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接通。

原书行嗓音条件好，现下压低放轻了，更是比起和秘书说话时温柔了几分，通过手机传递到雁沉耳中时，低沉裹着一点沙哑：“阿沉，你那边有事吗？”

雁沉刚上完一节课，正在走廊上往休息室的方向走，闻言顿了一下，敏锐察觉到原书行语气中的异样，“刚上完课，怎么了？”

原书行说话的口吻总是轻松惬意的，天生适合沉稳的音色都被他运用得极其不着调，现下出现的一丝紧绷就显得格格不入。

他身量高，腿又直，走廊上的学生目光不由自主都聚在他身上，雁沉不太明显地蹙了下眉，加快了脚步。

原书行听见他的回答，暗自松了口气，快速将这边的情况和他简略地说了一遍，附加把他拍的那几张图片给雁沉发了过去。

学生们细碎的讨论声音被抛在身后，雁沉改变路线，走进最近的休息室，挑挑拣拣选了一张柔软干净的沙发，靠着沙发坐下。

“你的意思是，”雁沉斟酌了一下词汇，概述，“智丰总部喜闻乐见地突然炸了，然后从里面爬出了很多半人不人的怪物现在正在到处当街吃人？”

在雁沉接收图片的时候，原书行也点开了社交媒体的实况，入眼赫然是几张类人怪物啃食尸体的照片，不过差别是它们的身上并没有爆炸的痕迹，待他再刷新，那几张图片都因为涉及血腥暴力被自动删除。

那几张被删除的图片的发布定位都不在原书行的所在地。

原书行已经开车上了地面，抬头看了看前方的路线，他的运气不好，有两只黑炭状的怪物正在必经的路口游荡，其中一只怪物身上还沾着半身红红白白的东西。

这片街道在很短的时间已经成为一片狼藉，翻倒的车与尸体凌乱地躺在路边，更远处还有几只怪物正在啃食新鲜的尸体，其余的四散开来，有些追着活人跑，有些留在原地晃荡。

原书行觉得自己确实有哪里不对劲，面对这么刺激的场面，他竟然困得不行。上次这么困还是集团被围攻面临财政危机，原书行连续熬了三天没睡，釜底抽薪将所有公司反宰了一遍。

现下即使当着这些糟心玩意的面前，原书行感觉他一闭上眼就能睡过去，但他觉得自己真睡的话，死相应该不会太好看。

还是不睡了，原书行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至少要先见到雁沉。

路口迎面驶来的车吸引了怪物的注意，离原书行最近的怪物蓦地抬头，它的头部只勉强能够看出五官的轮廓，两只悚然的空洞位于眼睛的位置，畸形的手臂上戴着一只手表。

原书行直直地与之对视，轻轻吸了口气，压低声音回答雁沉：“对。而且这些怪物不止出现在我这里，我怀疑你附近也不安全。我现在过来接你，找一个封闭的安全房间等我。”

原书行说完没有挂电话，而是按下了通话的静音键，随即在怪物向自己冲过来之前，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率先向着那只怪物的位置直直冲了过去，双方的碰撞发出一声巨响。

临接触前车头猛地一拐，副驾驶的门“砰”地直直砸向怪物，出现一个恐怖的凹陷，车窗玻璃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好歹没有碎。

原书行勉强稳住方向盘，手臂青筋紧绷，电光石火间再次拐了个弯，绕到侧面撞开了另外一只冲上前的怪物，急转车头再次从刚才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怪物身上碾过。

车身猛地一震，车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地面留下一道弧线的痕迹。

雁沉将原书行发来的几张图片仔细看了两遍，可以确定背景确实是智丰大楼，那在原书行口中能吃人的怪物完全具备人类的骨骼结构，但是关节和神经似乎受到什么扭曲，呈现一种不自然的反折。

不仅如此，雁沉甚至在其中两只没有完全烧焦人形怪物的身上，看到了智丰科技公司统一的员工制服。

雁沉看了眼手表，现在还是上班时间，虽然原书行因为无聊，特意p了这么几张图片来骗他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但至少不会挑在他们两个都在上班的时候。

原书行仅剩不多的信誉让雁沉暂时相信了他的说辞，查询了附近的道路情况，他传到原书行耳中的声音平静冷淡：“走柳玉路，那边人流比较少，我在学校等你。”

“好。”原书行快速平复了一下呼吸才解除通话静音，来不及说更多，简单回答后就挂断了电话，“注意安全，有事联系我。”

原书行握着方向盘的虎口因为过度用力而崩裂出血，但这细微的刺痛很快被他忽略，他看了一眼后视镜。

被撞飞的怪物摔在不远处的地上，不会痛一般又爬了起来，伤口流下一串绿色的粘稠液体，而那只被反复碾压过怪物就没有那么幸运，它的头部与身体在这种暴力碾压之下几近粉碎，成为了一滩无法移动的烂泥。

见到同类死亡，被激怒的怪物以一种扭曲而快速的方式追在后面，并张嘴发出一阵难听的嘶吼。

“嗬嘶——！”

原书行心下一紧，升起不详的预感。

果然，随着这声嘶吼的呼唤，前方接连窜出来了一堆类人怪物，聚集在一起挥舞着四肢迎面冲来，简直百花齐放。

……这下捅了马蜂窝了。

原书行忍着困倦下愈发无力倦怠的感觉，强行调动身体机能，一把将方向盘打死了拐进岔路，绝尘而过的车后缀着一堆畸形的怪物。

这群怪物们跑的姿势千奇百怪，但是速度奇快，死活甩不掉，而且数量还在源源不断地增加。

到底有多少个这种玩意……

原书行逐渐失去耐性，思考着如果自己跳车它们继续追着车跑的可能性，毫无预兆地，混沌的大脑突然一清，所有的困倦一退而净，从来没有如此清醒过。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原书行突然感觉自己对身体的控制和周围环境的感知能力上升了好几倍，手掌的裂伤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

原书行猛地踩下刹车，盯着自己愈合如初的手掌看：坏了，他好像也要变异了。

死去的怪物哭泣：我活着凄惨地打工，然后凄惨地变成怪物，最后凄惨的死去……

原书行点头：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凄惨。

死去的怪物幽幽：是啊，而且我凄惨的一生有三分之一是你的责任。

原书行继续点头：但我结束了你凄惨的一生，你应该感谢我。

死去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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