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晓瑶有点窘，双手撑在齐骁身上，尽量让俩人的身体接触面积减小一点。

齐骁：“你别动。”

凌晓瑶：“嗯？”

齐骁：“接触面积越小，压强越大不懂啊？你这样我反而累。”说着长臂一伸，把她一把拉下来，靠在自己胸膛上：“没事，哥练的胸肌还是可以给你靠一下的。”

凌晓瑶挣动着想起来：“你当我想靠啊，这姿势别扭死了。你特么快点起来，蜷成一个圆润的团子一边待着去！”

谁知挣了一下竟没挣开，她又不敢闹出动静，正原地磨牙呢，齐骁宽厚温暖的手掌放在她的肩头轻轻拍了几下：“别闹，让我抱一会儿。”

凌晓瑶忽然意识到，从事故爆发到现在，齐骁极少像自己那样流露出极度恐慌的神态，也没有宣泄过内心情绪。可是大家都是普通人，即使这男人性格天生坚毅一些，又怎么会毫无压力，完全不怕呢？

凌晓瑶趴在他胸前，没再动了。

依照逻辑推断，一个人的平均体温是36.5度，另一个人的体温也是一样，两个同样体温的人拥抱在一起，不会有温差，也不会产生热量交换，可为什么，两个人都会感到温暖呢？

熟悉的人，温暖的怀抱，寂静无声的狭小空间，未知的极端环境让人霎时生出一种孤寂和荒凉之感，仿佛此刻世界上再没有其他人，而他们只有彼此。

幸好，还有彼此！

两人不带一丝旖旎的亲密相拥，像是荒原之上两只落单小兽的相互陪伴，旷野再孤寂，至少还有彼此的依偎和慰藉。

好在时光对他们没有太残忍，熬了一阵他们终于迎来了天黑。

影视城的园区晚间不对外开放，是以照明不算太好。至少这所“学校”入夜之后就只有操场上孤单伫立的两盏路灯还亮着。

月黑风高，适合行动！

凌晓瑶和齐骁撑着讲台缓缓站立，这次花了更多的时间来调整发麻的双腿，然后再不迟疑，撑着保护罩在夜色中半蹲着缓缓朝礼堂方向走去。

这是他们一开始就想好的，比起□□办公室，还是礼堂比较靠得住。毕竟办公室那边围聚的“嗯嗯”人数比礼堂多不少，想来是因为礼堂是仿欧式建筑，窗户安装的是那种彩绘玻璃，没有普通玻璃窗那么拉仇恨。

而且黑暗中视线受限，围在建筑物周围的“嗯嗯”门看不见窗户内的人影，似乎也变得平和不少，大多站在原地发呆，大约又开启了思考人生模式。

行动还算顺利，昏暗的路灯实在提供不了多少光明，黑暗给了他们绝佳的保护色，直到行至礼堂附近也没被发现。

然后，凌晓瑶掏出之前捡的宝贝物件——导演常用的扩音喇叭喊话器。

他们这个破剧组投资小，有些工作人员不是那么专业，拍摄现场尤其嘈杂，讲话太费嗓子。

所以导演专门整了个性能超强的扩音喇叭，在片场一声吼，喊话声简直振聋发聩。

跟所有的扩音喇叭一样，这个喇叭也自带录音功能，休息时无聊的工作人员们还拿它录过一些乱七八糟的录音。

凌晓瑶把音量调到最大，按下播放键。

齐骁掀起讲台一侧，把那喇叭朝操场一侧的草丛扔了出去。

清晰嘹亮的声音响彻夜空：“浙江温州，浙江温州，江南皮革厂倒闭了！”

……

寂静的夜晚，这魔性的声音简直直击人心。

礼堂附近的“嗯嗯”们率先反应过来，动作整齐划一地朝着声音的方向涌去。

□□办公室附近的那拨距离虽远些，也难以抗拒这种声音的诱惑力，闻言也陆续朝声源处走去。

机不可失。

齐骁和凌晓瑶赶紧扛着讲台拔足狂奔直至礼堂门前。

凌晓瑶拍门：“谁在里面？麻烦开个门让我们进去！”

门内没有动静。

不知道那个扩音喇叭对那些家伙们的吸引力能持续多久，凌晓瑶有些急：“拜托了你们了，开下门吧。”

“现在门口时安全的，那些家伙都被我们引开了。”

门内隐约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略带焦急，听起来有点耳熟：“怎么不开门？”

然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不行！太冒险了。”

另一个略浑厚的男声响起：“应该没事。开吧。”

那个女人声音已经有些变调，尖锐无比却异常坚决：“不！谁知道他们有没有被咬过。”

凌晓瑶急得一头汗：“我们没被咬过，真的。”

齐骁抬起大长腿朝门上狠狠踹了一脚：“给老子开门！”

门内陡然安静，随后那个斯文男声响起，带着惊喜：“真的是齐哥！你们让开！”

凌晓瑶认出那声音是助理小刘，心里一阵暖。

然而门依旧没被打开。

这时草丛里的家伙们经过一番争抢之后似乎对扩音喇叭的兴趣已经开始减弱，外围几个家伙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正朝他们看过来。

齐骁把扛在头顶的讲台一把掀起，朝旁边一扔，又往门上用力踹了一脚，朝着门里大声吼了起来，声音里满是狠戾：“再不开门我就把你们的窗子砸了，看你们谁能讨着好！”

门瞬间应声而开。

凌晓瑶跟着齐骁迅速闪入门内，心情十分复杂。

齐骁看了她一眼：“鲁迅曾经说过，对付软硬不吃的人，唯有横得不要命才是唯一出路。大师诚不欺我。”

凌晓瑶：“……放过大师吧，真心的！”

“齐哥！”前方奔来一个瘦小的身影，小炮弹似的一头扎进齐骁的怀抱。

“小刘，你冷静一点。”齐骁看见小刘其实也非常开心，只是如此亲密还是不太习惯。

齐骁一边手脚并用地把人推开，一边上下打量着他：“你没事吧？”

小刘已经没控制住流了满脸的泪，一边抽抽搭搭地吸着鼻子，一边答：“没事，就是……就是太害怕了呜呜呜！”

哭成这样也不忘告状：“我说要给你们开门，她俩就是不让！”

凌晓瑶顺着小刘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礼堂里聚了足有二十来个人，几乎都是他们剧组的成员，不少还是跟她一样穿着民国学生装的群众演员。

而小刘手指的那两个女生，一个是饰演女学生的群演，还有一个是剧组的工作人员。

留意到齐骁和凌晓瑶目光里的冷意，那俩姑娘有些心虚，赶紧解释：“不是我们不愿意给你们开门，实在是风险太大，我们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

齐骁哼了一声：“我俩什么情况你们透过窗户能看得一清二楚，没脑子吗？真有风险还是假有风险判断不出来？”

“都进来了就算了，别再争了。”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凌晓瑶辨认出是之前在门外时帮他们说过话的那个，抬头一看，居然是之前用折叠椅拍飞咬人狂魔的那个壮汉道具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凌晓瑶觉得这会儿再争这些也确实毫无意义，也挺没劲的。

她自忖如果自己是站在礼堂里的那个，一定替外面求救的人开门，却也明白，每个人的个性和理念是不一样的，没法儿用同一个道德标准去要求别人。

凌晓瑶拉了拉齐骁和小刘，朝那俩姑娘摆摆手：“算了。”

齐骁啧了一声，跟着凌晓瑶走到礼堂一侧的椅子旁坐下。

人到底是群居动物，这会儿哪怕谁也不知道传说中的救援人员到底会不会来，又因为他们是后来者，跟之前就待在这里的那群人总显得有点格格不入的样子。可一旦跟一群同类待在一起，还是瞬间感觉到了安定。

这礼堂没啥特点，就是座椅特别多，二十来个人平均分配，每人也能分到一排。

三人挑了个远离人群不太受注意的角落。

凌晓瑶毫不客气地摊在椅子上，双脚翘起，搭在前排椅背上：“四肢舒展的感觉真好！”

小刘这会儿心情也平复了：“对了，晓瑶姐，这是你的包！”

凌晓瑶看着小刘把自己的大挎包完好无损地递过来，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小刘！你真是感动华国年度人物——爱岗敬业第一人。”

小刘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当时太乱了，我看大家都在跑，我也跟着跑。你们的包包我都是随身携带的，就顺手拿过来了。”

说着又把齐骁的双肩包递给他：“齐哥，这是你的包。”

齐骁显然也十分感动：“小刘，你太够意思了。我齐骁从此刻起，认了你这个兄弟！”

凌晓瑶：“对对，也是我兄弟！”

小刘激动得小脸发红，说话都结巴了：“真……真的啊……”

齐骁：“那当然！对了，小刘，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刘：“……”

齐骁看凌晓瑶：“你知道不？”

凌晓瑶：“我也不知道。”

小刘：“……”

怎么办，想打人！

小刘刚跟着齐骁没多久，大家一直喊他小刘，还真没太记得他的全名叫什么。

“刘从心，我叫刘从心。”小刘生无可恋：“如果你们记不住也没关系，叫我小刘就好。”

齐骁：“兄弟你放心，这次我一定记住。刘怂怂嘛，好记！”

小刘：“……”

怎么办，更想打人了！

拿回包包的两人第一时间是看手机。

“别看了，没信号。”小刘沮丧地说。

不死心地凌晓瑶还是翻出手机来确认了一下，果然没信号。

凌晓瑶跟齐骁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隐隐的担心。

可是，眼下，担心好像也没什么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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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