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啊,”赵明殊感叹道,“我有时候真挺怕和理想主义者一起行动的。”
安静撇嘴,嘲讽她:“你怎么不当人家面说呢,就会背地里吐槽。”
她拿着叉子,泄愤似的用力插盒里滚来滚去的果冻。
“我看你们和那个桃子还是橙子不聊得挺开心的嘛。”
姜枝提醒她:“她叫陶桃。”
安静气不打一处来,吼了句“我才懒得管她叫什么!”就拽过毯子往身上一裹,倒头就睡。
只是看那不断起伏的毛毯,就能想象到里面的人心情有多愤怒了。
傅青鹤在用过餐后就带着陶桃去了楼上,显然对他们还没有完全放下戒心。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另一边的注意。
汲倬云走过来的时候面色还算好,没有几人预想中的不悦。
赵明殊被安静那一顿吼弄得莫名其妙,正是不爽的时候,见他过来,已经打算一旦听到不如意的话就立马发作。
只可惜汲倬云并没有如她所料。
他是过来谈正事的。
“后天出发怎么样?”
他对姜枝道:“停车场就在北门和这里的中间位置,我们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后天一早各自派人潜入停车场,找到那两辆车后直接开到超市后面,等搬运完物资后就一起出发。”
在讨论之后,他们还是决定采用汽车作为逃生交通工具,恰巧的是,汲倬云和赵明殊在北边停车场各有一辆车。
姜枝思量几秒,道:“可以。”
一天时间,足够解决完剩下的事了。
汲倬云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眼中漫上笑意,语气也轻松起来,玩笑般道:“我还以为你想带那两个人一起走呢。”
姜枝想了想:“也不是不行。”
她看着汲倬云僵在嘴角的笑意:“等我上去问问她们,如果她们两人愿意一起,那再好不过了。”傅青鹤的能力可是有目共睹,带上这样一个强有力的帮手,她不觉得汲倬云会反对。
他不就是因为这个才想让她们一起同路的?
汲倬云闻言目光变换几番,道:“我不觉得这是个好建议。”
他本不想多说,但为了打消姜枝这个突发而至的念头,还是开口:
“你有没有注意过她的站立和行走姿态?”
姜枝回想一番,还真发现了一点东西。
无论是站着坐着,傅青鹤总是挺直腰背,仪态端正无比——完全担得上站如松、坐如钟几个字。而且这并不像刻意而为,反而像是经受过专门的训练,长年累月已经养成习惯一般自然顺畅。
汲倬云的话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我观察过,她走路时每一步的间距几乎完全一致。无论怎么刻意控制,常人都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除非她受过专门的训练。”
赵明殊愕然道:“她是军——”
“很有可能。”汲倬云道。
“可她还没毕业,就算在校入伍也只是短时间的训练,根本达不到这种程度。”赵明殊边思索边低声道,“除非……”
“除非她的家里有军人出身的长辈,而且对她从小进行培养和训练。”姜枝道。“这个长辈大概率是直系亲属,而且在军队里职位不低。”
只漏了个耳朵在外面的安静偷听得目瞪口呆。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这三人寥寥几语把一个初见面的人家底都差点翻出来了!
我们学校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安静恍惚中满怀敬畏地想。
三人不说是各怀鬼胎,也算是各有心事。总之对于邀请傅青鹤加入这件事,汲倬云和赵明殊态度相当鲜明地持反对意见,姜枝中立。
等汲倬云径直离开后,姜枝在心中呼唤道:【系统?】
【2个积分。】
姜枝说:【成交。】
【俞飞在距离你们1.69公里处的一个报亭里苟着呢。他已经把那里当做据点三天了,三天都没挪过窝,一直在附近活动。】
【多好啊。】
系统懒散的声音里丝毫不掩饰幸灾乐祸。
【直接来个瓮中捉鳖,给他一点小小的震撼。】
……
汲倬云回到营地,那两个因为多嘴差点引发一场争斗的男人正围着周岚和刘小五殷勤地说些什么,唐闵则是半垂着头靠坐在那。
他轻飘飘地投过去一眼,那两人识趣地退到一边。
汲倬云却没有去找周岚二人,而是走向了唐闵。
唐闵正闭目养神。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大脑昏昏沉沉的,浑身也酸软乏力,可这种条件下连杯热水都喝不到,也只能尽量多休息,祈祷能在出发之前好起来。
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他睁开眼,疑惑地看着居高临下、眼神莫名地看着他的汲倬云:“老大?”
汲倬云抬手将一包东西丢在他怀里。
唐闵下意识接过,打开一看,塑料袋里面包裹着的是一些药品,一板是市面上常用的退烧药,还有一些是其他功能的感冒常用药。
他感觉喉咙被堵住,干涩无比,半天才艰难地挤出只言片语:“这是……”
“姜枝让我带给你的。”
汲倬云意味不明道:“我倒不清楚,你们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种地步了?”
唐闵看着那些在末世几乎称得上是珍贵无匹的药品,心中复杂难言,只低声说道:“我也不……不清楚。她只是人好吧。”
汲倬云没有再说什么,无声地勾了勾唇,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面慈心狠的人他见多了,但如姜枝这样完全反过来,面冷心热的,他倒是第一次见。
唐闵平复了下心情,去找水准备吃药。
刘小五大口撕下一条牛肉干,边咀嚼边含糊不清地喊老大。
汲倬云走过去,随意往地上几个背包看了眼:“东西都备齐了?”
“那肯定的,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啊老大。”
刘小五虽然嘴上花花,但办实事还是靠谱的。汲倬云也就没再说什么。
周岚道:“老大,你和她们谈妥了?”
等汲倬云道是后,他皱皱眉,有心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汲倬云问:“刚才那两个找你们说什么了?”
如果说他们对唐闵是勉强能接受却并不重视的态度,那对于那两个毫无用处还拎不清的人,就完完全全只剩下鄙视和厌烦了。
“还能说什么,”刘小五撇嘴,“说新来的那两个嚣张霸道完全不把老大您放在眼里,还有我们的新盟友——竟然直接越过您就去和她们交涉,就应该给这些人点颜色瞧瞧。”
汲倬云眼底冷意渐浓,“两个蠢货。”
刘小五立马接话:“蠢货可留不得啊三哥。”
他充满暗示意味地看着汲倬云,却没有得到回应,只好撇了撇嘴。
*
次日一早。
姜枝等三人做足了准备——包含了身体和心理各种意义上的准备。赵明殊最后帮安静系紧手腕和脚腕处的绷带,表情难得严肃:“走,出发!”
清晨的天空还是昏暗的。
安静被扑面的寒风吹得瑟瑟发抖,她的大脑被各种复杂混乱的情绪塞满,就像一个超负荷的仪器被迫停止了运转,只知道一声不吭地闷头往前走。
从万来到二十七教的这段路程她曾走过成百上千次——无论是独自一人,还是在安宁或是其他同学的陪同之下,却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竟然生出一种“要是永远走不到头就好了”的荒谬想法。
然而最终还是到了。
她在那扇教室门前停住脚步,身后的两人也一同停下。
不知多久的踌躇不前后,她听到有人叹息般地说了句:
“去吧。”
在当时的情况下,她甚至没能听清那是谁说的话。只是颤抖着手触碰到那扇门上的把手,然后宕机的大脑一下反应过来了似的——那些过往的回忆、情感一股脑地涌上。
沉甸甸的痛苦和酸涩拉扯着她的心脏,让她生出一种被孤寂黏稠包裹得几乎要窒息般的错觉。
她推开了门。
……
姜枝亲眼看见她进去,自己则和赵明殊默契地留在了外面,体贴地留给她和安宁独处的空间。
即使是紧闭的门里也能透出那道如同断臂小鸟,断断续续的、尖锐的、泣血般的哀鸣。
姜枝难以忍受地闭了闭眼,不受控制地被勾出某些不太好的回忆。
她转身,走到了离那间教室大致十来米远的一棵树下,直到声音听得不太真切才停下。赵明殊默默无言地跟在她身后。
“你有什么打算吗?”赵明殊问,“等这一切都过去,回归到正常生活之后。”
“再说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明殊居然难得地从她的话里听出了那么一丝不确定的感觉。
姜枝补充道:“等一切都真正稳定下来之后。”
赵明殊微怔,“这有什么好——当然会稳定下来了。这些丧尸也就是对我们普通人而言是个威胁,一旦国家决定动用军队,肃清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说到这,她皱眉思索:“距离丧尸爆发也有半个月了,上面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以那位雷厉风行的处事手段来看,这速度是不是过于慢了?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仅是对家人,还有更重要的……
姜枝没注意她的神情,她在听安静那边的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哭累了,里面没有了之前的声音,只有一些低沉的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咳嗽声和沉闷压抑的喘息。
动静极小。但耳力惊人的姜枝还是捕捉到了。
她抿着唇,犹豫地往那边走了两步,又停下了。
那道说不清的感觉让她有些心慌。
仿佛那把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会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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