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做，我们没有做完的事啊！”

热气浸染耳廓，传递到大脑，唤醒了在记忆角落冬眠的回忆。刘海低垂遮挡了尹曼的双眼，模糊了她的表情。

她不再挣扎，只是平静地问道：“我和你，能有什么没做完的事？”

柏文揉了揉她头顶的发，很是宠溺的样子，“是了，毕竟我来得晚，你又长期处于昏迷状态，不记得也很正常。不然五年前再次见面，你也不会不认得我……可是小尹，我还是很伤心呢，要知道，十年前最后的时光，是我陪着你走过来的，在艾维，安都市的实验室……”

察觉到尹曼似乎颤抖了一下，他贴心地停顿片刻，手指从尹曼的头顶沿着颈椎、背脊，一路下滑，慢悠悠地继续说道：“我每天给你清理身体，注射病毒，切取组织，观察反应。你身上有多少道缝合口，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呢。你不知道，你那时候有多乖！”摸到她腰间的手稍用力，尹曼便顺从地倒入他怀中。

他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还是喜欢你乖的样子。”

尹曼试图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劲，想来是柏文在她清醒之前，又给她注射了麻醉剂，药物在两人对话期间，悄然起效。

柏文将下巴抵在她发顶，“可惜，研究还没结束，未来联盟的人就打了过来，葛莱德那帮老东西早就跑了，谁叫我资历最浅，他们让我给你注射足以致命的大剂量毒素，以掩盖在你体内的实验真相……我差点就被发现了，很是惊险呢！没想到，你居然没死。你知道我再见到你时，有多惊讶吗？”他的语气明显兴奋起来，搂在尹曼腰间的手也随之收紧，“更没想到的是，你竟然不认得我，真是上帝眷顾，这样，我就可以继续研究你体内的病毒了！”

忽然，他的语气急转而下，“可是，你怎么突然变得不听话了？不好好吃药，耽误我的研究进程，浪费了我多少心血！未来联盟还派人监视我，是不是你说了什么！？”他猛地抓向尹曼的肩膀，将她推离自己，“还让其他男人到你的宿舍！是不是准备从我身边逃走！？”他的五官因愤怒而变得极度扭曲狰狞。

但是很快，他的目光重新变得柔和，手掌抚上尹曼的脸颊，深情款款地说道：“小尹，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给我生个孩子吧，这样，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

“你疯了？”尹曼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柏文并没有理会她，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跟一号实验体的短串联重复序列高度相似，她是你母亲吧？你们的身体对我们研究的病毒有高度耐受性，很适合反复实验。一定是因为母女遗传。生个女儿……小尹，生个女儿！”他的双眼发出骇人的光芒。

尹曼花了点时间才弄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实在是因为他的想法太过于骇人听闻，以致于她根本不愿意相信会有人能说出这种话！“你还是人吗？”撇开别的不说，“你要拿自己的女儿做实验？”

柏文咧开一边唇角，笑容诡异，纠正道：“是我们的女儿。”他摩挲着尹曼的脸庞，“我还会有其他的后代，我的基因如此完美，怎么能不延续下去？不过别担心，我不会让我们的女儿轻易死掉的。你看，这么多年了，你不也还没死成吗？”

尹曼简直要被他气疯，她从未想过世界上会有如此癫狂的人，恨自己的双眼不能化作利刃，将他千刀万剐！

柏文噙着笑，把她缓缓放倒在手术台上，开始解自己衣服领口的纽扣。

意识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尹曼急忙喊道：“你不怕我传染你？”

柏文闻言，手下一顿，像是在认真思考尹曼提出的问题。

可没等尹曼缓口气，突然，柏文的胸膛剧烈地颤动起来，鼻腔发出闷笑，“你把说笑话当作前戏吗？怪有意思的。”指尖沿着衣襟上的纽扣，继续往下，“你会不会传染我，难道我不比你清楚？前两天瑟纱还特意打电话来旁敲侧击。真没想到啊，短短半年没吃药，你的身体就自愈了。可是宝贝，你的身体早就不具备传染性了，要不然未来联盟怎么敢吸纳你啊？”

尹曼当然知道自己原本的身体没有传染性，她只是想确定他有没有给她注射新的病毒。

“瑟纱暴露了我的行踪？”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上衣随手一丢，让上半身完全暴露在尹曼的视线中，自恋地欣赏一番后，望向尹曼：“怎么样？健身效果还不错吧？那个到你宿舍的男人把你搞到手了吗？看起来娘唧唧的，怎么可能比得上我？那种徒有其表的男人，也就是逗你玩玩罢了，哪像我，对你这么长情……”

长情？尹曼强压着肠胃翻腾的不适，冷静地提醒他：“等下要是有人进来，看到你这幅样子，你也不在乎？”

“你是在担心自己吧？放心，”柏文将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已经设了最高级别的门禁，葛莱德死了，现在我当老大，像史蒂芬那样的蠢货再不能像上午那样随意进出了。”

“史蒂芬”这个名字从尹曼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老大？哪里的老大啊，还能是怀鲁研究所不成？”她半嘲讽半试探地拖延时间。

柏文笑了笑，“是啊，没想到吧？当年资历最浅的实习研究员，十年后居然变成怀鲁研究所的负责人。”

如果是怀鲁研究所就麻烦了，尹曼暗道，周围戒备森严，方圆两公里就开始严禁外来车辆和人员进出，且由军队直接守卫。

会有人来救她吗？像十年前那样。不，十年前师出有名，且地点就在艾维，不比现在，深入梅撒地界。联盟要想救她，难度太高了！且让其他成员冒生命危险去救另一名成员也不符合联盟一贯的主张。

史蒂芬……记忆碎片忽然拼凑成块，尹曼想起来，他也是十年前的“老熟人”，而在半年前，葛莱德意外死亡的当晚，史蒂芬曾在柏文的私人医院闹过事，当时匆匆一瞥只觉得眼熟。

“史蒂芬很嫉妒你吧？”尹曼说出自己的推测。

“当然。”柏文拔掉她身上的针管和检测器，俯身亲吻她的耳廓，忽然啧一声，捻着她耳际说道，“这个黑色的东西真碍事，耳夹吗？你以前可不爱戴这些。塑料的？该不会是那个男人送的吧？”柏文嘲笑道，“值几块钱？”他将耳夹摘下来反手抛到地上，嘴唇下移，来到尹曼的唇瓣。

“上午他来过，会不会给我注射了什么病毒？”

尹曼冷不丁说出的话，成功阻止了柏文的下一步动作。像是想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和可能性，柏文霍然起身，瞪了她半晌，尔后捡起地上的衬衣，边穿边朝操作台走去。

对话机的开关被摁亮，另一头的女声先行问道：“富思特教授，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吗？”

“查一下史蒂芬今天上午有没有领取什么药物！”柏文厉声命令道。

对方明显被吓到了，语气也变得战战兢兢：“好的，教授，您稍等。”片刻后，她说道：“呃……这边，没有查询到史蒂芬教授领取药物的记录……”

柏文松了口气，“行。”后面的“我知道了”还没说出口，就听那头继续说道：“但是有一瓶高度传染性的病株不见了。”

“什么！？”柏文怒吼道，“什么叫做不见了？我上任后特意针对药物管理更新了系统，搞了一个月的人员培训，你现在特么跟我说不见了！？”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红色警铃突然亮了起来，伴随着尖锐的警报声，跟对话机那头的警报声重叠在一起。

“什么情况？”柏文问那头。

“不、不知道啊！”女声颤颤巍巍地回答道。

“废物，真是一群废物！”柏文愤怒地结束了通话，回头看了尹曼一眼，步履匆匆地走出了实验室。

手术台上的尹曼长长地松了口气。她努力抬起自己的四肢，发现自己并非完全不能动弹，想来是柏文没有奸尸的怪癖，没给她下重药。她奋力移动身体，短短不到三十厘米的距离，竟把她累得气喘吁吁。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从手术台上摔了下来。

这个高度，应该不至于摔出骨折吧？她趴在地上，暗自苦笑。

不知道是不是疼痛缓解了麻药的症状，尹曼惊喜地发现自己比刚刚更有力气了。只是还不能行动如常。

她目光扫视一圈，找到了目标所在，手脚并用地朝目标爬去。此刻的自己一定很像一条蠕动的虫子。为什么会响警报？不知道柏文什么时候会回来？她边爬边想着，似乎分散了注意力，时间就不那么难熬。终于，在墙边铁柜前，尹曼抓到了那枚被扔掉的耳夹，紧紧地握在掌心。

铁柜上贴着“实验器械”几个字。尹曼用力一拉，柜门就打开了，里面用灭菌袋装着各种手术刀、手术钳、绷带等。可惜身上只套了层薄布，根本装不了东西，尹曼只能从中挑选一两件称手的东西给自己装备上。

等做完这些，她已经累得几乎动不了了，靠坐在铁柜旁稍作休息。

没等她歇够，实验室的门打开了，有人穿着全身防护装走了进来，先是看向手术台，发现没人，扭头看向左右两边，直到目光相对，尹曼才认出来那是柏文。看来，自己身上很有可能被注射了新病毒。

柏文径直朝尹曼走去，拿起她的手臂，就要往上面扎针。

虽然不知道针管里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总归是对她百害而无一利的。尹曼不肯轻易就范，奋力将手中刀片划向柏文的手。

锋利的刀片划破防护装，针管掉落到地上，柏文难以置信地捂着伤口，过了几秒，鲜红的血液从里面冒了出来。盛怒之下，他反手给了尹曼一记耳光。

尹曼眼冒金星地扑倒在冰冷的地砖上，耳畔嗡嗡作响，余光中，看见柏文重新捡起地上的针管，再次抓住她的手臂。

“嘭——”的一声陡然响起，像是什么东西爆炸了。尹曼和柏文同时吓了一跳。紧接着，实验室的电动气密平移门被人从外一把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