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你要找的人就是她吗？”

那两个人走远后，刚才一直在后面观望的江亭，走到孟溪旁边，对着两人离开的方向问道。

刚才队长让她观察周围情况，说要亲自去发邀请函。

江亭最开始还想着：这人什么档次，和自己一个待遇。

本以为是顺水推舟板上钉钉的事，结果对方非但没有欣然接受，看起来居然还有点不情愿？

这还是平生第一次见。

孟溪已经坐到石凳上，放空眼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也坐下：“队长，我看这个人也没什么特别的，是她没这个福气。”

孟溪扭头，笑道：“那你觉得你特别吗？”

“当然。我可是队里公认的骨干。”

江亭把脸一扬，很是骄傲。

“可是......当时你加入时，也有人发出相同的质疑。”

“啊？”

江亭脸一冷：“是谁？”

是谁在质疑我队长的眼光！

孟溪抿着嘴笑，转过头，不再说话。

过了好一阵，江亭才回过味来。

队长该不会......在套路我吧？

为了替刚才那个人说话？

想到这里，江亭肉眼可见的蔫了下去，她受伤了。

只见新犊子笑，不见旧犊子哭。

这人还没招到，队长都开始护着了。

那之后要是这个人入职了，还不定怎么着呢......

那会不会有一天......？

江亭撇撇嘴：“队长......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你都不能把我调走。”

嗯？

她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

孟溪看着眼前这个突然颓废的女孩，疑惑的点了点头。

*

候车室。

宋小雨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八点十五，距离发车时间还有十多分钟。

身边的姐姐已经不说话很久了，准确地说，是从遇到那位紫衣姐姐开始，脸色就变了。

她抱着玩偶，犹豫了下，说：“姐姐，不要忍啦，你可以哭五分钟。”

林昭扭脸，一脸死样：“我为什么要哭？”

宋小雨说：“感觉你和那位姐姐好像......认识。”

她想用更亲近的词用来表达两人的关系，但她怕姐姐不高兴。

林昭说：“哦，你感觉错了。”

认识谈不上，只是有点血仇。

宋小雨不说话了。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冷，怕小姑娘多想，林昭换了副轻松的表情，询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呀？”

见到姐姐的表情放缓，小雨皱成一团的小脸微微舒展了，但还是用低低的声音说：“直觉。”

额。

这两个字，林昭无法反驳。

宋小雨的天赋确实是直觉相关的，只不过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觉醒。

想到这，林昭突然有点担心。

这个女孩，会不会因为相信别人不设防备，把自己的天赋随便透露给别人，结果遭遇不好的事情，就像上一世那样。

林昭装出穷凶极恶的表情，吓唬她：“你为什么相信我？你不怕我是坏人吗？把你绑架，或者把你卖给其他人？”

没想到，宋小雨脸上立即露出孩子特有的狡黠：“姐姐，小洲是我的好朋友，嘿嘿。”

好家伙。

林昭直呼好家伙。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看起来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居然早就做过试探了！

要是她在被袭击后对小洲发脾气，女孩肯定会跳车鸽掉她。

林昭有些放心了，不过还是多嘱咐了几句：“现在世道不太平，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我。还有，还有......”

话还没说完，她就闭嘴了。

因为她看见，小雨脸上立马浮现一种“姐姐你好像我妈妈”的表情，眼睛眨嘛眨嘛，一脸的受用。

无痛当妈？达咩达咩。

林昭只是想回报上一世的恩情，仅此而已。

她扭过头，目光放前。

突然，她觉得有点不对劲。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从洗手间走了出来，俯身对距离最近的人说着什么。

这个人听完，身体下意识向后仰去，猛地摇摇头，侧身躲着站起来，跑向其他地方。

眼镜男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又去问后面一排的人。对方同样摇摇头，露出满脸的惊恐。

和刚才被问到的那人一样，他在眼镜男走开后，也急忙站起来，朝着安检处跑去。

周围的人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几个人对上眼神，几乎同时起身，也争先恐后去往相同的方向。

林昭越看越对不对劲，心里生出一股不安感。

眼镜男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被问到的人表现出这么明显的怕意？

“姐姐。”

宋小雨探直小身板，拉拉她的衣袖，小声说：“那个叔叔好奇怪，我有点害怕，我们换个地方吧。”

林昭点点头，拉着小雨，走到最后一排。同时抽出几张扑克牌，眼睛紧紧盯着前面。

现在，眼镜男已经走到了第五排位置，他的新目标是一个低头玩手机的男生。

被盯着的男生带着头戴式耳机，对来自头顶的目光一无所知，嘴里不停念着：“一群弱鸡......什么鬼.......啊，这都不死？”

有个人凑到他耳朵边，不知道在说什么。他现在顾不上听，哪怕现在就世界末日，也得等他把这局游戏打完了再说。

可是那个人却不依不饶，又离他近了一步，嘴上还在不停说话。

好烦人。

他根本听不清也没有精力仔细听，他只能朝旁边座位挪了一次又一次，那个男人像狗皮膏药一样，每一次都紧挨上他。

在他正准备给敌方致命一击时，那个人刚好把头探到他的手前，用脑袋挡住他的屏幕。

他的大招打偏了，敌方发出一声讥笑，把他的火气终于激发到顶点。

他一把推过眼镜男：“你干什么？没看到我在忙吗？”

眼镜男看起来也很生气，抬手就抽下他的耳机。

“啪”的一声，随手扔在了地上。

耳机男三番五次被打扰，又无法和队友交流，眼睁睁看着游戏里的自己被杀死。

他实在受不了了，指着游戏中倒数着的复活时间，咬牙切齿：“你要说什么就大声说啊，怎么像做贼一样！都是因为你，我才死了的。”

眼镜男张口了。

这次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你知道我杀过人吗？”

耳机男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捡起耳机重新戴到头上，嘴上敷衍道：“知道知道，你杀过好多人，行了吧。”

然后若无其事，继续游戏里你来我往地厮杀。

他没有注意到，在刚才眼镜男话出口的一瞬间，刚才还有些喧嚣的候车室瞬间鸦雀无声。

更没有看见，眼镜男在听到这句话后，脸一下子变得血红，眼珠子都快要胀出来，愤怒，又不安。

“怎么办？”

他开始原地打转，嘴里不停小声重复。

“有人知道了，怎么办？”

突然，他停住脚步，抬起头，像发现救命稻草一般，一头撞向旁边的消防窗。

Duang。

Duang。

一下，两下。

哗啦一声，窗户破碎，玻璃碎片溅了一地。

他的头和脸也被窗上残留的玻璃划破，哗哗的往外冒血，浓稠的血浆瞬间糊满了他的脸。

但他似乎失去了痛觉，胡乱抹了一把脸把血甩到地上，低头去捡一块长条的玻璃。

“杀人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彻底惊醒了或愣住或睡着的人们。

一时间所有人都轰的一声同时起身向四处逃去，女人男人，老人孩子，脸上是或茫然或惊恐的颜色，人们的情绪聚集同化到最高点，在一瞬间渲染升级到群体性惊悚。

前排有个四五岁的男孩跑得慢些，被后面着急逃命的人推倒，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刚想爬起来，又被后面的人几次踩到脚和腿。

“救命啊，救救我，哇......”

男孩痛的在原地打滚。人们一一迈过他的身体，却没有人选择听见他的声音。

眼镜男一把捞起男孩，瞪大像是快要脱落的眼球，把长条玻璃一点一点，逼近男孩的咽喉。

*

林昭把宋小雨护在身后，盯着前面开始发疯的男人。

这个男人，好像不是简单的神经病。

这不是为他开脱，也不是想给他定罪。

只是，凭借上一世几年的工作经验，她察觉到这个男人的精神面貌有点不正常。

有点像吃了毒蘑菇，或者被什么东西污染了......

对，是污染，精神方面的污染。

像是中了某种蛊。

她记忆中，和精神控制相关的天赋有好几种，但没有能和男人情况对应上的。

眼镜男这时已经捡起了玻璃，冲着炸开的人群奔去。

林昭观察着四周，逃散的人们，哭喊的儿童，纷起的尖叫......安检处几个身穿制服的人手拿防爆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上前去。

她有点疑惑，按照几个工作人员身上的装备和武器，想要制服一个手上只有玻璃的男人，简直不要太容易。

那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是不敢吗？是不想吗？

不，不是这样的。

林昭想明白了。

天赋，是因为天赋。

谁也不知道眼镜男是否拥有天赋，如果贸然行动，可能会受到意想不到的致命伤害。

他们在等更高一级的指示，在等更为准确的判断。

这很经济适用，在某种意义上还是正确的。

可是，男孩等不了。

他被眼镜男抱在怀里，不哭了也不闹了，只茫然的再看一眼这个世界，然后接受他不在预期内的死亡。

林昭发现眼镜没有其他异常后，抬起手腕，两指夹住三张牌，正准备出手。

她听到一个来自背后的声音。

“姐姐不要怕，这个叔叔没有其他武器。”

唰唰唰。

砰。

咚。

哗......

一阵声响过后，男人倒地不起。

*

孟溪赶到现场的时候，争乱已经结束了。

她看了下时间，八点二十三分，距离接到警报只过了一分三十六秒。

一个满头是血的男人平躺在地上，身体怪异扭曲，看起来脊椎已经断成了好几块。

一群人躲得远远的，对着她和她身边的人指指点点，撞上眼神后又急忙低下头，仿佛刚才嘴里骂骂咧咧的人不是他们。

她接过防爆队递过来的平板，上面播放着刚才的监控录像，边看边问：“他怎么样了？”

“已经死了。”

医护人员做好初步检查，站起来：“和您猜测的一样，这个男人也是被污染了。”

她点点头，注意力集中到监控上，她把视频减速到0.1倍速，来回拖动进度条，反复观看最后的十五秒。

画面里，在男人把玻璃逼近男孩的喉咙时，从屏幕右下方飞速射出几张纸牌，击向男人的右手手腕和眼镜。

男人的眼镜被击飞，头不自觉向后仰去，右手虎口处被插入一张纸牌，渗出线型的血液，手上的玻璃也掉在地上。男人被新的目标吸引，扔下手中的男孩踢到一边，冲着发出攻击的方向跑去。

刚跑了两步，从他身后闪过一道黑影，一脚踹在男人背上，将他踹飞十米远，栽在一排座椅的靠背上。

座椅被巨大的冲击力推着向前挪动了近一米才停下，男人也再也没有爬起来。

纸牌射出的速度并不慢，但在0.1倍速下，可以清晰的看出来源方向和飞行路径。

她暂停视频，盯着那个右下方角落里的白衣女生看了几秒。

林昭？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孟溪眼皮微微跳动了下，点击继续播放。

好快的身手。

她心里发出一声惊叹。

视频里，在男人背后闪出的黑影是从哪来的，她无论怎么集中精神，都无法察觉具体的方位。

要不是刚才防爆队员说，这一脚的来源是个黑衣女孩，她几乎要认定这是一只大型的猫科动物了。

她抬头问道：“刚才出手的两个女生呢？方便见面吗？”

助手递上一张纸条：“黑衣女生已经走了，还特意警告说不要去打扰她。按照法律规定，她的行为无需传唤调查。

白衣女生留下了联系方式，她已经进入列车，将要去尼城。另外，您今天有一个去尼城的行程安排。”

孟溪点点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