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更冷了。

一大早头顶的铁门窗又给冻上了。

白岑使劲往外推了推，发现实在是打不开以后就放弃了。

今天的早餐是祁连煮的包子。

“给你这个是马蹄猪肉馅的。”

“嗯。”

“我还冲了豆浆，这杯是你的。”

白岑接过豆浆轻轻道了声谢，然后又开始盯着头顶通风口出神，整个人看上去有些不在状态。

祁连看出了她的烦闷，“先来吃点早餐，通风的事情别急。现在我们都有半个小时开十分钟通风。不会有问题的。”

白岑：“我知道，我只是担心以后。万一电量不够，那通风就是个大问题。”

南市的冬天比她想象的要冷，要久。

这里的能源比她想象的要不够用。

没想到柴油这么快就冻上了，现在只能依靠之前储存的电量，进行通风换气。

为了节约能源，现在对外面的监控已经停了。

不必要的视频娱乐也停了。

除了做饭、取暖跟通风，他们基本都没有怎么用电。

及时是这样，却还远远还不够。

能源消耗比她想象的要大很多。

要是天气还这么继续冷下去，他们怕是要被困死在自己搭建的牢笼里面。

白岑的视线又落在了墙上的挂历上。

现在才是一月底。

距离春天还很久。

也不知道这天气要冷到什么时候，她难免发愁。

祁连把肉包子递到她的手边，“先吃早餐。别急，等下我可以从侧门出去，然后爬上屋顶，把积雪给铲开，这样就又能通风透气了。”

白岑摇摇头拒绝了：“不要出去，现在正是幸存者出来寻找物资的时候，现在监控已经停止了，万一真的遇见什么人，我们很容易就暴露了。”

祁连：“那——其实我们可以试试用暖宝宝贴在铁门上，等冰化开了，再想办法打开。”

白岑：“外面究竟冻得多厚实，我们很难判断，万一用了还没有效果，那更是浪费。还不如贴在我们自己身上，这样还能省一些电费。”

祁连：“我说的这些都是备用方法，万一不行了，我们还能出去不是吗。”

白岑：“这倒也是。”

祁连：“要是这里稍微高一点就好了。”

说到这里，白岑回忆起了重生之前，虽然在城市里面逃亡非常辛苦，但是便利也有不少。

高楼层相对比较安全隐蔽。

而且不少设施完备的城区，供电系统都是智能化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停电，停水。

以至于冬天的时候找到还能使用取暖设备的屋子也还能过。

实在不行烧点椅子板凳柜子，书本，这样也能过。

躲回了乡下，虽然人烟稀少，但是电力设备老旧，一旦裸露的电线发生短路或者被破坏，很容易造成局部范围的电力停止。

她现在所在的羊村恰好就是早早停电的地区之一。

看样子也不会是抢修的范围。

祁连建议：“那我们省点电吧，别开取暖器了，改用热水袋，或者暖宝宝的。这样的话，就可以节约很多电量了。反正盖着被子，塞着暖水袋也不算非常冷。”

白岑点点头同意了对方的提议：“我也是这么计划的。炭火是不能再烧了，密闭空间，一氧化碳太危险。做饭尽量用电炉子吧。就是最近怕是不能吃得太麻烦了......”

“啊～”祁连看着桌子上的包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还奢侈地煮了包子。这——”

“没事，煮了就吃掉吧。就当做是最后丰盛的早餐。”白岑举着杯子，喝了一口豆浆，眉眼间舒展开不少。

两个人一人一句，算是把接下来的对策商定下来了。

有了计划，跟应对方案。

白岑心里总算稍稍安定了下来，她喝了一大口豆浆。

“呼～好甜！”

暖乎乎的豆浆下肚，烦躁的心情总算是消散了一些。

看着旁边埋头吃包子的祁连。

白岑突然抬起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

“啊？什么？”

“我说好消息，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祁连正小心翼翼捧着“最后的丰盛早餐”，珍惜地品尝着，冷不丁听见对面的白岑打哑谜。

真难得。

祁连眨眨眼，也跟着调皮起来：“那还是先听好消息吧。”

白岑微微一愣，然后伸出了手指左右摇摆，“不不不，我不要你先听好消息，我要你要先听坏消息。”

祁连：......

“好吧，听你的，那就好消息吧......”

白岑：......

白岑：“坏消息是接下来我们只能吃泡面了，好消息是泡面的口味有很多种，红烧牛肉，海鲜，奶油芝士，葱香排骨......我们可以连续吃一个月不重样！”

“一个月——的泡面？”看着目瞪口呆的祁连。

白岑自豪挺起胸脯：“是一个月不重样的泡面，怎么样？我厉害吧，收集了这么多不同口味的泡面，我特意找了很多不同国家，不同口味的。”

祁连鼓掌：“厉害，厉害！”

泡面也挺好吃的。

尤其是白岑很是用心的囤积了不少各个国家，各个口味的泡面的情况下。

“今晚吃个葱油拌面怎么样？”

“有点冷，要不改成老谭酸菜？还能加点牛肉罐头。”

“要不，吃个自热小火锅？”

虽然泡面囤积了不少，但是白岑同样也囤了不少方便自热锅。

偶尔还是可以改善一下伙食的。

“好！我想吃黄焖鸡米饭！”

“行，那我吃小火锅吧。”

自热包也很方便，加点冷水就自己发热了，等到时间，一盆色香味俱全的晚餐就都准备好了。

“呜呜，米饭真好吃！”连续吃了十几天泡面的祁连发出感慨。

白岑倒是没有感觉，她对吃的东西原来就不怎么挑，以前为了省钱的时候，常常冷馒头就着咸菜就能对付一餐，现在有热气腾腾的泡面，算是好了不少。

吃着热气腾腾的米饭，祁连在感慨的同时，也在担忧：“也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救援到了没有，外面的人会不会饿死？”

“现在应该不会有事。”白岑回忆起重生前的这段时间，应该算得上是比较好过的时候，因为天气的缘故，大部分的丧尸行动力大大降低了。

而且准备临近春节，家家户户囤粮都不少，除了车站、学校、医院——这些人员密集的地方，传染的范围密集，剩下的人都能够很好地躲过第一波爆发狂潮。

幸存者们基本都躲在了家里面，安稳地度过第一波丧尸爆发潮。

那时候，因为经历过之前流感的影响，基本家家户户都有不少存粮。

自救很快就开始了。

“滋滋——”

头顶的电条发出轻响，瞬间屋子里一片澄亮。

“有电了！”祁连率先跳起来，抓起角落的耗尽的电池，冲到了插座上，“赶紧给电池蓄电！”

白岑也跟着站起身，把几个换气扇的电源接到了插座上。

然后给家里所有的电器都续上了电。

在确保所有的锂电池都在充电之后，祁连又一口气把屋子里的灯都打开了。

原本昏暗的屋子，瞬间变得亮堂起来。

祁连感慨，“感觉好久都没有见到光了，久违了。也不知道现在突然出去会不会不适应。”

白岑还在屋子里思考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充电的，她把手机翻找出来，也插上了电源，开始开机。

“担心的话，我们可以带墨镜适应一下。”

祁连：“这是个好主意。咦，你怎么又在捣鼓手机了？不是没有信号吗？”

白岑：“收音机开一下。”

祁连：“嗯？不是都收不到信号吗？开来干嘛？”

虽然有疑惑，但是祁连还是照做了，“沙沙——”

“滋啦滋啦——”

......

在一阵嘈杂的电流声之后，一阵清晰有力的女声从电台后面传来：“欢迎收听华国人民广播电台，这里是华国救援基地全天循环播报时段，现世界各地已经出现不明传染疾病危机，被感染的人畜均存在攻击现象，请广大人民群众做好防范措施，切实保障自身生命安全！现华国政府救援活动已经开展，相关救援基地已经建立，请不要恐慌！请不要恐慌！请不要恐慌！请人民群众充分发展自组自救精神，团结友爱，互相帮助，在保障自身安全前提下，就前往邻近救援基地，现在播报救援基地坐标如下，南市东郊监狱坐标北纬.......相信我们一定能够共同度过难关！欢迎收听华国人民广播电台，这里是......”

收音机里的女生清晰有力，充满力量与希望的声音从收音机小小的铁盒里传出来，仿佛就是这个冬日最暖的阳光！

祁连激动地抱住收音机，一面着急地拿起本子，在纸上记录收音机播报的救援基地定位，“太好了，有救了！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然而，白岑却没有一丝喜悦的神情。

她既没有拿出纸笔记录坐标，也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低头按着手机，将休眠许久的手机按开了。

“给，手机有信号了，你试试看能不能打通家里人的电话。”白岑打开了手机，发现信号竟然微弱的恢复了，她没有什么要联系的人，所以递给了祁连，“坐标什么的，网上也能查到，不急。”

公共网络的广告基本已经被政府统一控制，变成了就近推送定位附近的幸存者基地。

所以即使不听收音机也没有关系。

“谢谢，谢谢！”祁连手指有些颤抖着接过了手机，迫不及待地拨通了熟记在心的电话，嘴里还小声地念叨着“保佑，保佑，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啊！”

祁连指尖颤抖地拨通了电话，

然而，“滴，嘟嘟——”

“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滴，嘟嘟——”

“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

如此重复数次后，祁连眼里的光慢慢暗淡了下来。

他垂着头，沮丧：“联系不上——”

白岑建议：“你可以试试给他们发邮件跟短信。万一哪天对面通讯恢复了，那也能让彼此安心。”

“嗯，有道理，我这就编辑信息。”

在捣鼓完邮件跟短信后。

“那个，白岑，我可以把你的微信退出吗？”

白岑：“没事，你登入看看吧。”

祁连又开始尝试登入□□跟微信，只可惜，因为不是自己的手机，也没有号码验证，压根没法登入。

最后只能沮丧地把手机还给白岑。

“还是没有办法登入上去。你先拿回去用吧。刚刚我看见好像郑云飞，给你发了不少信息。”

白岑不动声色地接过手机，给对方递上了平板：“哦。你可以用平板电脑也可以查看邮箱信息，它也可以连上网络的。”

“谢谢！”祁连感激地接过平板，开始一遍遍紧张地刷新着邮箱消息。

生怕错过任何。

白岑接过手机并没有着急查看消息。

而是回到了房间里，探查起周围的监控情况。

部分摄像头被白雪覆盖冻住了，白岑不敢轻易移动。

剩下一些隐蔽安装在屋檐下的。

白岑仔细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大雪下得很完整。

暂时未发现村子里有人来过的痕迹。

雷达监测也是静悄悄的。

白岑心里盘算着，想要上屋顶清理积雪。

因为她记得要不了多久，外面很快就会再度沦陷——

于是她翻出雨衣，转身来到客厅翻铲子跟手套。

看见祁连还在刷信息，转头问道：“我要上去清理一下积雪，你要一起吗？”

“要的。”祁连毫不犹豫地答应。

虽然舍不得放下平板，但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在确认过村子里是安全的后，两个人再度来到了屋子外。

比起第一次久违地看到雪的兴奋。

祁连状态有些恹恹的，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一直没停过。

倒不如说是加快了不少。

但是却没有催促白岑。

而是等待着她慢慢地整理外面的物品。

在重新清理好几个摄像头，又重新在屋顶撒了点化冻盐后，白岑这才慢慢地返回了屋子里。

白岑脱掉了雨衣，呼出一口气，“可算是准备好了。”

祁连把门口关好后，又爬上梯子，“哐当——”一下，就把头顶的天窗打开了。

“那个——我来守着这里，你先去忙吧。”

祁连找来了椅子，一手拿着平板，一边守着天窗。

白岑点点头：“好。”

趁着有电，白岑打开了热水器。

“好久没洗澡了。可以洗一下，吃的东西也可以安排了。干脆吃点好的吧。”

白岑打开了电饭锅，先是煮了满满一锅米饭。

然后有翻出了排骨。

准备煲个白萝卜排骨汤。

萝卜之前用厨房纸包裹着放进了保鲜层，除了表皮有些发皱，都还是保存非常好的。

这个时候新鲜蔬菜尤为难得。

白岑直接洗洗干净，切成大块，一起跟排骨炖了汤。

除了汤，她又另外又开启了电蒸笼，切好了腊肠跟腊肉放好了一起蒸。

下面还蒸上了扣肉。

看着家里满满当当的电器设备。

白岑在感到心安的同时，真怕，一不小心就跳闸了。

“应该没事吧。”白岑端着热茶，嘀咕着往外走。

看见祁连还抱着手机在刷新信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是没有任何回复，祁连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有些急躁。

他手里不停地刷新着页面，时不时还举着平板望向天空，大概是刚刚恢复通讯，信号有些不好。

“给，喝点红茶暖暖。”白岑递上保温杯。

“谢谢。”祁连自从回来后除了干活，就没有离开过平板。

看着对方焦急不安的样子。

白岑建议道：“除了邮箱，你也可以看看相关信息，现在网上应该很多消息，你可以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联系到自己的家人。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能够保证——”

说到这里，白岑语气一顿，静静地望向对方。

祁连着急追问：“保证什么？怎么说一半又不说话了？”

白岑望向他的眼睛，沉静道：“保证千万不要泄露这里的位置。任何人都不要透露，包括你的家人。”

白岑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不信任感。

她决心把所有的不安因素都尽可能排查掉，最大程度保障自己的安全。

祁连不解：“可是现在不是已经开展救援了吗？我查过最近的救援基地，最近的离这里不过半天的车程，我们完全可以过去的，而且我们还有这么多东西，大家聚在一起，还能团结起来帮助更多的人。或者是收容更多的幸存者不是吗？”

白岑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拿着杯子，轻轻地靠向旁边的柱子，“我想这个问题，你进来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打算离开这里，也不打算帮助任何一个人。我的心意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包括以后——我想我说得很清楚了。”

“可是——这，为什么？”祁连瞪大了眼睛，“之前那是一片混乱，现在政府已经开始变好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

白岑浅浅喝了一口红茶，随后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不为什么，你就当我生性自私吧。”

“可是......”祁连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看着白岑没有情绪的眼睛，冷冷的表情，以及偏向柱子大半的身子。

她轻轻依靠着柱子，看上去非常自然非常随性。

但是——

毕竟是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伙伴。

祁连很清楚柱子后面有什么。

每次外出必须佩戴的柴刀，为了方便携带，几乎都是挂在这个离出口最近的柱子上。

白岑不信任他，她在防备着他，只要他拒绝——

下一秒他肯定对方会毫不犹豫地把柴刀握在手里。

可是——

他又怎么会拒绝？

他——

祁连动了动嘴唇，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是啊，一直以来都是他太天真了。

天真的以为自己是她可以信任的队友，是她统一战线的队友，天真的以为对方跟自己的心意是一致的。

甚至天真的觉得她是否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所以才收留的他。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祁连差点就忘记了最初遇见对方的模样。

冷漠，防备。

......或许还有自私。

虽然他不愿用这样的词语显然自己喜欢的人，但是——

好像也不能再继续自欺欺人。

两人面对面沉默了许久许久。

倒灌的寒风呼啸着从无言的两人之间穿过。

最终祁连收敛了眉眼，轻轻地点了点头，轻声：“我会遵守的。”

白岑垂下了手：“最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