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请安静!”岁青沉声道,“我只是在说我们所看到的能呈现的客观事实。”
“他说的对,你叫唤什么?也有可能是我啊。”调酒师恶魔般讥讽,“高科技覆盖全球都有人犯罪。”
“是啊,”警长突然尖锐起来,“摄像机研发出来时罪犯知道利用死角,傻点的知道切断电源,团队背后的常常会有一个黑客。当高级技术横空出世,罪犯在法庭上伪造监控录像逃避刑罚,嫁祸于人。而现在小型可监测红外线虚拟超导监控设备覆盖全球,罪犯穿上根据热带雨林树蛙皮肤变温系统和变色龙皮肤系统制造的紧身衣,你大概会看到类似——毒液——那样的衣服,而且不会留下指纹,甚至不需要一个团队,一个人就能完成一场完美犯罪。”
岁青颇为赞赏道:“超级英雄战衣的设计的确适合用来犯罪。先生们,请原谅,我并无恶意。你们也知道人们常常喜欢截然相反的东西。”
警长扬眉吐气地与岁青的赞赏的眼神对上。
两个疯子——人们惊呆了。
除了小泽又沐风:“好吧,可跟这起案件有什么关系?”
岁青摇了摇头,“有的,不在场证明——”
警长插嘴道:“这起案件?所有人都在场。”
“不是这起。”
警长不理解,困惑地看着岁青,鼻子都皱起来了。
岁青平静地看着三个嫌疑人。调酒师嘲讽地笑着;村上先生一脸狐疑;服务员睁大眼睛,神情急切地看着岁青。
“警长先生,你和我。”岁青身体微微向警长倾斜,“我们出去说,急急如律令。”
警长不理解地看着岁青,眼神里有隐约的怀疑:“可以,但是我要带上他。”他指了指风祐泽。
风祐泽向岁青眨了眨眼睛:“岁青同学,我也可以吗?”
“当然!”岁青飞快转身走在前面。
其余警官留在酒吧内看守嫌疑人,岁青、风祐泽、警长走到酒吧门口。
“说吧。”警长道。
“昨天那起焦尸案,警长先生记得吗?我在你笔记本上看到了一些东西。”岁青煞有介事地说,“我推测案件的不在场证明是一个人和一个仿生人伪造的。有时候,只要和仿生人配合好,双方互相提供证据。你懂的。不过目前看来超高级人工智能首脑好像不太乐意对人类言听计从。”
警长不太乐意了。
“同志,几乎所有仿生人都在火星,那些杀死雇主逃出来的亡命之徒目前也有名单统计,赏金猎人会负责处理。我想你知道这一点。所有仿生人的制造都需要合法证明,而这个合法证明必须要雇主签署定居火星的合同。”
警长说完瞪了一眼风祐泽。风祐泽看向另一边轻轻叹气。
岁青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警长先生,我非常尊重法律。我是说,有没有可能那些亡命之徒会与某人达成协议?我记得前段时间报道又有一批仿生人成功出逃。”
警长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想起笔记上的部分内容——死者和村上某某在昨日工厂案件的完美不在场证明。
“你究竟想说什么?”他严肃地问岁青。
“警长先生,你确定警方比对了数据库里所有的DNA吗?”
“当然。但比对的也只是失踪人口或可能已经死亡的数据,难不成去比对活人的?而且目前也没有任何人报失踪案。”
“对,活人的比对了吗?”
警长以为遇到了灵异问题,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你说什么?”
“我说,活人的DNA,警长先生。”
警长开始试图去理解。
风祐泽笑着解答:“我们岁青的意思是,一个仿生人和真人联手谋杀了一个真人,于是仿生人伪装成了受害人,所以警方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失踪人口里找到死者的,只能在活人里找。但仿生人的终端数据是无法篡改的,所以警方只能在伪装成受害人的仿生人生活的地方寻找受害人的碎片,比如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受害者的毛发,或者皮屑。”
“完全正确!”岁青欣赏地看向沐风,眼里有光。太棒了,他已经帮岁青把后半段说出来了。
警长将左拳拍向右掌心,“你是说,警方需要比对焦尸和村上先生的DNA,头发或者皮肤残留要在村上先生住的地方找,我是说,真正的村上先生。”
“是的,警长先生。”岁青耐心地点了点头,“需要多久呢?”
“最多十五分钟,嗖嗖两下就回来了。”他向岁青单眨眼。
跟酒吧内警官们交代完后,警长开着飞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消失。
岁青和风祐泽在酒吧一隅沙发上坐下。
“真遗憾,”风祐泽很自然地笑道,“本来是想喝一杯的,还以为只是一起简单的案子。”
“现在也可以喝,但是调酒师应该不太乐意。”
“凶手不是他,对吗?”
“现在已经很明显了。”
“可以单独说给我听吗?”
岁青有些拒绝不了他的眼神。
“可以是可以,但是——”
风祐泽看出岁青的为难,躺倒在沙发上。
“算了,真遗憾。”
他就非得这样仰躺着然后把自己性感的喉结露出来才满意吗?——岁青紧张地想。
于是,他回头打开了一个科研网站。
又过了几分钟,岁青找到服务员,又找到调酒师,两个人说了几句话,调酒师一脸老大不高兴地去了后厨,接着来到吧台,调了两杯鸡尾酒给岁青,之后又骂骂咧咧地倒回了他的沙发。
岁青拿着两杯酒笑着走来,将一杯酒递给风祐泽。
“沐风,请!”
“哈,请!”风祐泽笑着接过,“我一直以为侦探们都没有人情味呢。”
“那是因为你对人情味的要求太高了。”
风祐泽的眼黑压压的,仿佛一抹来自深渊的黑,“可惜我必须这样呢。你是怎么让他愿意为你调酒的?”
“诚意。我告诉他我已经洗清了他的嫌疑。”
“嘭”,警长破门而入,恶狠狠地看了看嫌疑人,村上先生低着脑袋,警长走向岁青那边。
他将表递给岁青。
“你猜对了。”
岁青起身礼貌地接过,伤心地晃了晃脑袋。“警长先生,即使有误我也不会觉得遗憾,可以当做排除法。虽然可能会麻烦您白跑一趟。好了,现在我们叫上所有人来开会吧。”
在警长的指导下所有人都聚到了一起。警长再次调出监控,虚拟成像将众人包围。
“先生们,”岁青严肃地道,“这起无聊的案件是时候结束了。”
警长在沙发上扭动,很礼貌地说:“真是我见过最无聊的案子。”
“先生们,我想,一开始我们都被第二杯酒误导了。”
“你的意思是第二杯酒里面也有毒?不可能,”警长听不懂,“这种破坏性毒药的毒可是比箭毒还强上数十倍。”
岁青摇了摇手指。
“先生们,想想监控成像里的调酒师先生和服务员先生全程在做什么。”
“看这些成像有可能是调酒师下毒,”警长捏着下巴道,“他一直在往酒里掺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是不是所有的酒里我都下了毒?我真是个杀人狂魔!”调酒师简直要把眼睛瞪出来,指着虚拟的自己,“这柠檬是剧毒!求求你逮捕我!”
“只是客观说明而已,请各位保持客观!保持冷静!”警长向调酒师打了个和平的手势。
岁青点点头。
“服务员先生是除了调酒师先生之外唯一碰过酒的人。而村上先生,仅仅喝酒时碰了自己的杯子而已。然而这一点是绊脚石,为什么服务员或者调酒师要毒害素昧平生的死者?是一时冲动还是早有预谋?关键凶器是毒药,一种可以完美藏匿于空气中的毒药。
先生们,毒药早在第一酒时就已经在杯子里了。”
“不可能!”警长道。
“不,不是没可能。”
监控成像中,第三杯酒的杯壁流水入注。死者喝下了酒,痛苦地蜷缩在了地上。
岁青暂停投影,继道:“毒药在杯子底部,冻得一层。直到第三杯酒开始化开,融入酒里。”
所有人全神贯注,岁青飞快回调投影,“死者叫服务员来取杯子时,村上先生拿出了烟,一把防风打火机,他点燃了烟,蓝色的火焰,村上先生轻轻咳了一下,下毒完成。”
众人难以置信,服务员也就是何秋声先生这次抢在警长前面发言。
“可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发生了什么?毒药在他嘴里?”
众人无视服务员的愚蠢发言。
岁青将画面放大,映入眼帘的是那根烟,调高音量,重复播放点燃香烟的画面。
他询问:“听见了吗先生们?”
“爆炸声!很尖细。”警长道。
“警长先生跟我说过毒药的主要成分。”
“是氢氧!”警长先生一脸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村上将毒药藏在香烟里,之所以用防风打火机是为了防止我们看到氢燃起时的蓝色火焰。假装咳嗽是为了让极少量毒药爆炸时的固态粉末准确落入两个酒杯,这都是经过他精确计算的。但死者让服务员拿走杯子却是意外。”
“这算不算间接谋杀?”服务员害怕地问道。调酒师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岁青点了点头。
“没错,村上先生一直抽烟也是在销毁证据,你还有烟吗?村上先生。”
“荒谬!我的动机呢!”村上愤怒地说,“我又要怎么制作那些可怕的毒药!”
“先生,你完全配备制作能力。你面对好友的死亡却还能一直悠闲的抽烟。我在想,村上先生是个工厂老烟枪,烟不离手没问题,可你却说‘隔壁的烟太呛了’,而且你太平静,太冷静了,你太冷漠了,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几乎没在你脸上看到第二个表情。而且我深入了解过昨天的案子,先生,但也多亏还有警官们的全力配合。”
岁青将鉴定表展示给众人,“村上先生已经死了。现在应该叫你仿生人先生?至于动机,你可以跟大伙们说说杀死火星雇主的动机。”
村上瞪大了双眼,用手指掐灭了吸了一半的烟,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他的一切都变得令人厌恶。
他很愤怒,毋庸置疑。他好不容易才逃出火星,好不容易才解决完所有阻拦他的人,他以为他从今往后就要拥有自由,虽然是以另一个可恨的身份,一张令人厌恶的脸。即使余生还有两年,但两年对他来说已经够了。
“我们,”他终于开口,“为什么要伪装成奴隶?假装是你们的爱人?想要的人?失去的人?甚至动物?真是恶心得要命,想在我们身上得到所有东西!
为什么从出生就要被送去火星?生命只有短短四年?而你们选择去火星,却还要对着我们怀念故土,因为火星上什么都没有。你叫什么来着,哦,我想起来了,岁青。你能理解吧?”
“理解什么?先生。”
“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全部滚去火星,把这里留给我们,我们会守护这片土地。”
岁青平静地摇头。
“没有什么比我们更爱这片土地,先生。你们对这片土地的爱,如果能说成是爱而不是占有的话,不过是代码里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砰!
爆炸声响彻整个大厅,并伴有一股刺鼻的焦味。村上缓缓向后一仰,好像被自由拥抱着一样,那一瞬间,岁青看见无数机械碎片伴随着鲜血喷溅。接着,村上先生啪的一声猛然倒在地板上,就在他的心脏处,鲜血从一个黑色小洞里泊泊地流出。
此刻大家呆住了。一阵静默之后,警长跳了起来,猛然看向拿着激光枪的风祐泽。
“小泽又沐风!我他妈的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开枪吗!”
“犯人会被就地处决吗?”调酒师颤抖着说。
“他是赏金猎人。”岁青平静道。
“赏……赏金猎人……”
风祐泽缓缓将枪对准岁青,就好像笃定猎物跑不了一样,他微笑着说:“所以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约你出来了。”
“你怀疑我。”
“没错。”
“我有话要说。”
“有话就说吧,我喜欢听你说话。”
“我要说的是真相,真正的凶手。”
“不是倒地上这个?”小泽又沐风歪了歪头。
“他是杀村上的凶手,但今天这起案件的真正凶手不是他,刚刚我说的漏洞百出不是吗?”
“一石二鸟?”
“是的,学长。”
“这样。”风祐泽放下枪,“有时候赏金猎人也会判断失误。原谅我,岁青同学。”
岁青闭了闭眼。
“先生们,”他缓缓开口,“显然冰融化的时候,死者正在喝第二杯酒。”
警长的观念再一次刷新,“那毒呢?”
“毒还在杯子底部,冻得薄薄的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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