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屏伸展开来围在了白的身边，变成了3D环绕的形式，让白可以更深切的进入曾经所发生过的故事里……

一个有关于十年之前的帝国画卷徐徐展开。

总指挥中心的高楼之下，男孩被赶出门后趔趄了几步，而后他垂下眸看着自己手中的设计蓝图，屈膝坐在了最下面的台阶之上。

他一条腿伸直着，另一条腿则半屈起，白皙的手搭在了膝盖上垂落，目中眸色明明灭灭，不知在想些什么。

男孩年纪虽轻，也就一副十八岁刚成年的模样，但其淡然的神色已经颇具一格，和如今的易玄相比并没有相差太多。

而唐溏看见的瞬间骤然认出来了。

他应该就是……

十年前的易玄。

架着他出去的几个侍卫又折返了回来，开始了无止的嘲笑。

“都什么年代了，还想着搞科学那一套呢？傻？”

“嘛！我说！既然是个底层贫民的身份，就应该有去参军为帝国战斗的觉悟，死还能死的有意义。”

“像你这样的废物杂种，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想要去找顶层的大人给你发展那什么破A.I计划？”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看看这人连梦都不会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诶？不过长得虽然嫩了点，但倒是很符合上面几位大人的口味啊。要不便宜便宜你，做个玩宠怎么样？！”

男孩终于有了反应，他侧过头，向上看了他们一眼。

这一眼中，冰裂、风暴，淡漠又凛冽。

他们大都些许的愕住几秒。

旋即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的想给这无人知晓的蝼蚁杂碎一顿教训。

为首的一个抓住了男孩的衣领。

恰时一辆第二代飞船停下了。

飞船上面属于A级上校的徽记熠熠闪光。

侍卫们放开男孩，再也无暇顾及他，纷纷站岗行礼迎接。

男孩对此毫不在意，他在一边轻轻抬手扫了扫刚才被侍卫们接触过的衣领之处。

舱门打开，一个西装革履气势雄浑的男人走了下来，他撇过一旁的男孩，几不可查的皱了下眉，不过脚步却并未停止，他迈上台阶，将这一段插曲抛之脑后。

侍卫见状，有眼色的开始毫不客气的赶人。

其实楼下已经不属于指挥中心大楼的范畴，他是有权利呆在这里的。不过会碍了各位大人的眼，这怎么行？

其中一个已经开始动手撵人。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清脆玲珑的声音。

唐溏置身其中，透过一直在纪录片中白的眼睛看向声源。

那是一个小女孩。

她皱着眉迈着步子下来。

眼眶深邃，皮肤柔嫩，水灵可爱。

这个长相分明就是……

最开始十三岁的那个白啊。

不对，唐溏否定了这个说法。

她不是白……

——或者说，白才是她。

明明不大的年岁，却气势倨傲，带着凛人之意，是和白截然不同的性子。

几个侍卫自然是认得小姑娘的，甚至觉得她比上校还要麻烦的多。

为首之人上前微微低了下头，态度完好：“大小姐，这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底层贫民。”

她睨着眸，扫了一眼底漠然整理衣带的少年。她又扫了一眼侍卫：“我问的是你们在做什么。”

侍卫心道这大小姐还真是事多，他开始一板一眼的回答起了经过：“一个从下森来的贱民，拿着不切实际的有关人造A.I蓝图，妄图去找顶层的大人们。”

少年对所有的讥讽不为所动。他整理好刚才被拉皱的衣领，将手中的图纸折好，然后直接无视了这些人，打算离开。

“等一下。”女孩出声。

少年脚步未停。

侍卫率先冲了上去又一次架住了他。

他淡淡抬眼，第一次和女孩对视。

她先是从喉间笑了一下，肩膀轻耸，像是不满，又像是感兴趣。

女生没有在意父亲是不是早就进了指挥中心大楼，也不着急跟上去。

她眯眼：“我姓易，单字灵。”

她抬着下巴，带着上层贵族特有的惯性傲慢。

而少年，琥珀色的瞳眸里，有的却全部都是淡漠。

他仿佛在说，和他有什么关系？

易灵的眉毛轻蹙。

她的目光往下，扫过他手中攥着的图纸。

“也许你这渺小的微不足道的愿望，我能替你实现。”

琥珀瞳眸中有了细微的涟漪。

少年开口，嗓音略带嘶哑，语气漫不经心却又一语直中。

“你能做什么？”

这样的语气，更像一种挑衅。

是她13年中，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轻视和不屑。

她抬了抬下巴，眼神更为凛冽。

“你想求到的东西，我都能可以。”

他垂眼。

“实验室。”

——“可以。”

“仪器。”

——“可以。”

“工具。”

——“可以。”

少年浅薄的认知中，实验室和仪器工具已经是他想象的天花板。

她弯了弯唇角，语气怜悯又轻蔑，“我拥有的，远比你想象的，多的多。”

他的表情冷淡的想要让人恶劣的打碎。

少年动了动唇。

“你想要什么？”

易灵一只手屈在胸前，另一只手支在胳膊上，伸出一根食指一下一下的点着自己的下巴，而后扬了扬眉。

虽然声音稚嫩无害，表情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让我想想。”

“emmm……”

“你的成果。”

“你的身份。”

“你的所有。”

少年将眼神移到了女孩**的脸蛋上，声音冷静无波。

“好。”

反正，他本来就只有他自己。

像是不满少年利落的反应，女孩静默了一瞬，而后再恶劣的抬起眼睫。

——“讨好我。”

回应她的是他微皱的浓眉，和困惑的神色。

女孩扬了扬自己的左手，再看向他。

少年迟疑了一下，而后单膝下跪，拿起女孩的手，用唇不带任何感情的轻轻碰触了一下。

易灵满意的收回手，没有让少年起身。

她歪歪头，宣布说：“以后，你就叫易玄。”

“我会是你唯一的大小姐。”

而这一瞬间，唐溏的心脏处也跟着揪疼了一下。

她知道，那是白在难过。

*

那天后来，易灵让他上了飞船，她则进了指挥中心。

回来的时候，易上校也看见了存在感低微的少年，低着头，只露出了精致的下颚线弧度，神色不明的模样。

他只单吩咐易灵一句查清那个蚂蚁的底细，便不再管她是不是又想要去养个多余的宠物。

而易灵耸了耸肩。

易玄的背景几乎只消个三五分钟就可以看到全部了。

他来自下森的一个贫民窟，从小才智卓绝，因帝国机制而中止了学业，后来终日自学，在下森中也算是凭着一些改造人民生活的发明而小有名气。

家庭简单，孑然一身。

他真的只有他自己。

易灵毫不避讳的在车上打开少年的资料观看了起来，觉得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又随手关了光屏。

少年将目光收回，目色淡然，心中却有些可笑。

——在上层社会中，原来他的世界和努力，只有五分钟。

但是，一定会改变的。

唐溏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的说：你做到了，在十年后。

回到一个偌大的庄园之后，易灵直接赐予易玄一个封闭性功能极全的实验室，她转了一圈，耸了耸肩：“以后，这里就是你的。”

她想到少年的承诺，补充道：“今天的事，你永远也要记住。”

而后她离开了。

她的身边从来不缺服务的人，她会收下他，也不过是因为好玩和少年的一个眼神。

淡漠却异常坚定。

让年岁尚幼的易灵忽然觉得也许这个下层的贫民真的会有点不一样。

如果他做到了，那么她的收获无疑是巨大的。

而如果他没有，他也会沦为一个弃子。

仅此罢了。

手背上，少年印下的余温似乎还尚在，她抬起手背扫了一眼，然后径自拿水冲洗了好几遍。

她不知道，少年在她离开之后，静默的看着已经关闭的实验室门。

他说：“好。”

*

这件事只是易灵的轨迹中极其微不足道的不值一提。

她很快就忘了。

这一忘，就是整整三年。

再见时，少女初成，身形姣好。

这三年中，她接受着帝国给予贵族独有的特权，去了专门的军事训练基地练习作战技巧，并入学了机甲学院。

三年一次的长假，她回到阔别已久的庄园，易灵巡视了一遍她的领地，但已经忘记那个没有记忆任何位置的黑了。

直到有一天，她心血来潮的召见了一下庄园所有人员。

易灵站在台子上，懒洋洋的往下看着一个个陌生的脸庞。

而后被一个身影攫取了目光。

高瘦身形的男人低垂着黑发，皮肤白皙神色冷淡，眼神向下从不往上看。

这在一众人员中显得格格不入。

易灵拧眉。

走了过去。

黑色鞋子映入眼帘，男人的眼睫微动了一下。

而后身边又传来充斥着命令的口吻。

“让你抬起头来，听不懂吗？”

“这是哪里混进来的？规矩都不知道？”

易玄顿了顿，反应略慢的抬起了眼。

原来不是白皙，而是脸色有些苍白的过分。

连唇色都失了。

易灵觉得他有些眼熟，又莫名的感了兴趣。

男人不正常的神色也引起了她的注意。

而周围，有一些人，看到大小姐对这个贱种来了兴致，心下不禁担忧。

一个人冒了出来，恭敬的走了过来低头说：“大小姐，我带您去地窖巡视吧？”

易灵不耐的扫了一下那人。

那人瞬间噤声。

她抱起胳膊，重新审视面前的男人。

“你叫什么？”

男人扯了扯嘴角，抬眼看着易灵，琥珀色的眸中仍旧冷淡，叫出她曾经给过他的名讳。

“易玄。”

易灵默了一下，再道：“啊。”

两个字，就足够易灵去想起曾经儿时的一时兴起。

现在的她，当然不再觉得易玄做得到。

她甚至都已经忘了。

因为从来都没有当真过。

可是她不知道，她是一个人的黑色世界里，刀刃划过后透下来的细小光彩。

皱了下眉，受过专业训练的易灵当然知道男人现在的模样有些不正常，她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而她受到的回应，是男人身形摇晃之后的一头栽倒。

经过仪器检测之后，易灵拿到了报告。

数据显示，易玄的身体长期营养不良，衣服之下有着多处人为损伤痕迹。

易玄是来自下森的存在，虽然是被大小姐亲自带回的，但似乎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受到过重视，他终日呆在实验室中，从来不和人主动交流，为了身体机能的正常需要，到了时间会出来用食、休息。

他在别人的眼中，就像一个怪胎杂碎，没有人不会想在生活不顺心时不过来凑上一脚欺辱这个默不作声的怪人。

易灵的眼神冷了下来。

她将那些人全都教训了一遍再逐到了最遥远的贫民窟下森。

易玄醒来后，看到易灵站在检测台前，抱着胳膊垂眼看着他。

她冷静道：“你放心，从来没有人敢欺负我的人。”

而易玄，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低声说道：“谢谢。”

易灵扬眉，故作矜持的脸色终于松了下来。

——“这本来就是我要做的。”

第二天，她在门口看到了一个贴片仪。还附着说明书。

那是用来治疗疲惫的。

*

在这个假期之中，易灵和易玄渐渐相熟了起来。

她虽然倨傲，但其实心很善良，喜欢公平。只是受到了长久的帝国文化熏陶和背景影响，难免会有贵族盛人之意。

长大的易灵对易玄倒是很欣赏。

她突然觉得易玄那个蓝图其实也并非是完全无法实现的。

事实上，在经过三年的训练之后，她觉得她其实并不喜欢那样的生活。

一味的无止尽的杀伐，好累。

两年之后就是十八岁成年精神力检测了。

这次回到庄园，也是为了逃避一天天愈发不想面对的事实。

但她的身上，有帝国的期望……

易灵发现易玄虽然话很少，但其实性格温和。

他会安慰她，会做出发明让她开心。

他有时还会低垂下头，浅色眸中藏着淡笑。

她信任他，欣赏他。

而他对她，是热忱，是感激。

但是这一切，落在了光屏之外的白的眼中。

变成了喜欢。

不顾一切的喜欢。

那个和她有着一模一样脸庞的少女。

是那么热烈又阳光。

即便是傲娇凛人也显得可爱娇气。

白微微闪烁了下眸，她觉得现在难过的快要死掉了。

易玄整个人，连名字都是那个女孩的。

如果她是她，那她们的性格怎么会完全不一样。

如果她不是她，那她又到底是谁……

只是一个，小小小小的，替代品吗？

他仍旧是她唯一的黑，但是她呢？是他全部的白吗？

唉~这个本好长呀…写啊写~

有时候懒得修文直接发了，哪里有问题的话踹我一下~

木啊。

*

感谢小饼干“离氏卿浅”,灌溉营养液 3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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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黑白（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