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裴涣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这个时代好生神奇,竟然有哥儿这样一个以男儿身怀孕生子的性别。
他在床上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封建时代对女子哥儿的要求都很苛刻,既然沈清晏是个哥儿,为了不害他,他是不是应该与他保持距离?可是…裴涣沉默良久,晏哥儿是他遇见过第一个对他抱有善意的人。
他们姑且算是朋友了吧?只因为性别就远离沈清晏,那他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罢了,大不了他就永远不出现在人前,沈清晏不说,他不说,没人会知道他们有私交。
裴涣心知自己唯一能拿出手讨沈清晏欢心的,只有这一手厨艺。至少沈清晏不需要他以前,他可以在他身边以朋友的身份给他□□吃的吃食。
可是…
裴涣又翻了个身,心里很是不舒服。
如果沈清晏将来嫁人了,他的土著相公肯定不会允许他与外男相见接触,活泼热情的小哥儿还说不定会被生活磨搓成什么样。
闭上双眼,满脑子都是晏哥儿被关在院里被逼着嫁人的模样,裴涣感到一阵心慌气短。
这无耻吃人的封建社会!竟然逼迫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年人嫁人生子!
一大早,裴涣就顶着黑眼圈起来熬自己昨天承诺的当归红枣炖鸡。
点火后搬上石锅,切几片山姜,扔入葱段倒入冷水,再把处理好的鸡放入焖煮。
这样煮出来的鸡带着葱姜的鲜味。
取出最近挖的当归、红枣、枸杞,红枣再去了核,裴涣将这些药材一一净化。
将煮过的鸡肉、当归、红枣、姜片放入石锅,再倒入适量的清水刚好没过食材,盖上石板。
大火煮沸小火慢熬,需要一直盯着火。做菜其实很费时间,但裴涣很享受这个过程和感觉。
准确的说,他是喜欢一切安稳而平静的日子,不管是洗衣煮饭还是挖地种田。
确认厨房的火一时半会儿不会熄灭,裴涣拎了一根绑了薄石块的竹扁来到院子。这是他做出来当锄头用的。
他的菜园子不像山洞那边催生得乱七八糟的粟米地,而是一个个整整齐齐抛了坑再放的种子,能让任何强迫症看了都无可指摘。
待实验的植物少了很多,且又增加了一片种药材的地,因为种太多菜他也吃不完,所以现在的菜地空了一大片,裴涣准备干脆把这里挖成小鱼塘。
在地里忙活了一会儿挖了大坑,又去厨房里熄了火,把种了菜和药材的地杂草除了,一个不短的上午就要过去了。
裴涣用旧布条捆紧石锅和盖着的石板,将当归红枣炖鸡整锅端走,肩上挂了几个竹筒。
因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器皿,这个石锅他是从山洞里顺走的,在用完以后,又给沈清晏放回去。
为了这一口吃喝,裴涣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山洞外传来不小的动静,听脚步声是两个人。是沈清晏带着长夏过来了。
他一副神色怏怏的样子,心情比起昨天见面似乎更不好了。
难道是想起昨天的话又生气了?不应该呀?明明走的时候还能跑能跳一副不记仇被哄好了的样子。裴涣心里这般想着。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看见裴涣已经准备好吃食,其实是偷听了父母对话后,失眠到半夜的沈清晏终于又打起一点精神。
相处了一个多月,作为裴涣的食材友情赞助者,沈清晏带着长夏吃了很多次他开发的新菜,不得不说裴涣在厨艺上的确格外有天分。
以前长夏还不满裴涣抢了他的主厨身份,想和裴涣较量厨艺,现在却生不起半分较量的心思了。嗯,他改变策略了,决定先偷师,然后苦苦练习,在未来某一天惊艳所有人!
当然,现在他最想要的就是多吃几口。如果他能抢过裴涣和沈清晏的话。
当石盖掀开的瞬间,一股白雾迎面扑来,入鼻的是浓郁的药草清香混合着鸡肉的香味。
“好奇怪的味道。”沈清晏吸了吸鼻子,药材味儿混着炖鸡的香气,感觉奇怪又好闻。
清澈的汤面浮着金黄鸡油,裴涣撒了一把枸杞,又撒了一点点盐,搅拌了几下,奶白色汤汁看着分外诱人。
裴涣拿出来自己特意带来竹筒递给两人,没有勺子就用这个舀汤喝。
鸡汤并不烫,沈清晏尝试着喝了小口。汤汁带着红枣的蜜甜,只有一点点咸味,随即当归的微苦与姜的暖意在舌尖展开,味道又鲜美又怪。咽下去,一股暖流从胃部缓缓扩散至全身。
“这个汤…”沈清晏又小小喝了一口,吐了吐舌头,“既难喝,又好喝…”
另一边的长夏听了直点头,他也学着沈清晏的样子,喝一口,砸砸嘴,等汤汁奇异的味道在口中扩散开消失,然后又喝了一口。
他记下锅里的药材,心中暗自可惜没有看到下锅的步骤。不过没关系,下次他一定能试出来!公子的嫡长厨只能是他一个!
而裴涣没有注意他,他正看着沈清晏,只见他皱着眉喝一口,然后眼睛像猫儿一样猛然瞪大,一脸神奇的喝了一口又一口,看得裴涣直想发笑。
药膳很考验厨艺和火候,稍不注意就会很难吃或失了药效,但经裴涣的手净化过,不论怎么做出来药效也只会更好,味道也更好。
两三竹筒汤下肚,石锅里只剩下一层浅浅的汤汁底和一整只炖鸡。
炖煮了一上午的鸡肉吸满了汤汁,酥烂脱骨。一口咬下去,鲜嫩多汁,当归霸道的滋味最为浓厚,但是鸡肉里又能尝出红枣的回甘。
“这个适合冬天吃!”沈清晏啃个鸡脖子吃得自己满头大汗。
长夏已经吃撑了,也跟着赞同点头:“喂,秃子,你下次还是做点夏天的吃食吧。”
顶着刚长出发茬板寸头的裴涣看了一眼沈清晏额顶的细汗,默然点头。
呵呵,他才不是秃子,要不是害怕吓了人,他现在就能把头发长到及腰的长度。裴涣在心中默默诽谤,自从抢了长夏的做饭位置,这人就对他总有意见。
“晏哥儿,你昨日的相看怎么样了?”见吃差不多了,裴涣试探问起沈清晏。
“你问这干嘛?”沈清晏还没有说话,长夏就出来一脸防备的跳出来。实在是从小到大喜欢沈清晏的汉子太多了,还有不少来讨好他打听沈清晏喜好的,有些人品不好的还会威逼利诱,把他都整应激了。
虽然裴涣长得还算好看,但对于接近自家公子的外男,长夏一向谨慎,要不是裴涣有一手好厨艺,他早就劝着公子不要搭理裴涣了。
所以,就算被裴涣的厨艺打击得体无完肤,长夏也没放弃自己偷师的决心,为了防止两人接触时间太长,裴涣哪天有了什么小心思,长夏一直在试图挖出他的秘方。一旦自己学会了裴涣的做饭方式,以后公子就不用来找这个人做吃的了。
可惜裴涣的厨艺进步太快,他现在拍马也赶不上,只能死死盯着不许他有任何出格的行动。
“唔…已经…没事了。”沈清晏专心的啃着鸡骨头,满不在意的样子,谈论什么相看在他心中还比不上一个鸡腿有吸引力。
看来是没有看上。裴涣心中一边松了一口气,一边觉得相看的人没眼光,这么有貌有趣的相亲对象都不知道争取。
一锅当归红枣炖鸡汤解决完,长夏只能不情不愿的出去收拾东西,把沈清晏和裴涣留在这里独处。奈何防住了裴涣,却防不住自家公子要主动和裴涣说话。
“你住这儿还缺什么吗?”吃完了饭,沈清晏总算有了一点说话的兴致。
“没缺什么,就是能多点做饭的用具就好了。”
“我下次给你带。”
“裴涣,你最近不要出去了…”说着说着,沈清晏就没声了,他情绪低落的蹲在地上发呆。
“晏哥儿,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吗?”裴涣忍不住小心翼翼的询问。
“我爹回来了,”沈清晏小声说,“他说南方受灾的地区…死了很多人…受灾地区在扩大,我们这里也受到影响了。”
“附近有村子因为流民死了人,”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犹豫,“抱歉,我现在还是不能带你回村。”
“没事,我现在已经过得很好了。”
沈清晏还是觉得有些愧疚,他知道独自留在外面其实很危险,就算这附近时常有人巡逻,但也不能完全避免风险。
而于裴涣而言,穿越这么久,其实对于旱灾流民没有什么实感,毕竟他只是一个借用了身份的外来者。
况且…
如果沈清晏真的想邀请他进寨,他大概也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吧。裴涣有些不确定的想,目光一直落在沈清晏身上。
不是因为他们是山匪,而是因为他这辈子,不想再与人群有太多交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见沈清晏这么难受,裴涣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没过多久,收拾好的长夏就拖着石锅回来,急哄哄的把自家公子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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