山分手后,是否真得如她所说,在大雪山里轻松顺利地就找到了雪莲花?

他想知道,在衣身这张仿佛永远不露疲惫不知畏惧不惧艰险的年轻面容之后,是不是也会藏着不为人知的忍耐和痛苦?

“衣身。。。。。。”喃喃低语从齿缝里飘出,像一缕风细微的叹息,包裹着苏长生难言的心思,带着难以觉察的缠绵。或许,就连他自己,也未必清楚——自那日初见云姑姑留给衣身的小纸条,他再说出“衣身”二字时,便总会不由自主地多了一丝丝缠绵。

两句诗,十个字,串起了他的名字与她的名字,“长生”与“衣身”便有了牵连。仿佛早在二十七年前的那个晴朗的下午,一个美丽高挑的女子笑盈盈地说:“你就叫‘长生’吧!”——自那一刻起,冥冥之中,他便与七年后出生的她有了牵连。

小小的院落里,树影婆娑。千丝草缠缠绕绕,将院落四周的地面铺展成一大块美丽的地毯,地毯上扭结着深深浅浅的花纹。

阳光自树冠的缝隙里洒出,将点点细碎的光斑落在相对而坐的两人身上,也洒进了苏长生的眸中。

或许,是苏长生的目光太过执着,衣身即便低着头,也能感受着来自对面的注视。她别扭地歪了个角度,露出小巧白皙的耳垂。

“大叔,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有关神魔大战的事呢?这是你们宗门的秘密吧?你这么说出来,老神仙会不会生气罚你?”衣身顶擅长的一项技能就是转换话题。虽则有些生硬,前后衔接上尚显不足,可在此时,衣身就顾不上那么多啦!

苏长生迟疑了一瞬,还是决定说实话,“的确,今天你所听到的,就是外面绝无可能知晓的秘密。只是,神魔大战与那只瓷瓶有莫大的关联,所以,我认为有必要让你知晓。”

他并不想告诉她掌宗和师父对此持反对态度,认为没必要将之告诉一介外人。

“但是,我放弃了那瓷瓶的所有权啊?” 言外之意,便是既然东西都不属于我了,我还能有这幸运?

苏长生淡淡地回望过去,略一颔首,只在心里默念:你家里不是还有一只肖似的瓷瓶吗?

——虽则当日在石殿中,衣身含含混混地蒙混过去了,可当苏长生知道得更多,就愈发确定,衣身一定也想知道这个秘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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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第二百一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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