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校长办公室之前,衣身忽然扭过头,“校长先生,您见过我的生母吗?”
普鲁迪校长闻言,愣了一下。这一迟疑,便令衣身明白了。
“她美吗?”衣身轻声问道。
“亲爱的,你的生母是个绝世美人。”即便一眨眼过去了十多年,可普鲁迪校长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个令人惊艳的东方女子。
“。。。。。。”衣身沉默了一瞬,“谢谢您,校长先生。祝您晚安!”
望着被轻轻反扣上的木门,普鲁迪校长有些糊涂——为什么衣身如此关心她生母的容貌?他原以为衣身会追问“她为什么不要我了?”这等令人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呢!
念及此,普鲁迪校长长吁一口气。还好,还好,衣身没有把这个难题抛给自己。他忽然又升起几分好奇心来——如果是莉莉娅,她会怎么回答呢?
而事实上,莉莉娅——瑟西夫人也有着同样的困惑。她一手拉着衣身的小手,一边不解地问:“亲爱的,校长先生说你生母是个绝世美人时,你似乎并不是很高兴。为什么?”
“没什么,只是好奇而已。没有不高兴。”衣身嘟着嘴,板着小脸。她嘴上说着“没有不高兴”,可只要不是瞎子,这会儿都能看出来她脸上就差写上“不高兴”这几个字了。
“宝贝儿,别这样。生气会让女人过快地衰老,为了美丽,我们也不能生气,对吗?所以。。。。。。”瑟西夫人憋着笑,柔声道。
“所以。。。。。。”衣身深吸一口气,小肚子都鼓起来了,随后又瘪了下去,“算了——我是不大高兴,不过,也不至于生气。就是。。。。。。不大高兴而已。
瞅着养女老气横秋的样子,瑟西夫人好奇极了,“为什么呢?你对你的生母有意见?”
——不应该啊!虽则这些年来,她们母女之间并不会过多地谈及衣身的生母,可就偶尔的几次而言,看得出衣身对她素未谋面的生母,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异样的情感——特别喜欢,或者特别讨厌,都没有。衣身的表现总是那么淡然,好像在她看来,亲生母亲与陌生人差不离似的。实话说,这令瑟西夫人委实轻松不少——平心而论,她并不想有意隐瞒有关衣身生母的事情,可现在她还只是个小孩子,阖该快快乐乐地长大,而不应该过早地背负那些沉重的过往。
可是现在,似乎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了。。。。。。
瑟西夫人想着心事,渐渐走了神。而衣身也只是一昧地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将小小的面孔隐藏在幽暗的夜色中。
尽管瑟西夫人再如何不情不愿,拖拖拉拉,退学手续还是在一周后办结了。
乔纳森闻讯后,急匆匆地骑着扫帚直冲城堡而来。而比他更焦急的是菲菲,两只翅膀呼扇着都快扇出火星了。待得一头从衣身卧室的窗户扎进来,这一人一鸟,险没累得口吐白沫。
“呼——呼——”乔纳森瘫在地上,手脚发软,“我听说你要退学了,不是真的吧?是谣言吧?”
衣身抬脚从乔纳森身上跨过去,心疼地抱起菲菲,轻柔地按摩着累到抽筋的翅膀,看得乔纳森嫉妒极了。
他冲着衣身抬起手臂,可等了好半晌,也没见衣身过来拉他一把。末了,他只得悻悻然地自己爬起来,气咻咻地一屁股坐在软椅上。
“妈妈已经把我的退学手续办好了。”衣身头也不抬地回应。
“为什么?”乔纳森一蹦三尺高,“是不是那群坏东西的缘故?我去揍他们一顿,给你出气,好不好?你不生气了,就不退学了,好不好?”
“不,不是那样。”衣身不敢抬眼去看乔纳森——她怕看见乔纳森发红的眼睛,怕乔纳森难过的眼神,“是我不想读书了。我想出去游历一番,不想做个眼光狭隘的人。”
“那我陪你一起游历!”乔纳森呆了一瞬,突然高兴起来,“我也不读书了!我们一道出去游历,长见识,还有那个啥——行仗侠义!”
“行侠仗义!笨蛋!”衣身气得直叹气——就这文盲样儿,还不想读书?
“那个——不重要!”乔纳森兴奋地跟打了鸡血似的,激动地拼命挥舞着双手,“啊啊啊啊啊——衣身,你这个主意太好啦!我这就回去收拾行李!明天我们就出发吧!”
衣身想看傻瓜似的瞅着乔纳森,一时之间竟想不明白这家伙到底长了怎样的脑回路。
望着热血沸腾的好朋友,良久,她方长叹一声,“你这是要离家出走吗?利普斯教授同意了吗?”
“呃——”乔纳森顿时卡了壳。
平心而论,乔纳森是真心想要同衣身一起出去玩儿——他当“游历”就是“出去玩儿”。可是,若一声不吭地就悄咪咪地离开家,他是做梦都没想过。
当他无所不能的老爸是死人吗?
还有小告状精菲菲——虽说自己才是菲菲的主人,可菲菲专掀他的底!念及此,他赶紧故作凶恶状地瞪了菲菲一眼,“不许你告诉我爸!我妈也不行!布洛兰婶婶和小约翰,也不行!不然,就不给你吃午饭!”
毫无杀伤力的威胁,只换来菲菲大为不屑的白眼一枚。
“利普斯教授不会同意你退学的。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衣身一下一下捋着菲菲的毛,心想趁着菲菲还在跟前,得多捋几遍毛。不然,等出门了,得多想菲菲呀!
菲菲被她捋得舒服极了,眯着眼,缩着脖颈,幸福地直“咕咕”。
这一刻,菲菲只想滚在衣身怀里打呼噜,其它的嘛——待它睡饱了再说!
尽管心怀畏惧,可为了“毕生的理想”,乔纳森觉得还是应该鼓起勇气,同他亲爱的老爹谈一谈滴!
毕竟,他老爹可是天天将“教育的宗旨是激发孩子的创造力,而不是培养千篇一律的复制品”这句话挂在嘴边的人呐!现如今,他的亲生儿子有想法,难道不应该鼓励吗?总不能口惠而实不至吧?!
自觉有底气的乔纳森攥紧了拳头,暗暗给自己打气。
衣身目送着抬头挺胸准备一回家就跟老爹谈判的乔纳森一骑绝尘而去。菲菲扑棱着翅膀,一步三回头地遥遥缀在其后。
她心知,或许,要再见到乔纳森和菲菲,就得在数年之后了。
天真单纯的乔纳森啊,但凡他敢开口说出“退学”,非但屁股会被利普斯教授揍开花,还会在全家人的合力“围捕”下,被关在禁闭室里。想逃跑?哼哼!莫说没谁能逃过布洛兰婶婶的眼睛,单说利普斯教授在家周围布置上一圈魔法阵,就够乔纳森喝一壶啦!
果不其然,就在衣身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的前一天,她等了一整天,都没等到乔纳森,却等到了利普斯夫妇。
利普斯太太将一只硕大的食盒递过来,含泪道:“衣身,虽然我手笨,远没有你妈妈的手艺好,可这些点心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能喜欢!”
衣身打开盒盖,望着满满一盒子各式各样的压缩饼干,微笑着致谢,“利普斯太太,谢谢您!我很喜欢,我都会带着路上吃的。”
利普斯太太细细打量着衣身的神情,想要从中找到丁点儿勉强的痕迹。很幸运,并没有。她偷偷吐出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胸脯——没办法,谁叫她是真手笨呢?尽管这些年来,她已经很努力地在学习做各种家务了,可于烹饪一道,却始终乏善可陈。压缩饼干是她做的质量最稳定的点心,况且,她还颇花费了一番心思,尽量将压缩饼干做得美丽纷呈,让它们看上去比滋味更吸引人。
利普斯教授也送了礼物——一叠他亲手画的魔法符纸,内容五花八门,从进攻系、防御系,到治愈系,甚至还有几张黑暗魔法的符纸。
衣身捧着厚厚一叠符纸,惊得舌头都打结了,“这这这。。。。。。这太贵重了。。。。。。”
然而,利普斯教授没有给她留下说感谢话的时间,而是要求与衣身单独谈一些事。
两人在书房里谈了很久,话题是秘境里的怪物。
待得天色渐暗,他们才一前一后地出来。
“乔纳森那孩子,”见衣身一脸吞吞吐吐欲语还休的样子,利普斯教授终于主动提及自家的熊孩子,“被我关起来了。就这,他已经谋划了三次逃跑,还企图收买布洛兰和小约翰。”
唉,我就知道会这样——衣身暗自叹气。
“那。。。。。菲菲呢?”衣身更关心那只可爱的小猫头鹰——乔纳森的命运已经如此了,但愿菲菲不要受他的牵连。
“哦,菲菲很好——只是,它不幸钻进了一个小小的魔法阵里,现在大概还在设法找路出来呢!”利普斯教授表面看着很淡定,绅士风度十足,其实心里一直在冷笑——霍霍,一个两个都不省心啊!关住了乔纳森,却忽略了菲菲。若非小约翰察觉出异样,急急忙忙地跑来告状,说不得菲菲早就抓着自己的小包袱来投奔衣身了——它居然也想“游历”,啊不,出去玩儿!
利普斯教授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直叹气:都说物肖其主,可这么有主见的猫头鹰,可比它的主人有能耐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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