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教室路上，秦漱问唐瑶宇：“喂那个，唐瑶宇？你帮他修机甲不亏吗？到时候修的不好他再说这个道那个的。我看还不如赔点钱让他自己去修呢！”

唐瑶宇笑，耐心解释：“赔钱才是真的亏。放心，甭管我给他修成个什么样，他们都不会再有任何意见，也不会再来找你麻烦的。”

教室门口，他停下步子：“秦小姐，方便问一下你家的具体地址吗？”

嗯？秦漱不明白：“我家地址？什么意思？”

“哦，是这样的，”唐瑶宇指着智脑，“按照标准流程，这份协议在签署之后要打印成纸质稿双方留存。”

醒来五天，秦漱还没见过一张“纸”，连如厕都是智能马桶，水洗烘干。很自然的，她问：“哦哦，现在的纸很贵吧？”

印象中，不，是根据她脑子里不知道为何会存在的那些关于星际的“小说”里写的，从星球时代步入星际时代，某种程度上是进步，某些概念里则是退步。就比如这个纸张，她脑子里的许多“小说”里都写到了类似“星际时代纸张匮乏”的桥段。

不过，她脑子里又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念头，比如：纸张是什么手感？秦漱发现自己竟回忆不起来，可分明末世前的蓝星，人们每天都要接触纸张的！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让秦漱平白生出一种“末世前她真的活过吗？”的疑问。不过天灾**之后，情绪大起大落，过往的记忆模糊一些也是正常的，更何况，末世前那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醒来五天，连末世，她都记不清了。

“没有很贵，”唐瑶宇愣了一下，摇摇头，为她解答，“只是现在大家都不习惯使用纸张，需求比较少，做纸张的也就少了，所以还挺难买到的。打印也比较麻烦。不过你不必费心，这些我会处理好，我会把纸质的协议送到你家。”

秦漱了然的点点头，

在她走进教室前，唐瑶宇忽然拦住她：“抱歉，秦小姐，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今天是你醒来的第五天对吧？”唐瑶宇思来想去，觉得试探来试探去，不如直接敞开了讲，“我想请问一下秦小姐，仅五天时间，为何你给人感觉好像和世界一点儿也不脱节？

这样说可能比较冒昧，但是因为家庭原因，我也曾见过几个如你一样生来痴儿，机缘巧合下醒来的人。他们都比较的……幼态，更像是初生的婴儿，往往要用好几年的时间才能慢慢的适应。”

这问题？秦漱略一品，莫非唐瑶宇和自己的相遇不是机缘巧合？今天他来，不单纯是徐老头叫来帮自己的？他有目的。

她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唐先生的问题好复杂，我有点儿听不明白。不过，我大概可以回答你，那就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听懂会说话还能看得懂文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刚醒来就有一个你口中成熟的思想。”

“我要进去上课了，先生回见。”秦漱绕开唐瑶宇拦在她身前的手，走进教室，

在她的身后，唐瑶宇加问了一句：“你刚刚问现在的纸是不是很贵，那么在你的过去，纸很常见吧？”

秦漱好像没听见。

半个小时后，西装革履的唐瑶宇，提着一只精致小巧的黑色皮质手提箱，站在了秦漱家门前。他知道秦妈在家：“请问有人在家吗？我是秦漱小姐的朋友。”

秦妈也是一介弱女子，遇上陌生人敲门，她没有开门的理由。所以她从监控里看着外面的情况，根本就连房门都没出。她给秦漱打去通讯，毕竟外面那人叫出了秦漱的名字

在上课，秦漱没有接通，只是去信：[在上课，怎么了？]

五分钟后，唐瑶宇被请了进来：“伯母您好，我叫唐瑶宇，您叫我小唐就好。”

“您好您好。”秦漱讲此人深不可测，年纪不详，秦妈虽然不满发生这么大事情居然没有告诉她，但秦漱讲他也是徐校的好友，是徐校长请来帮忙的。回头叫长山请上徐校，请对方吃个饭，感谢一下。

秦漱还托秦妈试探一下唐瑶宇的来历和是否有其他来意：“唐先生在哪里高就啊？”

“伯母您叫我小唐就好。”对于秦妈的问题，唐瑶宇避而不谈，而是直入正题，打开手提箱，取出纸质协议，“这是秦小姐和我签署的协议，请您收好。”

“还打印了纸质版啊？”秦妈知道有些讲究人，会把协议打印成纸质版，说更显正式，“星际双方无偿”秦妈念到一半，把协议退了回去，“抱歉，这孩子不知轻重，这份协议我不能收。”

刚刚秦漱只是给她发来消息说“签了一份协议”，秦妈以为只是单纯的委托类协议，委托唐瑶宇代秦漱行使权利、履行义务，相当于找个位高权重的人压个场子，更好的解决事情。

她若早知道签的是这份协议，刚才就不让唐瑶宇进门了。二十多年前在东南星域联盟高级学院里学习时，她听人讲起过这个协议的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在星始五家族里她也有几个好友。

“恐怕，不行。”唐瑶宇把协议放在茶几上，“秦小姐已经成年，这份协议已经生效，电子版我已经发给秦小姐。我这次来只是将纸质版送来而已。”

“可是……”这份协议对甲乙双方的约束都很大，虽然她看到协议期只有三个月，可还是不免担心这个在她心中还满是问号的陌生人，用协议拘着秦漱去做一些事情，“烦您等一下，我叫秦漱的爸爸回来。”

“伯母请便。”

秦妈回房间去打电话，唐瑶宇就很自然的进了秦漱的房间，

粉色，星星灯，独角兽……撇去这些幼稚的元素，他一眼就看到了被掰弯的防盗窗：“纯手劲。”

整个房间里除去防盗窗外，没有任何疑点。

“也是，才醒来五天，能有什么痕迹。”

要说现在人不用纸有时候也是个麻烦，不然说不定他还能找见几张秦漱写画过的。

秦爸和秦妈都很开明，秦爸甚至没有回来，他们二人打着通讯就把这事儿给聊明白了。从房间里出来后，秦妈瞅见唐瑶宇端正的坐在沙发上，好像等她等了很久：“唐先生，我们商量过了，未来三个月秦漱要给您添麻烦了。”

这说话啊，就讲究一个艺术性。比如秦妈想表达的分明是：希望你未来的三个月里最好就当是没有和我们家女儿签过这个协议，少惹事，千万别拿着协议过来找我们家女儿。

“怎么会。是我要给你们添麻烦才对。”

而唐瑶宇想说的其实是：这协议对我们双方有同等的约束力，我还担心你们家女儿给我惹事呢！

这当中还有一个双方都想讲明的意思，那就是：我也不是好惹的，你/你家女儿若给我惹了事，那就别怪我/我们替女儿报复回去了！

“您客气。”秦妈笑，唐瑶宇也跟着笑，双方都笑得八百个心眼。

这些秦漱都不知道，她现在很烦躁，因为活动课星网里她的壮举已经传遍了全校。班主任方老师正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邀请她：“秦漱同学，你看，同学们都很支持的。”

可她真的不想做班长！很不想很不想。

没有犹豫，她再次摇头。

从“秦漱，你年纪最大，就由你来任班长吧。”的“直抒胸臆”，到“秦漱同学的体强和体能都是班级第一，她还能短暂驾驶初三级机甲！”的“侧面鼓舞”，再到“秦漱，我们班一直没有选班长，就是因为一直没有一个像一班的邵阳，五班的柯苒那样能统领全班的人。”的“情感施压”。

这一步步，有理有据，有条不紊，有商有量。方老师把千年星史，先人凝聚其中的智慧都融了进来，可谓是把她星史老师的特长发挥到了极致。

但凡对面不是秦漱，都也就答应了。可是，她是秦漱，是坚定了要“摆烂一生”的秦漱：“不了不了不了。”

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就是不应！

方老师三十六计挨个来过一遍之后，也还是没能打动秦漱，只能暂且作罢，她意有所指：“我们班也该选个班长了，这样，就以这个月月末的大考成绩作为参照吧。大家加油。”

意思太明显了，秦漱诶，体强体能都爆表的秦漱，能驾驶初三级机甲的秦漱，只要文化课过关就能直接从初级学院里毕业的秦漱，这出不出意外，大考都是她第一！

同学们都没有意见，而且在他们的心中，此时秦漱就已经是他们的班长了。联盟尚武，对强者的追捧刻在了他们的基因里，不然也不会有初级学院以机甲驾驶为主要考核方向的教育体系。

秦漱也有自己的打算。徐老头说，大考的存在就是为了模拟每年年末的星际联考，所以科目和联考是一样的，他们初一年级除了体强体能和星际基础知识外，也有一项综合。所以体强和体能的占比不会很大，只要她足够的摆，就不愁会考到第一名。

还有四个月后的联考，她新做了一个可能要痛苦一段时间但是会快乐一辈子的决定，那就是联考时她要好好表现。

因为她刚刚见到了白铭，知道原来初级学院毕不了业就要一直念下去、一直不断的考下去。初级学院是义务制的，不像中级学院，可以选择不念，可以半途退学。

就比如白铭，他已经在初三念了整整五年了！成不了初三级机甲师，毕业还是遥遥无期。

太恐怖了，秦漱可不想一辈子都在初级学院里虚度，她还想走遍星际看遍美人呢！

所以，她打算先不藏拙，用底下的几个月好好的练习星际体、好好补习星际基础知识还有熟练初三级机甲的驾驶，争取联考时一步到位，直接毕业，创一个“史上最快通关初级学院”的记录，四个月。

秦漱相信她能做到，因为学写字对她来讲其实很简单。星际体和刻在她脑中的蓝星体的唯一区别就是字的写法，其他诸如字音字义等都是一样的。

而且星际文字只是在蓝星文字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些适配“无纸化”生活的修改，文字变得更简单、更好写，这也是她能直接认识星际体的原因。

至于星际基础知识，就要看她的脑子里已经提前装了多少，还剩多少要现学了。秦漱认为，不会有很多。而且，她学习能力很强。

这四个月可要好好的努力！不过很单纯的是为了自己。其他诸如领队、班长什么的，还是敬而远之吧。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哼着快乐的小调，上了一天学的秦漱徒步回到家中，“妈妈，开门！”

她还没有家门钥匙：“妈妈，我今天……怎么是你？”

唐瑶宇穿着拖鞋，系着围裙，淡淡的扫过秦漱错愕的脸：“蹭饭。”

“宝宝回来啦？”秦妈工作忙，近中午那会儿唐瑶宇来了后，聊完了事情，她客气的请他留下吃个午饭，

结果唐瑶宇还真就留下了。吃着秦妈用十分钟时间，用烤炉加热出来的饭菜，他很自然的说了句：“伯母，我从主星域来素云星探望父亲的老朋友，机缘巧合下与秦小姐签了三个月的协议，走也走不掉，暂住旅馆没处吃饭。您若不嫌弃，往后我就多来蹭几顿饭了？”

当时秦妈还以为他是在嘲讽自己的厨艺，干脆顺着话说：“啊，我们家吃的都比较简单，恐怕……”

“这个您不用担心，”唐瑶宇勾起嘴角，浅浅一笑，“饭菜我来做。”

当时秦妈就愣住了呀！不过唐瑶宇还真是个行动派，中午饭吃完，他就很主动的收拾了碗筷放进洗碗机里去洗，又收拾了垃圾丢进垃圾管道里。

虽然都是小事，但是他不做的话，这些事情也要占用秦妈一些时间。秦妈所在的公司听说秦漱醒了后就一直在劝秦妈回公司去上班，

秦妈没松口，对方就先行给她布置了数倍于以往的工作量，相当于是变相的逼迫秦妈回去

可是她若去公司上班，那就是起早贪黑

早上指不定走的比秦爸还要早，晚上更是不可能在晚饭前回来，给秦漱弄饭吃。秦妈本来在考虑要不让秦漱放学后直接去中级学院找秦爸，在那里吃晚饭，然后等秦爸一起回家。

可到底是不方便，她也放心不下，

结果唐瑶宇精准的戳中了她的痛点。

秦妈打算先观察几天，再和秦爸商量商量。

她完全就没有考虑过让秦漱这么一个成年人自己解决晚饭，毕竟，准秦漱放学后走一公里独自回家，已经是现阶段秦妈能接受的底线了，还是在知道秦漱的体强体能都很高之后。

“妈妈，他怎么回事？”秦漱跟着秦妈来到房间，这里的空气中都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勾着秦漱的馋虫，“和协议，有关系吗？”

秦漱不记得协议里有写乙方要负责给甲方做饭啊？

“哦，小唐就是没处吃饭，来咱们家蹭饭，又觉得蹭饭怪不好意思，所以干脆亲自下厨的吧。”秦妈说的自己都不信，但是她懂星始五家族对于“星际双方无偿合作互利共赢协议”的重视，

她有个和唐瑶宇本家的唐姓闺蜜，嫁进了同为五家族的夏家。他们两个也是因为机缘巧合签了协议，才从相识到相熟，最后走进了婚姻的殿堂的。五家族里这种情况很常见。

哦，秦妈的意思不是说唐瑶宇和秦漱，反正就是，五家族对待和他们签了这个协议的人总是不一样的。唐瑶宇干出什么来，秦妈都不意外。

白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秦妈已经听唐瑶宇简单讲过，她好像对她女儿能直接驾驶初三级机甲这件事一点儿都不感到惊讶：“宝宝，驾驶机甲好玩吗？”

“还行。”秦漱实话实说，感觉其实很棒，要比星网有趣很多，“我刚开始还以为我是掉进了星网里的星网里。但是驾驶机甲的真实感要比星网强很多。”

唐瑶宇和秦妈不约而同的皱眉，秦妈问：“真实感很强？”

这点秦妈先前并不知道，唐瑶宇也不知道，秦漱不说的话，没人会知道她驾驶起机甲来具体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只有秦漱自己，因为不知道它应该是什么样子，所以顺嘴说了，没在意。

这会儿，她觉出不对，模棱两可：“啊，可能每个人对‘真实’的定义不一样吧……肯定是跟现实世界没法比的啦。”

秦漱也说不好，不过她觉得自己再努力努力，驾驶机甲的真实感能赶得上真实世界。她不敢说，那好像太出挑了。

唐瑶宇一个命名机甲师坐在这儿，很敏锐的就听出了秦漱话中的遮掩之意，他已经九成九的可以确定秦漱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她脑力很高，她就是星网里破了自己记录的“舜”，她就在那天醒来，她醒来后就有一个成熟的思想。

以上种种，都直接或间接的证明了秦漱就是“TA”。

在徐老头给自己打通讯时，他就已经基本确定了，签协议也是因为他愿牺牲三个月的时间来确定这件事情，并最终达成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