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漆黑如墨的沼泽几乎淹过女人的脸颊，窒息感像巨石压在她的胸口，强烈到让人疯狂。

眼皮如有千钧重负，陆瑾行竭尽全力也无法睁开。她脸色涨得通红，不知是窒息所致的耳鸣，还是本来就存在，阵阵呓语悄然响起，似毒蛇，似骨疽，挤压在本就缺氧的大脑中，要将一切撑爆。

『如果，』

『如果……』

“哗——”

沼泽黏腻，陆瑾行终于抬起了头，她的脸上垂落丝丝黑色液体，大口呼吸，妄图获得新鲜空气。

『给你选择，想回到过去吗？』

可是陆瑾行错了，这里氧气稀少，她用尽全力从黏腻的沼泽中站起，迷茫的环视周围的一切，天空中偶有几点星光闪烁，给予这黑暗境地一点微光。

胸口因缺氧而起伏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剧烈，而脑中的呓语变成了无数台旧黑白电视失去信号时的嗡鸣，嘈杂吵闹，尖锐急促。

『你要不要』

『要不要』

『回到过去？』

呓语混乱，可陆瑾行脑中却清晰的出现了这一个疑惑，紧接着，这漆黑的沼泽地如走马观花般，突然闪现过她的前半生。

小学、中学、大学。

妈妈、爸爸、妹妹。

快乐、自由、无忧。

直到第一只丧尸出现，第一滴血飞溅。

陆瑾行忘记了呼吸，而画面的最后，定格在瑞霖孤身冲进丧尸群。

“等等！”

陆瑾行大叫一声，她伸出了一只手。

可闪烁的画面突然消失了，世界再度陷入黑色。

『过去？』

这是一个疑问。

画面闪现而过，陆瑾行的脑子已经不痛了，而空气中的氧含量也恢复正常，这里除了黑暗和诡异，似乎再也没有其他不适了。

陆瑾行抬头，看到天上星星变换，从一个点出发，射出了八条线。

陆瑾行低头，看到右手手心突兀生出来一颗硕大眼睛，没有眼睫毛，正咕噜噜的转动，最后回正，盯着自己。

这成了一切的起点，陆瑾行猛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在这处地方。

“嘎嘎嘎嘎嘎！”

刺耳的笑声忽然想起，陆瑾行耳膜刺痛，大脑眩晕。而世界一片黑白闪烁，上下颠倒，可在此间，她余光看到，手里的眼睛似乎诡异的弯了弯。

——

——

“瑾行！瑾行！！”

一阵白光袭来，陆瑾行猛然惊醒。

正前方是刘施远，一堆人围在一旁，看到陆瑾行醒过来了，七嘴八舌的说着。

陆瑾行大口呼吸着，她不安的环视四周，发现这里不再是沼泽地了。

她有些脱力，右手挣扎着搀住了旁边的一个人，想要起身。

可就在这时，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突然汹涌挤进。

“哎，怎么了！”刘施远担忧的喊。

陆瑾行半起的身子又掉了回去，扑通一声砸在地面上，可她来不及安抚疼痛，只是转头，震惊的看着一旁的人。

被陆瑾行搀住的人是王涛，此刻他双目泛红，也惊讶的看着她，不明白陆瑾行此刻的表情。

“王涛，你眼睛怎么了？”陆瑾行定定的问。

王涛皱了皱眉，有些生气的回答，“还能怎么，这酸雨天气空气不好，眼睛黏膜被刺激红了呗。”

“对啊，是的。”

这是张菁的声音，陆瑾行站起身，发现他的眼睛同样泛红。

陆瑾行的脸色瞬间难看。

她暂时甩掉众人，从机房里走了出去，在一个角落里抬起了右手。

晶球渗透的地方，正有一个眼球，在咕噜噜的转动，它本是闭着，意识到自己被关注，兀的睁开了眼，与陆瑾行对视。

诡异之感油然而生，只是几秒，陆瑾行感觉空气都冷了下来，精神仿佛也要被吸入。

她急忙握拳，避开眼神。

“你没事吧？”张涵的声音传来。

陆瑾行摇摇头看着张涵靠近，随后，突然拍了她的肩膀。

又是一阵精神恍惚，这一次比之前要严重的多，陆瑾行晕了两秒，赶在身体晃动前回过神。

张涵疑惑的看她。

“没事……你的肩膀上有虫。”

陆瑾行艰难道。

她看到了什么呢？

她看到了王涛变成浑身长脓包的红眼怪物，看到了离得最近的张涵在解决掉王涛的最后一刻，被另外一个变异的红眼怪物捅穿了肚子。

“啊！”

一声尖叫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陆瑾行和张涵都望过去，发现王涛痛苦的倒在地上抽搐。

情景突兀的与记忆重合，陆瑾行几乎是下意识就明白了刚才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东西。她立刻大声道，“武器，武器！快把武器都拿出来！警备！”

没人知道这声命令的依据是什么，但身处末世，所有人都自觉的远离了正在抽搐的王涛，有武器的拿武器，没武器的拿任何能趁手的东西。

王涛似乎还有意识，他怒不可遏的对着陆瑾行吼了一声，“你，你什么意思！”

张涵抽出了菜刀，而张卫健、赵璎和张菁都取了自己的武器迅速靠近张涵身边。

陆瑾行偏头看到张卫健手里的消防斧，一把夺了过来。

张卫健被推出去两米，他惊讶的看着陆瑾行，紧接着，却见陆瑾行竟然转身看向张菁。

“你，先给我进机房。”陆瑾行冷着脸道。

“就他一个？”张涵惊呼，“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瑾行没理，斧尖抬起，直接对准张菁。趁着王涛还没彻底变异，她必须得把剩下这个可能变异的张菁赶紧关进机房去。

张菁吓得腿都软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陆瑾行，“陆陆陆陆姐，你这是做什么？”

“陆瑾行！？”张涵斥呵。

此时刘施远一行人也聚到陆瑾行身边了，同样不可思议的看着这边。

张菁手里的甩棍咣当一声就掉到了地上，他杀过丧尸，却从来没被人这么杀气腾腾的指着。

“我去，我就去…”

张涵气急败坏，她一把扯过张菁，“你不要去！”

“吼！”

一阵震天响的嘶吼响起，王涛身上的脓包已经全部鼓起，他彻底失去人样，此刻已经在挣扎站起。

陆瑾行神色灰败，她知道未来，难道也救不了张涵吗。

但她还是冲过去，一把将张菁撞倒在地上，一把拖起他的身子。

“张菁可能要变异了，不想死的赶紧帮我把他抱进机房隔离！”

这种话完全没有任何依据，陆瑾行不抱任何希望有人会帮她，若是做到了如此也无法救人，大抵这就是天意。

可就在此，一个女人冲了上来。

陆瑾行意外不已，她定睛一看，这是韩钰。

“我可不想死，快点抱进去啊。”

张涵等人楞在原地，那一声变异，还有不远处王涛的怒吼，让所有人都失去了信心。

可张菁听见自己要变异，本来只是吓软的他彻底激动了起来，在陆瑾行和韩钰手中不停挣扎，仿佛一条搁浅的鱼，拼命扑腾，根本抓不住。

“吼——！！！”

这一次的叫声尤为响亮，陆瑾行抬头一看，王涛已经站起来了！

“真是墨迹，这个时候还妇人之仁！”

这道低沉刻薄的声音突然从耳边响起，陆瑾行想要看清是谁，却见一道银光更快闪过，随着“噗嗤”一声，顶端被砸尖的钢管瞬间捅进了张菁的眼睛，从后脑勺对穿过去。

张菁死了，剩下的那只眼睛大睁，嘴巴张着，还留存着死前的惊吓与恐惧。

死不瞑目。

“张菁！！！”好几声痛呼从张涵那块传来。

什么？

陆瑾行呆愣在原地，钢管插进去又抽出来，鲜血飞溅到她的脸上。手里的张菁再没有之前的挣扎，彻底瘫软了。

这尚还是人啊，自己都不敢确定是否真的会尸变，凭什么，凭什么——

一股火气从陆瑾行心中噌的冒起，她怒不可遏，提着消防斧转身就想给李泽一下，可王涛这时却动了，带着满身的脓包，快速朝最近的陆瑾行跑来。

陆瑾行只得又提着消防斧御敌。

“能打的上来打，不能打的在远处丢点什么干扰，保护好自己！！”

陆瑾行很快作出部署，一群人连悲伤都来不及，又立刻为生存斗争。韩钰转身捡起张菁丢下的甩棍，张涵举着菜刀，赵璎拿着拖把棍，李泽抽出他带血的钢管，几人辐射散开，与王涛对峙。

酸雨这会已经小了，张卫健披了身连帽外套就冲出去，跑到水泥砖堆前，用手上拿着的另一件外套包住淋过酸性物质的水泥砖，直接抓起两个水泥砖回到机房外，接着，一道颇重的砖块便准确的朝王涛身上砸去。

“噗！”

王涛被砸的一个趔趄，而其中几个脓包不堪重负，瞬间炸开一圈弄绿色的汁液，溅射在地上，瞬间腐蚀出一个浅坑。

“咳咳…”众人咳嗽不已，这味道冲鼻，与之前的酸雨味类似，却更为浓烈。

陆瑾行犯了难，若是要上去近身搏斗，势必会弄破脓包，到时酸液炸开，弄到自己身上只怕瞬间就会烧穿。

正在思考时，又是一个砖块丢过来，这下王涛又炸开几颗脓包。

脓包怪物似乎被弄生气了，它转过身朝向外面的张卫健。

陆瑾行眼睛一亮，这是个机会！

她立刻看向举着最长武器的赵璎，“快上！用棍子捅破它的脓包！”

赵璎没杀过这样的怪物，但只是犹豫了一会就冲了出去。

她隔着很远用木棍尖端捅了一下，但很可惜，没有捅破。

李泽很明显的啧了一身，直接跑过来，略过陆瑾行把赵璎的长木棍抢来自己用。

钢管被他丢给赵璎，自己拿着木棍冲了上去，用力一敲，脓包怪物吃痛一吼，肩膀处瞬间凹下去一块。

陆瑾行看在眼里，但只能忍下心中的不爽。观察脓包怪物，它肩膀处的脓包已经全部打破，这时用消防斧卸下它一条胳膊是最好的时机。

想法与行动同时发生，陆瑾行冲了上去，这一瞬，她从未觉得自己的身体这么轻盈过，充满力量。当即高举斧头，用力砍下去。

“噗嗤！”

一条胳膊飞了出去，浓黄色的体.液喷溅，陆瑾行没想到这些黄色的都有腐蚀性，相当一部分溅射到陆瑾行身上，烧焦了衣服，皮肤也是阵阵刺痛。

“李泽！瑾行！你们小心点！”远处刘施远的声音大喊。

“韩钰啊，你也小心点。”徐申然颤颤巍巍的声音一样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