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在边府门口碰上那对夫妻的时候，方野遥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前脚他刚决定来边府找钟大夫，后脚他就在边府看到了这一对夫妻。

这可真的是巧。

只是，有的时候，太过巧合，未免引人生疑。

能把边家和这对夫妻牵扯上的……方野遥摸了摸下巴，似乎只有那位小神仙？

眼见着边府的家丁就要引着那对夫妻从侧门进去，方野遥连忙道，“你们先等等！”

家丁正着急，转身就想开口喝骂，但见着方野遥后，视线在他坐的轮椅上晃了一下，即将出口的话硬是被他咽了回去，语气也变得谄媚了许多，“这位公子，您可是有事？”

借着外头灯笼的朦胧光亮，那对夫妻也终于将方野遥和谢景容认出来了，主要是这两人的组合实在是太特殊，路人看了也得多瞧两眼。就更不要说这对夫妻了，毕竟谢景容那让人直冒冷汗的吃法，可是让他们直接少了一天的生计。不过，方野遥临走前在桌子上放了一小块碎银子，倒是能抵得上他们好几日的收益了。

只是，虽然认出了人，这对夫妻却不敢上前去打招呼，只是低着头，藏在了那家丁的身后。

方野遥却微微侧头，神色自如地打了个招呼，“两位，我们又见面了。”

那对夫妻脑袋垂得更低，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是。

知道对方害怕，方野遥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对那家丁道，“还请禀报一声，就说方野遥来访。”

按理说，去别人家拜访，总是要报出自己家门才对，然而方野遥却不会，似乎全天下的人都该认识他。

好在，这家丁也是知晓轻重的，兼之在边府内曾经听过几耳朵那位坐着轮椅的方公子的事情，所以半点儿也不敢怠慢，连忙将人迎进了府中，遣了另外一人迅速给边宾实他们报信去了。

他相信，边老爷定不会责备他的自作主张，而他赌对了。

***

夫妻两人原本只敢畏畏缩缩地跟在方野遥的身后，只不过进到正厅，看到程牧珣后，那大娘立刻就将畏惧抛到了脑后，扯着自家丈夫跑上前，不待程牧珣反应，直接“噗通”一声跪下了，“恩人！”

程牧珣被对方吓了一跳，连忙伸出手去，试图将人给拉起来，“您这是做什么，快请起！”

奈何，这位王大娘的力气大得很，程牧珣不仅没能将人拉起来，甚至险些被扯了一个趔趄。

“恩人，多亏了您送我的那个桃子，我丈夫的跛脚才能好。”说到这里，王大娘的眼睛又开始红了，她和自家丈夫跪在一起，连着磕了三个响头，程牧珣想躲都躲不开。

其实，在送出那个桃子的时候，程牧珣就知道肯定会出点儿什么事儿，但是他想的是，至多不过是这位大娘吃了桃子后，身上的陈年旧伤好个差不多。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大娘居然将那个桃子分享给了自己的跛脚丈夫，效果也有些出乎程牧珣的预料。

待对方激动过后，程牧珣将人扶了起来，认真解释，“这位大娘，那桃子是家师云游前留给我的，你谢错了人。”

“没谢错！”那大娘的声音铿锵有力，“小神……小郎君的师父和小郎君，都是我们的恩人！”

钟老大夫在一旁点了点头，认同道，“不错，程小友若是不曾赠桃，这位郎君又如何能摆脱跛脚之苦？”

“对对对！就是这个理！”跛老四连连点头，说罢，他又紧紧地握住了自家妻子的手，感激地道，“我还得感谢凝雪愿意将桃子分我一半，不然，我这跛脚也不会好。”

王大娘顺手拍了他一记，“咱俩之间，哪里用说这个！”

这边正其乐融融的时候，一旁的边氏父女总算是厘清了事情的脉络。

意识到之前遍寻不着的小神仙如今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边宾实的呼吸一下子就变得急促了起来，原本被自己宝贝女儿硬逼着走路的不忿彻底烟消云散。

他挪着自己那胖乎乎的身体，硬是挤到了程牧珣的面前，激动地脸上的肥肉都在颤，“原来你就是那位小神仙！”

“小……神仙？”程牧珣疑惑。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道声音与他的声音相叠。

程牧珣循着声音看过去，等看清楚那人的面容时，他的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地就看向了一侧的沈非白。

察觉到程牧珣的目光，沈非白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程牧珣目光闪了闪，但因为在场的人太多，他不方便直接开口，只能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在场之人大部分都没注意到程牧珣那细微的举动，就算是注意到了，也只以为是他年纪小，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方野遥却是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沈非白的方向，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程牧珣的动作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不像是无措地左顾右盼，倒像是……直白地看向了那里的某个人。

可是……方野遥的目光搜索了一圈儿，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难不成他看的是个鬼？

沈非白抱臂看着方野遥和他身后的那个冷面男人，微微蹙起了眉。

他十分确定，自己和这人明明是第一见，但不知道为何，却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真是奇怪。”沈非白飘到了方野遥的面前，细细观察起了对方。

方野遥看起来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模样，但若是看向他的眼睛，便能发现那对方连遮掩都懒得遮掩的桀骜。

不过，在沈非白的眼睛里，或许称之为自信更加合适。

紧接着，他的目光就落到了方野遥的腿上。

因为还没有自己的身体，沈非白只能大致判断，这人的腿疾应该不是天生的。

而沈非白的动作，则尽数落入了程牧珣的眼睛里，让他的心情有些焦躁。

程牧珣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方野遥会出现在这里？

若是他的记忆不错，前一世的这个时间点，方野遥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小小的岭阳县中！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想到前一世，程牧珣看向方野遥的目光顿时变得不善了起来，只不过他还忌惮着站在方野遥身后的谢景容，并不敢直白地表露出自己的敌意。

而且，这一世，程牧珣和方野遥之间还不曾发生什么龃龉，若是他的敌意太明显，根本就没法解释，反倒会引来沈非白的怀疑。

但是，不管是方野遥，还是谢景容，都是五感敏锐之人，程牧珣虽然已经第一时间挪开了目光，然而，那一瞬间的惊讶，已经落入了方野遥和谢景容的眼中。

“唔。”方野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趣地看向了程牧珣，“你之前见过我？”

这话刚一出口，在场之人的目光，就齐齐地落到了程牧珣的身上，继而又纷纷转向了方野遥。

这时候，边宾实忽然一拍自己的脑袋，“哎哟，看我这记性！”

说完，他奋力挪到了方野遥的面前，胖乎乎的身体立时将方野遥和程牧珣的视线隔开。

“方公子肯光临寒舍，实在是边某的荣幸，只是这……这……”边宾实干笑两声，“方才，让您见笑了。”

“无妨，无妨。”方野遥摆了摆手，“也是方才那一番闹腾，方某这才知晓，原来我们一直遍寻不着的小神仙，居然就在此处。”

“或许，这便是天意吧。”

呵，见鬼的天意！程牧珣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面上却不露分毫。

那对夫妻已经在管事的安排下离开，如今这正厅里，便只剩下了边氏父女，钟老大夫，程牧珣和沈非白，以及对面的方野遥和谢景容。

见气氛几乎要陷入停滞，边宾实立刻开始打圆场，“这……方公子，您来可是寻钟老的？”

方野遥笑了笑，“原本确实是来寻钟老的，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他双手按在了轮椅上，缓缓敲了起来，“程小郎君，还请你随我往县府走一趟。”

“至于为什么……”方野遥拉长了声音，似笑非笑地看着程牧珣，“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我不清楚。”

大约是没料到程牧珣居然会是这个反应，方野遥被他噎地连下一句话都给忘了。

平心而论，除了他的母亲和谢景容，这样敢当面噎他的人，程牧珣还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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