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时住校，只有双休回来，大头是阿姨每天来照顾的。”陆陶坐在地毯上，大头亲昵地趴在他怀里。

大家都不好意思坐在干净整洁的沙发上，于是默契地选择地毯。

陈双月问：“阿姨每天的工作就是遛狗吗？”

“也打扫屋子，双休给我做做饭什么的。”陆陶说，“我爸工作太忙，没时间照顾我。”

所以在陆陶十岁生日时，陆钦把小德牧大头送给陆陶。

崔禹拿着手机失望地从阳台回来。

展乐扬问：“还是没人接？”

崔禹摇头。

自从安全后，崔禹就一直给父母打电话，但都无人接听。

虽然不愿面对，但他们很大可能已经遇难。

小胖墩两眼含泪，马上要哭。

陆陶：“别哭！男儿有泪不轻弹！”

小胖墩哽咽的一嗓子卡在喉咙，不上不下，最后憋屈地打了个嗝。

陆陶语重心长道：“刘光宗，往好处想，说不定你爸爸妈妈早就安全撤离了呢。”

崔禹问：“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叫刘耀祖？”

“你怎么知道？”刘光宗吸着鼻子，可怜兮兮道，“不过那是我哥哥。”

崔禹：“看面相。”

刘光宗：“……”

陈双月摸了摸刘光宗脑袋：“不要难过，与其为那些无法确定的事情担忧，不如努力活下去。你爸妈如果还活着，也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崔禹：“学妹，你看的真开。”

陈双月摆摆手，大大咧咧道：“我干嘛担心两个生我不养我的陌生人？”

崔禹不知如何接话。

陈双月毫不在意道：“我父母很早就离婚，把我扔给爷爷奶奶，现在他们二老都已经去世，我没什么好牵挂的。”

崔禹不知道怎么安慰，思考半天，说：“那、那也挺好？”

陈双月：“……”

展乐扬收起没有回复的手机，拍拍崔禹肩膀：“老崔，你没对象这事儿真不怪你。”

崔禹：“啊？”

展乐扬沉痛道：“怪你那张嘴。”

所有人哄堂大笑，就连林回风都酷酷的勾了勾嘴角。

书房门打开，众人立刻安静，目光齐刷刷转过去。

陆钦表情一如既往平静：“联系上军部了。”

所有人：“！”

“但是病毒爆发太迅速，所有城市武装力量倾巢而出，小城市几乎全军覆没。”陆钦说，“部队自顾不暇，我们只能想办法自救。”

尽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但所有人仍然觉得失望，心情愈发沉重。

展乐扬问：“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陆钦：“北上，去首都。”

展乐扬：“首都状况好吗？”

陆钦：“在病毒爆发第一时间，最强大的武装部门就已经赶往首都。”

也就是说，虽然首都人口众多，但也许会是情况最好的地方。

林回风问：“那有说这病毒是什么情况吗？”

陆钦：“暂时不清楚。”

于是这个过于科学严谨的话题跳过。

展乐扬：“那我们怎么去？得避开那种人多的大城市吧。”

“嗯。”陆钦变戏法似的拿出地图，摊在茶几上，“从这里出发，途经三个省，到达首部边界，会有人来接应。”

陆钦选择的是最快的一条高速。

林回风道：“可是路上变数太多，我们能不能安全到达都不一定。”

他更倾向于就近选择安全区域驻扎，等情况彻底稳定下来后再联系救援人员。

陆钦道：“考虑到这个问题，明早部队会派直升机将必要物投送给我们。”

崔禹问：“啊？那为什么不能直接带我们走？”

陆钦解释：“送完物资他们还要执行任务，只是碰巧路过。”

甚至连投送的物资都是那支小队从自己队伍中挤出来的。

陆钦看了眼展乐扬，对方朝他一笑。

展乐扬长相也很帅气，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笑起来时眉目彻底舒展，带着独属于少年人的阳光明朗。

陆钦顿了顿，最终什么也没说。

心情大起大落，所有人身心疲惫。

天已经彻底暗下去，往外看去，每栋楼只一两扇窗户亮着灯。

陆钦问展乐扬：“想吃什么？”

展乐扬眨眨眼，问：“我们还有的挑吗？”

陆钦走向厨房：“抓紧最后机会，挑一下。”

“今天我爸休假，阿姨买好菜就回去了。”陆陶笑嘻嘻道，“大家今晚有口福了。”

双开门冰箱打开，里面被蔬菜肉蛋挤得满满当当。

展乐扬小小地吃惊了一下：“钦哥还会做饭？”

陆陶自豪道：“当然，我爸烹饪技术一流，堪比五星大厨。”

“夸张了。”陆钦把鱼拿出来，问展乐扬，“喜欢什么口味。”

“辣的！”崔禹替展乐扬抢答，“咱们展少侠是川蜀人。”

“展少侠？”陆钦挑眉，带点揶揄意味的目光看向展乐扬。

展乐扬被这个中二的称呼臊得浑身发烫。

明明以前大家都喊都不觉得怎样，偏偏被陆钦这么一叫，让展乐扬突然生出莫名其妙的羞耻感。

崔禹毫无察觉：“小时候扬扬疯狂迷恋展昭，认为自己是展大侠的后代，所以自称展少侠。”

展乐扬推了一把崔禹：“也别叫我扬扬！”

崔禹不明所以：“那我要怎么叫你。”

展乐扬：“叫名字！”

崔禹笑得贱兮兮：“好好好，少侠。”

展乐扬放弃挣扎：“谁没有过中二的时候。”

“嗯。”陆钦平静无波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放过展乐扬进了厨房，“一个半小时后开饭。”

陆陶趁机点菜：“爸！我要吃酸菜鱼！”

陈双月问：“不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我爸一个人就能行。”

陆陶没有夸下海口，一个多小时后，所有人对着饭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露出恶狼般的眼神。

陆陶：“爸，说好的酸菜鱼你怎么做的水煮鱼片。”

陆钦：“那也不妨碍你的食欲。”

陆陶捧着碗傻乐。

桌上有一半辣菜，水煮鱼片、辣炒鸡丁、麻婆豆腐，都是地地道道的川菜，如果不是为了照顾剩下人的口味，也许桌上全是川菜也不一定。

陆钦替展乐扬盛了碗鸡汤凉着：“合口味吗？”

展乐扬由衷道：“没想到钦哥手艺这么好。”

陈双月崔禹吃的两眼含泪：“好吃！”

林回风暴风吸入，根本不想说话。

陆钦把鸡汤里的鸡腿分给两个小孩儿：“没办法，家里有个馋嘴的小子。”

“我不是馋嘴，只是在长身体！”陆陶十分不服气。

这里没人喝酒，但崔禹还是端起饮料感慨道：“相逢既是缘，在这个末世，能活着遇见更是难能可贵。虽然这话不应该我说，但总得要个人张口。”

他看向陆钦，陆钦捏着饮料罐。

崔禹道：“以后的路，就要大家一起走了，之后相互扶持相互帮助，我们肯定能活到最后！”

“没错！”陈双月激动地拍桌站起，“也要谢谢钦哥救了我们！”

陆钦：“言重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崔禹抹了把眼泪：“敬钦哥！也敬努力活下去的我们！”

所有人起身，杯子饮料罐碰撞的声音响起。

末世第一天，他们躲在这世界的一隅，吵吵闹闹地吃着热气腾腾的晚饭，无尽的逃亡、随时丧命的危机被刻意遗忘。

饭后，陈双月展乐扬负责打扫厨房，其余人趁着还没有断电断水，轮流去洗澡。

展乐扬最后洗漱出来时，陆钦和林回风还在商量明天接空投的事情。

不是没有想过直接让直升机落在顶楼，但陆钦和林回风去看过了，顶楼早就被锁上，门锁结实，两人都无法打开，所以只有出去才能拿到物资。

两人似乎刚确定好方案，陆钦简单吩咐几句后，林回风进了书房打算休息睡觉。

这里房间不多，陈双月是女生，单独睡陆陶的小床，林回风睡书房的折叠床，客房床不大，崔禹带着小胖墩睡，主卧则留给了展乐扬陆钦和陆陶。

现在，客厅就剩下展乐扬陆钦，以及趴在地毯上的大头。

展乐扬道：“明天我也去。”

陆钦说：“不用，我和回风两个人就够了。”

展乐扬道：“不能总让你为我们冲锋陷阵。”

陆钦淡淡的看了眼展乐扬，起身走进主卧，片刻后，拿着条浴巾出来：“家里没有新的了，这条我没用过几次，洗干净的，将就一下吧。”

“谢谢钦哥。”展乐扬扬起一抹明朗的笑容，接过浴巾随手在脑袋上扒拉两下，不死心道，“我跟着一起去，到时候就待在车上，有需要我帮忙的我再出来，肯定不给你们添乱。”

他的头发还是有点湿，刘海乖巧的贴在额头，灯光下，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眼明亮动人。

陆钦“嗯”了声，展乐扬也拿不准他的意思。

陆钦：“过来。”

展乐扬乖乖站起来，跟着陆钦走到浴室。

当吹风机温热的风吹上脑袋的时候，展乐扬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所以陆钦让他来，就只是为了给他吹个头发？

刚才的事情还没有争论出结果呢！

展乐扬有点郁闷。

陆钦五官深邃锋利，又不爱说话，整个人透着冷淡漠然的气息，但给展乐扬吹头发的动作熟稔柔和，那双大掌小心轻柔地在细软潮湿的发丝之间穿梭。

两人贴的极近，展乐扬能清晰地感受到陆钦的体温，他看着镜子中垂眸专注认真给自己吹头发的男人，只觉得浑身燥热。

“热？”陆钦调低温度。

展乐扬手指扣着洗漱台，晕晕乎乎地想，钦哥连声音都低沉好听。

嘈杂的环境中，陆钦低笑一声。

展乐扬立马回神：“我、我……”

他内心小人泪流满面。

希望钦哥不要看到他刚才花痴的样子！

两人无话，陆钦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似乎刚才那一声轻笑是展乐扬的错觉。

直到吹风机嘈杂的动静消失。

“好了。”陆钦随手揉了把他蓬松又有点凌乱的头发，语气带着不明显的笑意，“怎么了？”

半晌，展乐扬憋出一句：“没想到钦哥不仅做饭好吃，还那么贤惠。”

老天，他在说什么。

展乐扬想掐死自己。

“嗯。”陆钦一本正经道，“毕竟家里没有女主人，照顾一个小孩儿不得不上点心。”

展乐扬又开始抓心挠肝，想问一句“为什么没有”。

陆钦却已经转身出去：“早点睡。”

展乐扬有气无力：“好。”

陆钦：“不休息好明天就不带你一起去拿物资。”

展乐扬瞬间满血复活：“好！”

*

凌晨，展乐扬悄悄起身，蹑手蹑脚走到客厅。

拨通的手机永远忙音，发出去的信息也石沉大海，收不到任何回复。

展乐扬胡乱抹了把脸，走到阳台。

外面正在下雨，雨声绵密，风声呼号。

对面楼仅剩的人家灯火长明，恐怕大多也彻夜难眠。

“明天会降温。”

低沉悦耳的嗓音忽然响起，展乐扬手一哆嗦，手机在半空旋转两圈，被另一只大掌稳稳接住。

“吓到了？”陆钦把手机还给展乐扬。

展乐扬摇头：“我吵醒你了？”

“没有。”陆钦说，“在给家里人打电话？”

“嗯。”展乐扬大概是觉得自己表情有点难看，勉强勾起嘴角，“给我妈打电话，但是没人接。”

所有人安全后，除了陈双月，都在不断联系家里人，但没一人成功。

只是大家没有表现出失落和担忧，是因为不愿面对最坏的那个结果。

陆钦捏了捏他的脸：“不用强颜欢笑。”

展乐扬表情瞬间垮掉：“我知道，不好看。”

陆钦：“好看，很帅。”

短短四个字，神奇地扫空展乐扬心头的阴霾。

陆钦道：“你妈妈会安全活下去。”

“但愿吧。”展乐扬眼底闪过迷茫，“她是援藏医生，那里地方偏僻，应该容易逃出来。”

夜色漆黑，雨幕厚重，小区内路灯昏暗，从三十三楼望下去，什么也看不到。

展乐扬垂首郁闷道：“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不会说什么‘末世快点爆发’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陆钦莞尔：“你不说，末世一样会来临。”

展乐扬：“好不真实，电影里的情节真的发生了。”

“嗯。”陆钦没有太大的感慨。

展乐扬：“钦哥。”

陆钦：“嗯？”

“谢谢你，今天救了我们。”展乐扬真诚道，“如果没有你，我们可能连学校都出不来。”

陆钦还是淡淡的模样。

展乐扬也不在意。

而且说实话，陆钦这副冷若冰霜、俊美无俦的模样，属实赏心悦目.

大头蹲坐在展乐扬脚边嗷嗷呜呜。

展乐扬揉着他的狗头：“大头，你这是在扰民。”

陆钦：“没关系，我们的邻居极大可能是丧尸先生，它们应该不会介意。”

展乐扬笑道：“钦哥，你的笑话好冷。”

看着青年眼底发自内心的笑意，陆钦心情也明朗起来：“时间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展乐扬点头，转身要走，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落在头顶。

“别害怕，我会保护好你们。”陆钦语气一如既往的没有起伏，“我们都会活下去。”

展乐扬鼻尖蓦地一酸，自末世起，那颗战战兢兢的心在这瞬间，找到栖身地：“好。”

回去时，原本睡在中间的陆陶已经卷着被子滚到床边。

陆钦替他掖好被角，铺开床上另一张被子，对展乐扬道：“上去吧。”

展乐扬在床中央躺好，很自觉地搭上被角。

陆钦没说什么，只是调高冷气温度，在他身边躺下。

展乐扬以为自己会失眠，却不想在身旁若有若无的温暖中，酣然入睡。

陆钦，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抗能打的好男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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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