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达成目标，相互击掌庆贺。

她的视线落在齐骁身上，青年衬衫袖子卷起，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

他额头上带了些薄汗，他长臂一抬，随意地用手背拭去，却不防将手背上有灰，额头上瞬间多了一道黑印。

赵峰说了句什么，他不甚在意地耸耸肩，勾起唇角笑了笑。

他显然心里有事，笑容显得有些勉强，笑意也不真心，可就是这样的一抹笑容，在洒满阳光的院子里，还是耀眼得近乎刺目。

凌晓瑶从认识他的第一天就知道他是个好看的男孩子，却没想到，这人在这简单古朴的小院子里，顶着额头上的黑灰，理应是灰头土脸的丧气模样却还能这样的好看。

凌晓瑶看了他一会儿，移开视线，在心里对着自己重新催眠：千万别动摇，没有结果的感情有什么意义？那家伙终究不会属于你，除非是世界末日！

咦？等等！不对不对，即使末日了……大概也不会！

齐骁说他没有跟自己倒过谢，其实他忘了，最初的时候他说过很多次。

那会儿凌晓瑶刚从电影学院毕业，齐骁在海外名校读到大二时私自办了退学，回国后瞒着家人混娱乐圈。

二人都是业内新人，缺乏经验，起步相当艰难。

凌晓瑶稍微好点儿，好歹是正经科班生，只是不适应新剧组的拍摄风格和导演的拍摄模式而已。

齐骁就惨了，毫无经验，连该怎么站位走位都弄不清楚，加上表演经验少，肢体和表情都还有些僵硬，吃了不少NG，更没少被骂。

大约是同病相怜，凌晓瑶在跟他对戏时偶尔会提点两句，拍摄间隙也会跟他传授一些表演技巧。

齐骁那会儿刚过二十，脸上还带着没消散的婴儿肥，满满的胶原蛋白，看起来像个还在读高中的俊朗少年。

他每次都会礼貌地跟凌晓瑶道谢，再客客气气地请教她几个问题，虽然看得出他出生优渥，举手投足之间难免带了点骄矜的贵气，又年轻气盛，偶尔会流露出一点少年人的桀骜。

可他在她面前却总是客客气气，良好教养中透着一丝疏离，却也不会过于冷淡。

对于这样讲规矩有礼貌的好孩子，凌晓瑶当然不会藏私，总是倾囊相授。

两个人真正变得熟悉起来是有一次收工后一起吃饭。

那次她和齐骁在片场被导演一通狂骂，下了戏后心底苦闷无处发泄，于是凌晓瑶提议找个小店吃烧烤，一边撸串一边喝酒。

齐骁愣了愣，像是下意识想拒绝。然而大约这顿骂挨得着实苦闷，他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

两瓶啤酒下肚后，话匣子也就自然打开了。

凌晓瑶好奇：“看你衣着打扮都超级讲究，家境肯定不一般吧。你为毛放着好好的学不上，跑这儿来折腾呢？”

齐骁看起来酒量也一般，这会儿眼角眉梢已经开始泛红，眼睛里像是落入了几点水星子，在小店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亮。

他神秘兮兮地掏出手机，凑到凌晓瑶耳边给她放了一首音乐。

“好不好听？”

凌晓瑶脑子也有点糊，但当她听到手机里传来的音乐时还是一下子反应过来：“Travelling to the moon？”

齐骁吃惊得很明显：“你听过？”

凌晓瑶懵懵地点头：“是啊，之前在一个小众音乐论坛上听过，好像是M国一个大学生乐队的原创歌曲。我无意中听到，当时就觉得还不错啊，主唱的声音也好听。我当时还专门去搜了那个乐队的其它作品。可惜那个乐队挺糊的，只出了几首单曲就解散了。”

齐骁双眼一下子睁得圆圆的，跟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看起来完全不同，两只眼欻欻往外放着光：“你居然听过我们乐队的歌？！”

凌晓瑶这才知道，原来她之前听过的这首歌是齐骁在海外读书时组建的乐队创作的，而齐骁正是那个乐队的主唱。

“那你的乐队呢？”凌晓瑶好奇。

齐骁摆手：“理念不合，散了！”

“蛤？”

齐骁撇撇嘴：“乐队里的家伙们都太不靠谱，有两个玩乐队的目的不是真心爱音乐，只是为了方便泡妞；还有一个虽然挺爱音乐的，但有一次被我发现他丫嗑药，把我给气的，跟他打了一架。后来，我索性就把乐队给解散了，想走独立音乐人或者创作歌手的路子。”

“你还会搞创作？”凌晓瑶觉得自己今天一晚上净发问了，可是奈何意外实在太多，本来以为齐骁曾是乐队主唱已经够令人惊讶了，没想到他丫居然还会创作。

“你听的那首就是我写的啊。”齐骁状似随意地抛出一句，然而微微上扬的嘴角揭示了他内心的小得意。

“你这么腻害，为毛不接着搞音乐？跑来演戏是个什么骚操作？”凌晓瑶用手托着自己快要惊掉了的下巴，发出灵魂质疑。

齐骁灌了一大口啤酒：“我对拍戏也没啥兴趣啊。可是我不是想单飞嘛，就签了个娱乐公司，是我妈的一个朋友开的。那公司虽然还挺大的，不过更注重影视那块儿。我的经纪人说了，现在单纯玩音乐没人会欣赏，我擅长的英伦摇滚曲风又太冷门，很难出圈。我得曲线救国。”

他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磕，立军令状似的：“我经济人说了，等我微博上有了三百万粉丝，就给我出专辑！”

凌晓瑶有点怀疑这傻孩子是不是被经济公司忽悠了瘸了，但看着他满脸的雄心壮志，到底没好意思开口。

只是用略带同情的小眼神看着齐骁：“那不是违背了你的初衷？你浪费大好时光在这里拍戏，多遗憾啊。”

齐骁挑了挑眉：“不遗憾，没通告的时候我都在搞音乐，就算是进剧组拍戏我也在坚持创作。我是不会抛弃音乐的，放心吧！”

“吸粉啊流量啊什么的我其实不太懂，我也不关心。而且……”他顿了顿，眉宇间凝着一层无奈：“这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优路径了。”

“我爸坚决反对我搞音乐，处处给我使绊子，我妈虽然态度没那么坚决，但其实我知道，她本质上也是想用怀柔政打消我的想法，让我在这条路上碰几个软钉子再乖乖回去。”

“她唯一的条件是要在她眼皮底下，所以我签了熟人的公司。现在她虽然会照顾一下我的日常，但不会给我任何资源，让我靠自己试试看。”

“其实这对我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状况了不是吗？”

“而且我不讨厌演戏，也乐于尝试。”

男生缓缓地说，声音像是缓缓流过金砂的泉水，清悦舒缓，凌晓瑶霎时回忆起了初次听到那首歌时的感觉，觉得他的声音也和之前的歌声一样，带了些直入人心的迷人尾音。

然后她听见这个好听的声音在说：“我想要月亮，所以我不怕先蹲在地上把六便士捡起来。”

“嗯。”凌晓瑶用力点头，拿起手里的啤酒瓶子在他手里那瓶的瓶身上轻轻磕了一下：“为了月亮！”

然后齐骁兴致勃勃地把自己最近创作的曲子一首首播给凌晓瑶听。

凌晓瑶听完，忽然觉得齐骁的经纪人大概是对的。

他这音乐要想出圈还真挺难的。

这孩子的音乐，不能说不好听，他创作和编曲的功力还是扎实的，能听出来乐曲中音乐元素的丰富和多样性。

只是——太不注重旋律本身，属于那种曲高和寡的风格，的确不太符合如今市场的需要。

凌晓瑶弱弱地问：“你有没有想过……换一换风格？”

齐骁拧眉：“换什么风格？”

凌晓瑶斟酌着开口：“就是……比较接地气的风格，传唱度高的那种？”

齐骁愤然摆手：“不！那种风格可以是任何人的，却不是我想要的。”

“可是我觉得那样的风格比较有市场……”

齐骁啧了一声：“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凌晓瑶：“……”

行吧，跟傻子不能正常沟通。

见她不说话，齐骁也有点讪讪的，半晌忽然抬头：“那你喜欢吗？我的音乐。”

凌晓瑶坦诚地点点头：“我个人非常喜欢。”

然后她看到对面的男孩瞬间像有灯光师在旁边打光似的，整张脸焕发出了熠熠光彩，让人有些挪不开视线。

凌晓瑶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想要让他更开心一点，于是决定加码——她掏出自己的手机，拨弄半天翻出了一条去年发的朋友圈。

那是一首歌曲的链接。

【意外听到一首很好听的歌，推荐！朝着月亮漫游，即使到最后我们不能到达那里，可那也并不妨碍我们能收获抬头仰望时洒在脸上的皎洁月光。——链接Travelling to the moon。】

然后她果不其然地看到了齐骁越发上扬的嘴角和少年眼里夹杂着意外、惊喜和感动的自豪。

齐骁盯着她手机屏幕上的那条朋友圈看了好久，终于抬起头来，少年收敛了笑意，微垂双目看着她，神色郑重地开口：“谢谢！”

从那天之后，齐骁颇有一点将凌晓瑶引为知己的调调，跟她亲近了起来。

只是关系近了之后，他倒也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不仅说起话来越来越随意，使唤凌晓瑶的时候也毫不客气。

并且，从那以后凌晓瑶再没从他嘴里听过一句正儿八经的“谢谢”了。

呃，想象中的Travelling to the moon大约是Bruno Mars的talking to the moon那个调调的歌曲~~

霍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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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