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尽头,白亮的光线不放过每一处缝隙角落,干净无尘。
低垂着头,浑身无力,邢楠被人在这片纯白无垢的走廊上拖行,两边的人穿着白色防护服,无声无息,整个世界仿佛就他一个异类,与这空间无一点相合之处。
而他们手里提着的,好像也不是一个人,只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罢了。
“怎么,舍不得了”,一声吊儿郎当的嗤笑,林一玦斜靠在墙上,盯着周雄起佝偻的背影,满眼嘲讽。
人都已经被拖走了,装什么兄弟情深,还不是该背叛的时候背叛,该怨恨的时候下手更是一点也不手软。
“与你无关”,转过身冷冷瞪了一眼,周雄起对于林一玦这个曾经的老板,自从得了异能那便再没放在眼里过,他现在有能力,也有权,在基地里谁不给他面子。
“自然与我无关,我不过是看个热闹罢了,我们重情重义的周大队长实在是为了人类的未来着想,自己的好兄弟说抛弃就抛弃,在他最虚弱的时候送给别人解剖研究,这人还没变异呢不是吗,我真想看看等他醒过来到底会是个什么表情”
“你懂什么”,忽然一声暴喝,白色的雷电瞬间暴涨,周雄起赤红着眼,咬牙凶狠盯着林一玦。
他的心里有愧,毕竟他和邢楠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可是他也忘不了邢楠对静蕊做的事,所以,他只不过是稍微做了一点手脚罢了,不过就是在带队出去的时候,把他落下了而已,是生是死就看老天怎么判。
对,就是这样,这都是邢楠的命,如果不是他对静蕊起了那种心思,他又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所以,他被丧尸咬了,也是他自己不小心,是他该受的惩罚,把他送去研究室又怎样,被咬了就会变成丧尸,他肯定是要死的。
一切皆是,自作孽,不可活,人在做,天在看。
想通了这一层,周雄起的心绪瞬间平复下来。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刚刚还在折磨着他的胸口闷痛立马消失了。
“少管闲事”,瞥了林一玦一眼,周雄起转身踏步,气宇轩昂,又是一副人模狗样的张狂欠扁样。
林一玦磨了磨牙,明明是一只卑微的蝼蚁,一朝翻身,现在居然敢拿鼻孔看他。
原本是想折磨一下这几个扎眼的废物,哼,没想到除了坑了那个傻白甜,其他两个的日子依旧过得好的很。
啧!
兴致缺缺拿出一根香烟,点了个火猛抽了几口,这心里怎么想怎么不得劲。
随地把烟一甩,对于这根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贵重物资完全不放在眼里,林一玦越想越郁闷,他这是闹什么,周雄起那货说不定还觉得没了一个情敌,心里特舒坦,呸,下作的东西。
不过他现在也不能随便整死周雄起那货,这事还得筹谋筹谋,反正待在这里闲得慌,早晚让那家伙跪在他脚下,就跟以前一样,只配舔着他的鞋子,看他脸色讨生活。
冷哼一声抬脚离开,碧绿的草地上,只剩一根余烟孤零零躺着,冒着丝丝热气,苟延残喘,闪烁着星火对着紧闭的大门,一点一点,慢慢暗哑,死灰覆灭。
冰冷的实验台上,邢楠微拧双眉,隐隐有醒过来的迹象。
“真是难以置信,他到现在都没有变异”,连连惊叹在耳边响起,邢楠轻轻动了动,却觉得被什么东西压制着,丝毫不能动弹。
低吟出声,邢楠浑浑噩噩张开双眼,可是任凭他怎么努力,还是只能打开一点眼缝,脑子也还是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最后的记忆里,他知道自己被丧尸咬了,然后雄起把他带回了基地,他不想拖累大家,既然被咬了,那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可是雄起不同意,他只是默默地盯着他,双眼通红,那样的雄起,让他觉得害怕,所以他跟着大家回来了,也做好了被人处理掉的准备。
雄起把他送回了属于他的房间,原本以为要在那里等死了,可是后来又有人进来,然后他就昏迷了,最后一眼,他好像看见了门口站着一个人,是雄起,他直直盯着自己。
那神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却无端端让他一阵心悸,不敢再看。
“的确很奇妙,这小子的异能也很神奇,只有他变出来的水能喝,其他的水系异能者却只会加速感染”,另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与方才那个人声音里透出来的狂热不同,这一个,声音冷淡,好似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在里面。
“是啊,只要有他在,完全不用担心水源污染的问题,而且他的水源估计还有净化的作用,好好的一个人才,本来是不希望他暴露出来,引得A国注意,他们那边现在情况非常严重,完全不能与我们这边的稳定控制相比,再这样下去,恐怕都要灭国了,却没想到,那些人也太不懂事了,这就是个祖宗啊,是要好好供起来保护的,怎么就被咬了,简直是……”
“好了,博士,你也用不着悲春伤秋,这样不是正好给你个理由把这小子抓进来研究吗,你之前可是一直盯着人眼热,想动手又不敢伸爪子,我现在把人送到你这里,你就好好用着吧”
“哈哈哈”,一阵嘹亮高笑,那博士忽然间兴奋道:“对,谁能想到,这小子被咬了居然一点感染的迹象都没有,果然,我的直觉没有错,我看见这小子的第一眼,就觉得他不一般”
冰凉的手指触到邢楠软嫩,却又带着年轻韧劲的脸上,虔诚轻抚。
邢楠被指尖的冷意冻得难受,想要再看的清楚些,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还是看不清那两个人的脸。
“多漂亮的一双眼睛”,手指游移到眼角,轻轻摩挲。
清亮的蓝色一片纯净,这还是第一个连眼睛的颜色都一起变异的人,真是太特别了,到底这人的身上还藏着多少秘密,只要有他在,那人类的未来绝不会是覆灭,前途是光明的,绝对。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个人就是所有人的救赎,是最后的希望。
“博士,你看,这被咬的伤口好像已经愈合了”,淡淡指着邢楠身上的一片皮肉,果不其然,又引来某人的惊呼。
“这简直……”
“是神迹,对吧”
严世平激动地上下仔细端详邢楠的身体,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个不可能存在的存在,会自动愈合的身体,干净的水源,不会被感染变异,还有奇特的形貌变化,他简直不能想象未来等着他的还有什么惊人的发现。
若是无论怎么切割这人都能自愈,那他就可以不用担心人会被弄死,尽情地在这具身体上实验他所有的猜想。
盯着眼前这张神色迷蒙的脸,干净纯粹,比他以前实验过得兔子还要招人心疼,可是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在他眼里,没有垂怜,只有面对绝好素材不知收敛的贪婪,他要好好地,仔仔细细研究这每一寸皮肉。
房门被轻轻带上,只剩下一个狂热的科学家对着自己最钟爱的实验品慢慢琢磨,决定这下手的第一刀该从哪里开始。
好痛,好痛,邢楠被一阵剧痛惊醒。
睁开眼,一片血红从身体离开。
“这小子还真是细皮嫩肉,简直就像没吃过苦一样,现在这世道居然还有这样好命的人”
“喝,你没听说吗,这家伙在以前的队伍里是出了名的废物,除了供水,打架什么的全都不行,只能被人护在后面看别人搏命”
“那现在这样还真是物尽其用,做实验的材料真是太对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惊恐惨叫,撕心裂肺。
背对着邢楠的两个工作人员转过身,他们的手里,捧着他的血肉,那是一团活生生还在跳动的肉块,巴掌大,就这样被人从他身上夺走了。
邢楠剧烈挣扎着,可是他被紧紧捆着,手脚身上都是挣扎出的红色勒痕,他挣脱不掉。
忽然一道水箭射向二人,惊得那两人闪躲开来,却看见那水箭软绵绵射到墙上,无力淌下。
“哈,废物就是废物”
二人嗤笑着,对于邢楠的绝望视若无睹。
他们的心早就被这世道折磨的冷硬,作为普通人,除了因为他们的研究本领还能保留一份工作,其他地方,无处不是被异能者欺压。
如今,他们的手里有一个异能者作为实验材料,对于这世间不公的怨恨,还有被人踩在脚下的愤怒,还有什么比现在这只待宰的羔羊更好的宣泄品。
况且,无论在这家伙身上割上多少刀,所有的痕迹很快就会消失不见,多好啊。
他们的脸上带着高傲的蔑视,将麻醉剂打进邢楠体内。
冷光在眼前闪烁,邢楠睁大了眼,他不敢看,却也不敢闭上眼,在那可怕的晕厥中,盯着那冷光一点点扎进自己的身体。
又是一道血红在眼前闪过,剥离出他的身体,邢楠愣愣盯着,死死瞪着,最后在毫无怜悯的目光中,陷入一片黑暗。
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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