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冰冷的,尖锐的,撕裂皮肉,捣碎内脏的痛。
张梅花蜷缩在肮脏的墙角,铁锈和尘土的气味呛进喉咙,却压不住那翻涌上来的血腥气。视线开始模糊,黑暗从边缘蚕食而来。
努力睁大眼睛,张梅花徒劳地望向那条幽深巷子的尽头,那里只有更浓重的黑暗。
小斌……我的儿子……
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向无尽的深渊飘坠。
最后一点感知,是温热的血自身下漫开,浸透了怀里那张揉得发皱的照片一角。
照片上,小斌笑得没心没肺,露出刚长齐的小米牙。
张梅花死了。
意识像一缕轻烟,从剧痛的躯壳中剥离出来。
张梅花“看”着自己蜷缩在冰冷水泥地上的身体,暗红的血正从她身下缓缓蔓延,像一朵绝望绽放的花。
她感觉不到重量,感觉不到温度,只有一种无边无际的虚无和漂浮感。
我……死了吗?
这就是变成鬼的感觉?
念头刚起,另一个更加尖锐、更加刻骨的念头就像烧红的铁钎,狠狠刺入她混沌的意识——小斌!我的小斌怎么办?!
即使只剩下一缕意识,那股撕心裂肺的寒意也瞬间席卷了她。
心脏的位置,那个早已停止跳动的器官,仿佛再次被无形的力量攥紧、碾碎,痛得她几乎要疯狂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斌……她的儿子。两岁那年,就在她转身付钱的瞬间,被人从婴儿车里抱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一刻,她的天塌了。
从此,她的人生只剩下一条路——寻找。
她辞了工作,卖掉了房子,印了无数寻人启事,跑遍了大江南北。
网络发达又如何?那些隐藏在屏幕后的恶魔,依旧在干着丧尽天良的勾当。
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熄灭,支撑她的,只有手机里那张小斌咯咯笑着的照片,那笑容像阳光,能暂时驱散她世界的阴霾。
直到几天前,她在一個隐秘的、充斥着暗语的论坛角落里,看到一个模糊的爆料。
有人说,某个废弃的工业园深处,有一个地方,专门“驯化”三岁以下的幼儿。
爆料语焉不详,却像毒蛇一样缠住了张梅花的心脏。
“驯化”……这两个字让她不寒而栗。
张梅花不敢深想,但又无法不去想。
万一呢?万一小斌就在那里?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必须去。
凭着那点零碎的线索,张梅花找到了这片被遗忘的荒芜之地。
锈迹斑斑的厂房像巨兽的残骸,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垃圾**的混合气味。她躲过零星的监控,像一道影子,潜入其中最深、最暗的一栋建筑。
然后,她踏入了真正的地狱。
巨大的空间被改造过,没有窗户,只有高处几盏昏黄的白炽灯投下微弱的光,勉强照亮下方一个个……铁笼子。
是的,铁笼子。
像狗笼一样,一排排,一层层堆叠着。
每一个笼子里,都关着一个孩子。
他们大多两三岁,有些更小,赤身**,或者只穿着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
瘦骨嶙峋,眼神空洞,像一个个没有灵魂的破旧娃娃。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却掩盖不住那股浓郁的、来自粪便、尿液和绝望的恶臭。
张梅花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她捂住嘴,强迫自己不发出声音,躲在堆积的废弃机器后面,颤抖着目光一个个扫过那些笼子里的面孔。
不是小斌……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
她既庆幸,又感到一种更深的寒意。这里的孩子,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一阵刺耳的电击棒嗡鸣声响起,伴随着孩子凄厉到变调的哭喊。
张梅花猛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胶皮围裙、满脸横肉的男人,正手持一根长长的电击棒,戳着一个试图爬出指定区域的男孩。
男孩小小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像离水的鱼,随后瘫软在地,只能发出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趴下!”男人厉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男孩挣扎着,想爬起来。
又是一阵电击。更强烈的抽搐。
“我说,趴下!像狗一样!”男人的脚踩在男孩瘦弱的背上。
男孩终于不再试图起身,他蜷缩起来,四肢着地,喉咙里发出恐惧的、类似小兽的哀鸣。
“叫!”男人命令。
“汪……汪……”微弱的、带着哭腔的狗叫声,从男孩嘴里发出。
男人满意地哼了一声,扔下一小块看不出原貌的食物。
男孩像真正的狗一样,立刻用嘴叼住,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张梅花看得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这根本不是驯化,这是在系统地、残忍地摧毁这些孩子的人性,将他们变成只会服从、只会摇尾乞怜的牲畜!
有些孩子似乎已经被“驯服”得很好。他们会主动四肢着地爬行,会按照指令“作揖”、“打滚”,会对着特定的口哨声流口水。他们被允许戴上粗糙的项圈,项圈的颜色不同,似乎代表着“等级”。戴着金属嘴套的孩子则显得更加麻木,眼神里连恐惧都没有了,只剩下死寂。
而那些不服从的、试图反抗的、或者还在哭闹着要“妈妈”的孩子,则会遭受更残酷的对待:禁食、持续的电击、关进更狭小黑暗的“反省箱”,甚至……她看到一个守卫拖着一個不再动弹的小小身躯,随意地扔进了角落一個散发着浓烈腐臭气味的大桶里。
张梅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才没有尖叫出声。
这里不是人间,是魔窟!是屠宰场!屠宰的是孩子们的灵魂!
就在她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浑身颤抖时,不小心碰倒了身后一个空铁罐。
“哐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厂房里格外清晰。
“谁在那里?!”几道凶狠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
张梅花转身就想跑,但已经晚了。
几个彪形大汉迅速围了上来,堵住了她的去路。
“妈的,有个娘们混进来了!”
“抓住她!”
她被粗暴地拖到光亮处。
一个看似头目、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走过来,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找什么呢?嗯?”刀疤脸的声音带着戏谑的残忍,“找你家的小狗?”
张梅花鼓起最后的勇气,嘶声问道:“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小斌的男孩?三岁,左边耳朵后面有颗小痣……”
刀疤脸嗤笑一声:“来这里的孩子,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他凑近她,呼出的气息带着恶臭,“不过,既然你来了,就别想走了。正好,最近缺‘驯导员’,看你挺有‘爱心’的,留下来‘照顾’这些小狗狗吧。”
“呸!”张梅花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你们这群畜生!”
刀疤脸抹掉唾沫,眼神瞬间变得阴鸷。“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挥了挥手,“处理掉,干净点。”
冰冷的匕首,从背后刺入了她的身体。
一刀,两刀……
剧痛袭来,生命力随着温热的血液快速流失。
她倒在地上,视线开始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旁边笼子里一个孩子那双空洞麻木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
小斌……妈妈……找不到你了……
对不起……
彻骨的寒意和无法言说的绝望,成为了她作为“张梅花”最后的意识。
然后,在那无边的黑暗和冰冷即将吞噬一切时,一股庞大、灼热、带着绝对秩序和生存意志的陌生意识,如同超新星爆发般,撞入了她的灵魂深处……
星际蜂后,来了。
地狱的见证者死了,但复仇与庇护的“母亲”,即将诞生。
张梅花又活了过来。
一种奇异的、饱胀的、充斥着某种陌生能量感的状态,取代了濒死的虚弱。
仿佛干涸的河床被汹涌的星河之水灌满,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苏醒,重组。
张梅花猛地睁开眼。
痛。
冰冷的,尖锐的,撕裂皮肉,捣碎内脏的痛。那是属于张梅花的,最后的,濒死的记忆。
然后,是一种碾压,一种覆盖,一种……新生。
无边的黑暗和冰冷并非终结,而是在某一刻被一股庞大、灼热、带着绝对秩序和生存意志的陌生意识,如同超新星爆发般,蛮横地撞入、融合。那意识像熔岩,流淌过她即将消散的灵魂碎片,将它们强行粘合,重塑。
地狱的见证者死了。
但复仇与庇护的“母亲”,即将诞生。
张梅花又活了过来。
一种奇异的、饱胀的、充斥着某种陌生能量感的状态,取代了濒死的虚弱。
仿佛干涸的河床被汹涌的星河之水灌满,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苏醒,重组。
力量,前所未有、难以理解的力量,在她四肢百骸中奔涌。
她猛地睁开眼。
不是记忆里满是鲜花的窝。
是黑暗。
绝对的,窒息的,带着土腥味的黑暗。
有粗糙的颗粒压在脸上,塞满了口鼻,沉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着她的身体。
这是土?
融合后,两个意识成了一个。
她是新生的张梅花。
她被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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