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运动时间,白岑反常地没有起身运动。
而是神情倦怠地蜷缩在椅子里,身上盖着毯子,头歪靠在垫子上,只伸出一只手,握着手机在刷新闻。
祁连哼哧哼哧地骑了半小时自行车,又做了几组器械,看见白岑完全都没有要起来运动的意思。
好奇问道:“今天不起来运动一下吗?”
往时白岑比他还要准时起来运动,甚至还给自己定了计划,周一自行车加手臂力量,周二自行车加腰腹力量,周三自行车加拳击......
“不了。你先自己运动吧。”白岑窝在躺椅里头也不抬道。
她躺在椅子里,继续玩着手机,看样子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但是祁连还是从她有些虚弱的声音里面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像是生病了——
祁连放下了推杆,走到白岑面前,看她的情况:“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走近一看,祁连这才发现白岑的脸有些发白,特别是嘴唇,明显地白了一圈,没有一点血色。
“你这是生病了吗?脸色看起来好差。”
“是不是发烧了?我来看看是不是在发烫。”祁连急得就要伸手探她的额头。
却被白岑嫌弃地打掉,“脏——”
祁连尴尬地收回手:“哦哦哦,我洗手给你拿个体温针吧?”
“用不着,我没病。”白岑有气无力地:“我只是来大姨妈了,有点不舒服,不是生病,你放心。”
大姨妈?
祁连大囧,他已经完全忘记女性的生理期这回事了,就只一个劲地担心白岑是不是生病了。
原来是生理期到了,怪不得脸色看起来这么不好。
“哦哦哦,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祁连连忙后退,跑到井水边,打水洗手,他边洗边小声道歉:“对不起,刚刚我那是太着急了,才直接伸手,冒犯到你了。对不起......”
白岑翻了个眼皮,继续玩手机,淡淡道:“没事,反正也没有碰到。”
等祁连洗干净了手,又跑了过来,“那我给你泡一杯红糖姜茶暖暖吧?我记得之前好像在柜子里见过,在哪里呢?我去找找——”
白岑指了指手边的茶几,上面早已摆上了一个大肚子的保温杯,“我已经泡上了,不用找了。”
祁连停下了翻橱柜的手,转头去拿医药箱:“啊?那你肚子痛不痛,我给你拿止痛药?”
白岑摇摇头:“已经吃过了。”
祁连又去翻沙发:“电热饼我给你烧一个吧?给你暖暖肚子。”
白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不用,已经烧好了。”
“哦。”
祁连看着从头到尾都布置得很好的白岑,扎耳挠腮地,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嘛。
白岑看他愣愣地站在那里,淡淡道:“我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你去练你的。我好了,再继续练。”
“哦。好吧。”祁连最后也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又被赶回了器械上,一下接一下地继续努力撸器械。
红糖姜水,止痛药,电热饼......毯子,帽子,暖风机......手机,小说,小零食......白岑什么都不缺。
祁连想要帮忙却无从下手。
她总能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无论是在现在还是过去——
记忆里对方好像从来就是这样独立的人。
每天都按时出别人不愿意来的早操,按时到教室,认真听课,认真记笔记,还积极地报名勤工俭学。
差不多是报道的第一天。
白岑就开始跟辅导员询问校园兼职的工作了。
辅导员对于白岑孤儿的身世也是有一些了解,当即表示可以把贫困生的助学金给她。
可没想到的是白岑竟然拒绝了,她的理由是:“或许还有别的比我更贫困,更需要帮助的同学,我觉得自己应该跟大家一起申请,一起评选,直接给,这不公平。”
辅导员挠挠头,笑道:“你说得对,是我一时间没考虑周到。那行,到正式评选通知下达的时候,我再统一在班级里说。不过,现在校园勤工俭学的名额只能给贫困生,所以暂时还不能帮你申请兼职。”
“哦,这样。那我到时候再申请吧。谢谢老师。”白岑平静地走开了,回到了位置上。
白岑寻找辅导员谈话就在教室外的走廊上,不少路过的同学都听到了。
这下八卦的声音彻底传遍了班级。
开学第一天,班里面最漂亮的那个美女,竟然是个孤儿!从乡下来的,家庭贫困,要找兼职!
这——
“喂喂喂——你听说了吗,那个美女竟然是个孤儿,好像很穷的样子。”
“真的假的,怎么这么可怜?”
“当然是真的啊,听说她过来报道,连行李箱都没有,直接扛着蛇皮袋卷着一张被子就过来了。行李都没多少。连个床垫子都买不起。”
“看起来瘦瘦的,感觉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
......
还没有出社会的大学生们通常都心地善良,而且乐于助人,看到同班同学,竟然是这样可怜的身世,而且这样艰难,于是在大家讨论了一番后。
新组建的班委,决定要站出来,带领大家做些什么,于是大家伙趁着休息时间,自发召集组织起来,筹划着要给这个从村子里面走出来的穷困同学捐款。
刚刚进入学校的同学都挺富裕的,对于这个长得漂亮、干净的女同学还是很有爱心的,纷纷你二十,我二十的捐起了款项,想要帮助这个同学。
特别是祁连,直接掏出了自己一个月的零花钱,准备往募捐箱里塞。
然而白岑突然出现,打断了这一切。
当时班长正举着一个自制的红色捐款箱,穿梭在教室里,收集着同学们的捐款。
白岑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看着一屋子有些眼熟的同班同学,有些疑惑,有些迟疑,她先是快速查看了一眼手机,确信不是自己记错课程表后。
“你们这是?”
班长何宇华:“啊哈哈,我们这是私下自发的班级活动......”
“私下自发的班级活动?”
她皱着眉,看着那个红色的捐款箱,看着整个教室的同学,“你们这是在干嘛?”
班长何宇华捧着捐款箱,走了出来,站到了白岑前面:“那个——白岑同学,其实我们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只是我们刚刚从辅导员那边得知了你的情况,知道你家庭很困难,所以大家都想帮助你,才组织了这次捐款的活动——”
背对着白岑自发组织了捐款的同学们,此时此刻安安静静地,不敢看白岑的眼,生怕她会因此自卑或者是别的心思。
何宇华:“大家同学一场,这些都是大家的心意,还请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他们以为白岑会尴尬,会感动,或者是难为情。
然而这些白岑都没有。
她只是皱着眉,声音冷冷地拒绝了:“捐款?我不需要。”
何宇华明显愣住了,大家伙也明显愣住了。
何宇华:“哈?你不需要,可是听说,你连饭卡都没钱充了。你怎么会不需要?贫困生助学金都还没有开始评选,等评比上也是下下个月才发,没有捐款,你怎么吃饭怎么生活?你到时候吃什么——”
白岑脸上看不出情绪也看不出表情,冷着声打断:“我说了不需要。你们不需要搞这些。”
何宇华苦口婆心地劝说白岑:“别这样,同学们也是一片好心,虽然不多,但是——”
“麻烦班长自行处理了吧,我是不会接受的,再见,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白岑径直走向了讲台旁的垃圾桶,随意地翻捡出几个矿泉水瓶子,扔进了身后的蛇皮袋里。
随后在全班同学的目瞪口呆下,关门离去。
白岑走后,七嘴八舌地议论声就从来没有停止了。
“我去,宁可自己捡瓶子,也不肯接受捐款,这是什么脑回路?”
“这人有病吧?”
“大概是自尊心作祟吧?”
“可是我们也是好心,这又没有什么——”
......
几个班委凑在一起简单讨论了一下。
生活委员黄燕宁站了出来,“我先去跟她沟通一下,看看她是什么想法。”
班长何宇华也站出来,宣布捐款的事项暂停,他们先跟当事人沟通沟通。
班级的说话的声音再也没能停止下来,大家都在说白岑是自尊心作祟,不好意思,要跟她说清楚,同学们都是一片好心,没有恶意,就能让她接收这份心意。
然而半个小时后,学委红着回来了,“她说她不要这些,让我们别搞这些有的没的。她不需要。”
学委黄燕宁是个南方姑娘说话声音温温柔柔,软软糯糯的,自从当上了生活委员以来,对同学都特别热心,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看见她红着眼眶,一群人就围了上来:“怎么了怎么了?”
黄燕宁声音软软地,带着哭腔:“她说她不需要捐款,让我们撤了,不用搞这些。”
“我们也是一片好心啊!要不是看她真的困难,我们又何必这般大张旗鼓的。”
“就是就是。”
“哎哎哎,别这么说人家。每个人都有自尊心,别这样。”
学习委员吴作岩站了出来,“我再去跟她聊一聊。”
过了十多分钟。
吴作岩一脸气愤地回来了:“真不懂她拽什么拽,明明我们是好心帮她才给她捐款,现在搞得好像是我们欠她的一样。妈的,有什么了不起的。长得漂亮就可以这么不尊重人吗?”
“白岑怎么了?”有人好奇地问。
吴作岩气哼哼地,“她说不需要捐款,让我们别白费心思搞这些,没劲。”
“我去,她怎么能这样啊!”
“我们也是一片好心,她怎么能这么说我们?过分了吧。”
“怎么看着好好的一个人,竟然说这种话。那我不捐了,留着自己花不好吗?”
“就是就是,不捐了,不捐了。散了,散了。”
“退钱退钱!”
班长何宇华急得乱转,看着班里的同学都有些激动,也只能将款项先全部退回,宣布后续会请老师帮助协调解决问题的。
于是一场捐款就这样乱哄哄的落下帷幕。
祁连捏着手里的信封,也跟着走出了教室,干脆直接塞给她吧,可以跟她说是借的,不必有心里负担,万一她不要,要不麻烦一下爸爸的秘书吧,把钱打到白岑账户里面。
正当祁连捏着信封下楼寻找白岑的时候。
却发现她已经被围住了。
班委们显然没有轻易放弃,“我们这是为了你好!我们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要为难你的意思。”
“如果你这样拒绝的话,很伤害同学之间的情谊,你最好还是回去跟同学们说清楚,道个歉吧。”
白岑拒绝:“道歉?为什么要道歉?我一开始不是说了很清楚明白了吗?我不需要。”
“可是我们也是一片好心啊,你怎么能不管不顾的。至少要跟同学们说清楚,不要寒了同学们的心吧?”
白岑:“我一开始就说过了,也说清楚了。自己不需要任何捐款,不需要你们的帮助。我会自己想办法挣生活费的。请不要再继续自作主张了。”
“你怎么能这样?过份了吧?”
白岑冷漠:“请让让,我要继续干活了。”
说完拨开人群,捡起自己的蛇皮袋就走向了下一间教室,继续了她自己的捡瓶子事业。
“这人有病吧,宁可自己捡瓶子,都不接受同学的捐款,这不是纯纯有毛病吗?”
“莫名其妙吧?我们又没有怎么她,好心好意捐款,还要受这种气。”
“算了,不想管了,就这样吧。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节。回去加餐喽~”
大家看着白岑的背影,作鸟兽状散开了,班长何宇华叹了口气,“还是问问辅导员这事怎么办吧。”
白岑已然自顾自地一间接着一间捡瓶子,祁连静静地站在走廊上看了很久,还是没有勇气上前把钱晒给她。
于是他拨通了吴秘书的电话,“喂喂,吴叔吗?我是祁连,有件事想请你帮帮忙,就是之前我的那个朋友白岑...对对对,就是跟我同一所学校的那个,她现在条件不是很好,我想把我的零花钱以资助的名义给她增加捐助款,可能要麻烦你提供一下赞助的汇款账户......哦哦,你们是把钱给村委干部的啊,那好吧,麻烦吴叔把账户发给我吧。”
十分钟后,祁连收到了一条简讯,上面的内容很简单:“资助人:白岑。收款账户南市农村信用社账号68721236,账户名郑启振。”
“因为对方没有监护人,又没有办理账户,从最开始资助医药费以来,都是这个账户在收款的。”吴秘书又补充了一条信息。
“哦,这样啊。那我知道了。”祁连也没有多想,直接给账户转了五万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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