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慧一开门，眼前的男人便火急火燎的爬到自己脚边。

“江慧！江慧！”

似是觉得自己声音有些大，害怕被外面的人注意到，便又压低了声音。

“你看，”男人一把将袖子撸起，“你看，我这伤口就是摔了一跤蹭到的，根本没有被丧尸咬……”

江慧手里拿着水和食物，她退了一步，背着光，神情莫测。

“真的，我没骗你！”男人想站起来，但是腿软了，刚爬起来又跌下去，他干脆将手臂伸出来让她看，“你当时就在我旁边的，你也看到了我只是摔倒了！”

江慧立刻后退一步，脸上露出一丝嫌恶，未经允许，别人不可触碰她。

可是她想到之后要做的事，忍了忍，将嫌恶压了下去。

她缓缓弯腰，仔细端详着患处。

患处四周没有变色，未见化脓，血管正常，鲜血已经结痂了，浅浅盖在伤口上。

江慧又抬头看了男人的面部，瞳色正常，没有血丝，面部平滑没有疮口。

“怎么样…是吧？”

江慧将水和食物给了他，“我现在做不了决定，你还得再观察观察，不过我会帮你说话的，你耐心点。”

“太好了，太好了，”男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江慧，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为了避免男人一激动又要抱住她的腿，江慧连忙退出去了。

张涵就坐在门边，看江慧出来了，“怎么样？”

江慧道，“暂时没发现变异征兆，我跟他说让他耐心等一会，他还是比较信任我的。”

陆瑾行拍拍手，“大家休息一会，等会还得清出三间带卫生间的办公室。”

……

……

李泽、刘施远、徐申然和赵璎留了下来看守新来的三人，其余人分两组出门清扫房间。

李泽的脚今天肿大了一倍，他龇牙咧嘴的脱掉鞋袜，拿出红花油上药。

蒋莹看到了，她跟江慧说，“你看，他脚受伤了。”

江慧装没听到。

蒋莹又喊了一声，等到大家都把视线放到她身上，江慧这才起身，装作惊讶关心的模样道，“你脚扭了？”

李泽点头看她。

江慧道，“我来处理吧，我学医的。”

——

陆瑾行和瑞霖单独一组，其他人一组，分头清除丧尸。

由于她俩战斗力更高，陆瑾行带着将过道上的丧尸一路清理过去。

她们路过B区，来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对这还有印象吗？”陆瑾行手上的斧子淅淅沥沥的滴着血液，她已经完全不惧这些普通丧尸了，与最初的孱弱形成鲜明对比。

瑞霖左右茫然的看了看，她脑中有许多芜杂的记忆，她记不清了。

陆瑾行走进了那间被瑞霖救下的办公室，地上的小丧尸已经长了蛆，散发出阵阵恶臭。

瑞霖从后面进来，让陆瑾行意外的是，她径直走到了当时自己被捆过的凳子前。

然后坐下了。

“为什么坐这里？”陆瑾行带了点期待的问。

瑞霖歪了歪头，就像最开始面对陆瑾行那样。

“好熟悉。”瑞霖微声说，“我好像做梦梦到过这里。”

陆瑾行笑了笑，“梦里还有什么？”

“好多丧尸……我被人揍了，然后囚禁了起来，呼吸不了。”

“什么时候梦到的？”

“不记得了。”

“那不是梦，”

陆瑾行跨过地上的脏污，站到了瑞霖身前，梦与现实在这里重合，瑞霖双眼迷离了一瞬。

陆瑾行牵起她的手，半蹲下来，紧紧握住。

“你就是在这里救的我，为什么？”

“这是高年级的毕业典礼，正是上午九点，你当时应该在宿舍、或者在教室，怎么会在这栋剧院里？”

瑞霖愣了许久。

在一切的开始，她那时还是混沌的一片，脑中充斥着许多回忆，大多是黑白的，唯有记忆中的陆瑾行是彩色。她迷茫的游荡，直到一道特殊的味道浮现，指引她寻找色与味。

“有…味道。”

“味道？”

“你的味道不一样。”

被陆瑾行握住的手转守为攻，瑞霖破天荒的，反而一把握住了陆瑾行的右手，抬了起来。

陆瑾行瞳孔微缩。

瑞霖翻开了陆瑾行右手的手心，静静的看着正中间。

而中间的眼球仿佛是受到了感应，咕噜转了一圈，渐渐的，睁开了它没有眼睫毛的眼皮。

陆瑾行的心脏砰砰跳起来。

她立刻将手收了回去。

“你怎么知道？不对，它有味道？什么味道。”

瑞霖说不出了。她的左眼突兀的眨了一下，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紧接着瑞霖不断的开始揉弄。

“你没觉得它很饿吗？”瑞霖一边揉眼睛一边说。

陆瑾行愣了愣。

“它和我一样，消耗了，就要补充能量。”

“她会像你一样不断强化吗？”

陆瑾行一直以来有意忽略了眼球，这是因为她畏惧它。看到瑞霖食用晶球后不断强化，陆瑾行害怕眼球也是如此，直到有一天，它强大到反噬自己。

陆瑾行不可能让自己的身体攻击自己。

“不知道，但是如果它太饿了，”瑞霖灰色的瞳孔有些许焦虑，“它只能先吃了你。”

陆瑾行心跳漏了一拍，她有了点喂食的想法。

“怎么分辨饥饿度？”

瑞霖摇摇头，终于放下了揉弄左眼的手，“我只知道自己的肚子。”

……

瑞霖怎么会“闻到”自己右手的眼球，自己和她有什么联系？

这些已经问不出来了，陆瑾行很感谢她救了自己，可是瑞霖就像一个天降神兵，如英雄般，这让身处末世的陆瑾行略微感到些许不安。

虽然世界已经充满了未知，但陆瑾行并不想自己的身边人也是未知，这让她放不下心。

好在瑞霖很听话，而末世前自己对她也一直算是礼待，等瑞霖彻底恢复记忆后也不大会改变什么。

两人去到了旁边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于陆瑾行而言同样回忆颇多。

她不会忘记自己当时是如何被狼狈的赶出来的。

铁门被吱呀一声打开，看样子那伙人最终还是走掉了。然而一进门，眼前的景象让陆瑾行简直反胃。

被啃的溜光的骨头随意的人在地上，大小与人类腿骨手骨差不多，而不远处，勉强还能看到一颗女人的头颅在腐烂，膨胀。

他们最后吃了另外一个女生。

陆瑾行心道。

来的路上她还看到一大摊已经快化掉的内脏。显而易见，他们吃了她的肉，最后用她快腐烂的内脏喂野狗一般抛给丧尸，来给这帮活着的畜生谋出路。

怒火砰的一下，熊熊燃起，一个没注意，门把手被她拧下来了。

这群畜生、废物、懦夫…

如果她再遇到他们，她一定会将他们都杀了。

他们不配活着。

瑞霖敏锐的察觉到陆瑾行的情绪，她也向前一步，看到了一地尸骨，即便如她孩童的记忆认知，也看明白了这些都是什么。

瑞霖从来只吃过晶球，她不理解，原来可以吃同类的吗。

陆瑾行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瑞霖，她现在记忆只恢复到小时候，不能被这些带坏了。

“走，”陆瑾行推了推瑞霖，“快出去。”

两人出去后陆瑾行忍了忍胃中的翻腾，对瑞霖说，“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你是人类，好吗？”

瑞霖点点头。

“人类是不可以吃同类的，现在活着的东西不多了，也要对所有生命保持最大的敬畏。”

瑞霖听得迷迷糊糊的，“我也是人类吗？”

“是，”陆瑾行摸了摸她的脸，看着她灰色的眸子道，“你怎么不是。”

……

等到四个办公室被腾了出来，已经是忙活到了四五点。

曾晓晴开始准备晚饭，其他人在整理东西，江慧看没人注意她，偷偷溜到了一处无人注意的地方。

她看着死在角落的丧尸，模样可怖，犹能想象出它没死时张牙舞爪的模样。

江慧吸了口气，便蹲下身去，用力扣下来一大块腐肉，随后取出空矿泉水瓶，手上用力，将腐肉里的液体一点点挤进去，直到收集填至两指高。

她收起水瓶，随后又拿出剪刀，从柔软的眼睛，太阳穴处翘起。

很快，她便取到一颗晶球。

晶球被江慧捏了起来，面对夕阳，再浑浊的晶球也呈现了橙红色。

江慧的嘴边咧出一丝疯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