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被扣工分?她要恶人现形!

王干事清了清嗓子。

他那声音其实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份量,沉甸甸地压在众人心头。

“既然苏悦同志对工分账目有异议,刘富贵同志也同意核查,那咱们今天就把这事掰扯清楚!”

王干事锐利的目光扫过瑟缩的刘富贵,又掠过一脸不忿的张翠芬,最后稳稳落在苏悦身上。

“就从苏解放家的工分开始。”

“苏悦同志,你把你们家的底账拿出来,我们一项项对。”

他又转向旁边一个戴着深度近视眼镜,脑门上布满汗珠的中年男人。

“刘会计,你也把你那边的记录拿出来。”

苏悦神色平静无波。

她从随身那个洗得微微发白的蓝布包里,慢条斯理地取出一个用厚牛皮纸包着封皮的旧本子。

本子的边角都磨毛了,显然是经常翻看。

她双手将本子递了过去。

“王干事,这是我们家去年的所有工分记录。”

“从开春下种,到年尾归仓,每一笔都用铅笔头记得清清楚楚,请您过目。”

那本子确实旧。

但翻开来,里面每一页都写得整整齐齐,字迹清秀,却透着一股子力道。

刘富贵额角上的汗珠子已经连成了串,顺着他黝黑的脸颊往下淌,浸湿了的确良衬衫的领口。

他旁边的张翠芬却再也按捺不住,整个人都快炸了,尖着嗓子就嚷了起来。

“俺们家大勇可是天天在地里头刨食,出的是死力气干活的!”

“她苏悦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账?”

“那本子指不定是她自个儿在屋里瞎画的道道,就是想多占队里的便宜!”

张翠芬唾沫星子横飞,手指头快要戳到苏悦的鼻子上,那模样凶得很,像是要扑上来咬人。

她这么一嚷,几个平日里和刘富贵、张翠芬家走得近,得过些零星小恩小惠的村民也跟着小声嘀咕起来。

“就是,一个小丫头的话哪能当真……”

“怕不是眼红人家大勇工分多吧,都是一个生产队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场面顿时又有些嘈杂起来,嗡嗡的议论声让人心烦。

王干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伸出手,重重地敲了敲旁边那张掉了漆的旧木桌子。

“砰!”

一声闷响。

院子里瞬间又安静下来。

只剩下初冬的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杈,发出呜呜的声响,刮在人脸上有些生疼。

刘会计更是哆哆嗦嗦地捧着村里的总账本。

那账本的封面倒是崭新,红彤彤的塑料皮。

可他翻动账页的手却抖得厉害,眼神更是躲躲闪闪,根本不敢跟任何人对视。

苏悦压根儿就没搭理张翠芬的叫嚣。

她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始终看着王干事,声音清晰又冷静,不带一丝火气。

“王干事,张大娘说赵大勇同志天天出工。”

“可我这账本上清清楚楚记着,去年秋收最忙那几天,赵大勇同志可是连着三天都说自个儿闹肚子,在知青点歇工呢,一天都没下地。”

“还有刘翠翠同志,”她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瞟了刘富贵一眼,“明明只跟着大伙儿去地里拾了半天麦穗,拢共也没捡回几斤,却给记了一整天的满工分。”

“这些事,村里的账本上可有体现?”

她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有几个年轻媳妇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们又赶紧用手捂住了嘴,肩膀却还在一耸一耸的。

李秀莲紧紧抱着怀里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孩子,深吸一口气,也鼓起勇气站了出来。

她声音虽然还有些发颤,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

“王干事,俺、俺也要说!”

“俺家男人去年秋天修水渠的时候,不小心从坡上滑下来崴了脚,赤脚郎中都说要歇至少一个月才能好利索。”

“可俺们在家躺了足足半个月,刘会计硬是说只给算三天公伤假,剩下的工分全给扣了!”

“俺们孤儿寡母的,就指着那点工分换嚼谷呢,这不是往死里欺负老实人吗?”

她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还有俺家!”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打了好几块补丁的旧棉袄的老汉也颤巍巍地举起手。

“去年分的苞谷,明明在场上称出来是三百二十斤,到俺家就变成了二百八!”

“那四十斤苞谷,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俺们家也是,孩子他爹明明多干了活,记工分的时候就给抹了零头!”

一时间,院子里怨声载道。

都是些平日里敢怒不敢言的普通社员。

此刻见苏悦开了这个头,又有公社干部在场给他们撑腰,积攒了不知多久的委屈和不满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下子全都爆发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就在众人以为苏悦会揪着刘富贵和张翠芬家的错处不放,让他们当众颜面扫地的时候,苏悦却有了新的动作。

她将自己的账本又往王干事面前轻轻一推。

语气坦然得没有一丝波澜。

“王干事,这只是我们苏家一家的记录。”

“其实村里好多叔伯婶子大娘都不识字,一年到头在地里累死累活,工分被怎么记的,自己心里也是一笔糊涂账。”

“若是公社的同志们忙不过来,我苏悦倒是可以帮着核对核对。”

“我虽然年轻,但也念过几天书,认得几个字,保证把每一笔都算得清清楚楚,不让老实巴交的社员吃亏,也免得有人趁机浑水摸鱼,占集体的便宜。”

此言一出,不仅刘富贵和张翠芬当场愣住了。

连那几个帮腔的村民也傻了眼,张着嘴巴,半天合不拢。

王干事重新打量了苏悦好几眼。

他的目光里有细细的琢磨,也有了明显的赞许和点头的意思。

院子里瞬间炸开了锅,“嗡”的一声,大伙儿都激动地嚷嚷开了。

“苏丫头这话在理!就得这么查!”

“俺们都信苏丫头!她心细,肯定错不了!”

“让她帮着瞅瞅,俺们心里踏实!”

王干事接过苏悦那本磨毛了的账本,一页一页翻得仔细。

他脸上的神色也跟着严肃起来。

那上面不光记着哪天,干了什么活,得了多少工分。

连那天是晴天还是下雨,一块儿下地的都有谁,都拿削得尖尖的铅笔头简单画了几笔,或者写了几个字做标记。

瞅着就清清楚楚,一点都不乱。

他看完抬起头,对着苏悦重重地“嗯”了一声,语气里带着肯定。

“苏悦同志,你这账,确实清楚,弄得不赖。”

话锋一转,他那带着压力的眼神扫向早就没了血色的刘富贵。

“刘富贵,你还有啥说的?”

刘富贵嘴巴张了张,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卡住,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

那张平日里在村里作威作福、神气活现的脸,此刻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颜色变幻不定,难看得很。

张翠芬也彻底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她蔫头耷脑地缩在那里,再不敢吭一声,活脱脱一只淋了雨的鸡。

先前帮腔的那几个,也偷偷摸摸往人堆后头缩,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生怕惹火上身。

苏悦瞅了一圈院里的人。

先前那些看笑话、瞧不起、等着看苏家倒霉的眼神,这会儿都换成了服气和感激。

她稳了稳心神,声音依旧不大。

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传进院里每一个人的耳朵里,直击人心。

“今儿个,当着王干事和全村爷们儿娘们儿的面,我苏悦把话放这儿!”

“我们苏家,从我爹我娘到我苏悦,再到我弟弟妹妹,挣的每一个工分都是靠自个儿两只手在泥土里刨出来的!”

“吃的每一口粮都是凭本事,流血流汗换来的!”

“过去,我们苏家没占过队里一针一线的便宜!”

“往后,也绝不会!”

“但是!”她话音微微拔高,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锐气,“往后,要是再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昧着良心克扣我苏家一个工分,敢动我苏家一粒粮食!”

“那我苏悦,就是拼了这条小命,也得跟他掰扯到底!”

“咱们就看看,哪个的骨头更硬!”

她这话一落地,掷地有声。

先前还只是小声支持的村民们,这下情绪更激动了,纷纷大声响应。

“说得好!苏丫头,我们都挺你!”

“就该这样!不能让那些黑心肠的再欺负老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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