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无他人的包厢里，一切都无声，窗外也安静，仿佛偌大的天地间原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但殷如旭却能听到自己心跳声，他低头看着祝年。

他原本以为祝年也许会知难而退，也许会指望他有朝一日成为队长，也许会再找其他出路。可祝年仰起脸，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她要当队长。

她想要什么，她就要自己去拿到。

没看错人呢。

殷如旭低声笑了，突然弯下腰一把扛起了祝年，几步就走到了包间一侧的吧台，长臂一挥扫落了台面上的装饰布艺，托着祝年放了上去。

祝年不明所以地微微后仰，撑住了台面，皱着眉问：“你又做什么！”

殷如旭一手稳住了她的背，一手撑在她的身侧，半个身子圈住了祝年。坐在吧台上的祝年和殷如旭差不多高，两人视线在空中平等地交汇。殷如旭却曲起了一条腿，重心向下移动了一点，微微抬头看着祝年。

他轻轻笑着，做出臣服的姿势，扶着着祝年的后背，柔声说：“祝小姐，我很欣赏你的勇气，如果我能决定的话，我一定让你当我的队长。”

祝年却从这句话中听出了拒绝，“看来你不能决定，这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祝年伸手挑起了殷如旭的下巴，左右扭了扭，殷如旭非常配合地仰头随她动作，祝年“啧”了一声，接着说：“那告诉我谁能办到这件事，我记你一功。”

殷如旭捉住祝年作乱的手，终于如愿揉了揉她的手腕，又捏起她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啄了一下，“不用那样大费周章，我们眼前有一个现成的队长。”

祝年垂眸睨着他，没有抽回手，只是曲起膝盖抵在他的胸前，慢慢的说：“我以为你和诺亚队长关系很好，可现在你又教我算计他，”祝年放低了声音，用气声控诉，“殷副队，你好可怕啊。”

殷如旭吻着祝年的手指，眼神澄澈无辜，“别怕我，我只是为了帮你而已。”

祝年微微伏下身子，抽回手指划过他的脸庞，向上插进他的头发，抓着他不得不扬起头，微微的刺痛激得殷如旭眯起眼睛。祝年贴着他的耳朵问他：“是为了我吗？难道不是为了拿掉那个‘副’字吗？”

殷如旭被抓得有些疼，但他反而更贴近了祝年，把自己整个人送到她的手中，两只手也环上了祝年的背，却没有用力，只是虚虚地扶着她。

殷如旭胸腔微震，笑意都掩饰不住，他低声问祝年：“真荣幸，你是觉得我更好吗？”

抵在殷如旭胸前的腿突然发力，祝年踹了他一脚，殷如旭后退了几步，做作地捂着胸口喊疼，眼神却黏在祝年身上，分明在笑。

祝年跳下吧台，没搭理他，给自己倒了杯酒，走到沙发前坐下，“我说了，是我要当队长，而不是被你花言巧语哄着去当枪使。”

殷如旭从沙发后面伸手过来夺走了祝年的酒杯，给她手里塞了杯白水，绕了一圈坐在祝年旁边，抿了一口祝年的酒，“都说了你有伤，不宜喝酒。”

祝年冷着脸把水杯顿在桌上。

殷如旭厚颜无耻地把酒杯贴过去放在水杯旁边，邀功似的摊手：“好好好，我也不喝了，我陪你，好吧？”

见祝年还是无动于衷，殷如旭起身坐到了她的对面，把自己硬塞进祝年的眼前，“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们何必舍近求远，给自己上难度呢？更何况，”殷如旭伸出手指点了点祝年和自己，又竖起来指了指天，“你、我，和诺亚那种天上来的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

“护卫队是在深海出现后组建的，队长的位置一直空着，三十天前，诺亚空降了。”

祝年这才凝住眼神，突然弯起嘴角一笑：“看来是来的不是时候，挡了我们殷副队的青云之路了？”

殷如旭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倒也不是。不是诺亚也会有别人，队长的人选是由内城决定的，我一个外城人没有机会。”

祝年有些愕然：“凭什么？城外的人进不来方舟城，而方舟城又不让外城人进内城，人选却只能从内城出。内城是什么高贵的地方，谁生来就高人一等吗？”

恍惚间，殷如旭差点以为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无数次站在某个门前的时刻，他的心里都在默念这句话，有时带着血，有时带着泪。

而此时，殷如旭却笑着重复，“是啊，有人生来就高人一等。”

他起身站了起来，低头看着祝年，一看到他的眼神，祝年下意识地想要后撤，这人老是动不动就把她扛起来，端起来的，那时候就是这个眼神。

可是他的动作更快，他单膝跪地，蹲在了祝年的膝前，牵起祝年的一只手，和自己掌心相对，五根手指一一贴合。他示意祝年看，“你看，我们原本应该是一样的。”

祝年看着那交叠的手，殷如旭的手掌很大，手指也更长，但两人的手贴得很紧，掌心传过来的热度有些灼人。

祝年想要把手拿回来，她觉得有点烫，从掌心顺着小臂、大臂、牵到左心房里，烫得她心口发颤。可殷如旭的手追了上来，嵌进她的指缝，逼得她与自己十指相扣。

“我们是一类人，理应同舟共济，”殷如旭轻声说，“同心协力。”他把话说得缱绻不已，似乎是这世上最动听的情话，眼神更是温情脉脉，眼底像是铺满了碎金的湖底，一层层荡开波光粼粼的涟漪。

祝年望向那双眼睛，感觉受到了某种蛊惑，有种不顾一切答应他，随他一起踏进那温和的湖水，任由波浪层层淹没的冲动。但她在这种恍惚间又感到危险，就像那种越是清可见底的湖泊，越是水深无比，藏着致命的杀机。

“不对，”祝年突然笑了，“少用美人计，以为我会被你牵着鼻子走吗？”她掰开殷如旭的手，抱起双臂，靠在沙发上，跷起腿把脚点在殷如旭的膝头，“你的话前后矛盾。如果外城人无论如何也当不了队长，我帮你对付了诺亚又有什么用呢，你不照样还是个副队长？”

殷如旭眯起眼睛笑起来，“真聪明，”他不躲不避，任由祝年用脚踩着他，但突然歪着头，颇为惊讶地说：“可是我什么时候说让你去对付诺亚了？”他把重音落在“对付”上。

祝年皱眉：“不是去对付他吗？”

殷如旭抚上她的脚踝，那样纤细地被握在掌心，轻轻松松就可以单手圈住，“不是诺亚，也会是别人，那还不如是诺亚。”

“他是内城研究所负责人陈教授和医疗科研部部长露易丝女士的儿子，是教育会会长梵高最得意的学生，是内城人尽皆知的骄子，他能接触到的人物是内城最有话语权的人。与其和他作对，不如想想如何借他的势，调查你想要的真相。”

“至于我的目的么，”殷如旭笑笑，“既然是陪太子读书，那就要哄太子高兴，安排别人不如安排自己人，也许以后你能帮上我呢？”

祝年评价：“真是个奸臣。”

殷如旭不以为耻，笑着领受了：“多谢夸奖。”

祝年起身走到窗前，从玻璃的反光中看着殷如旭，“所以你想要我怎么做？”

殷如旭靠近她，扶住了她的肩，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接近他，了解他，让他信任你，爱上你。直到他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直到他带你走进内城。”

他的手慢慢收紧，身体也俯了上来，从玻璃镜面上看，他像保护祝年，对着她忠诚宣誓，“我会在你身后，我会一直帮你。”

他的胸膛紧贴着祝年，有力的心跳声就在祝年的耳边，震得祝年的心跳也奇异地同步起来。祝年微微仰起头，看向殷如旭，轻声问：“我能做到吗？”

殷如旭的双手从祝年的肩头滑下来，绕到身侧，捉住祝年的手，向前环绕，交叠着拥抱她。他像是有些失败地低下头，贴着祝年的肩窝厮磨，低声喟叹：“你能。”

说到这里，殷如旭好像想起来什么，突然闷闷地笑了出来，祝年疑惑地问他：“你又笑什么？”

殷如旭的嗓音中也带着笑：“美人计总是很好使的，对吧？祝小姐刚刚是不是也差点中招了？”

祝年猛然怔住，后知后觉才想起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当下就有点气血翻涌，矢口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殷如旭拍拍她的手，轻声哄着：“好好好，你没有。”

祝年安静下来，抬头看，玻璃镜面上的两人交颈缠绵，如果只看这画面，两人就好像一对恩爱的情人，但谁也不知道他们只不过是相互利用的棋子。

她在殷如旭的温热的怀抱中，却感觉温度一丝丝降了下去，她想动一动手指，殷如旭的臂膀却收得更紧，她冷笑起来：“我会好好努力的，不让殷副队失望。”

殷如旭沉默地拥着她，半晌，突然放开手，后退了一步，笑着说：“祝小姐客气了，你我各取所需，合作愉快。”

“祝我们，都得偿所愿。”殷如旭举杯。

芜湖，反派联盟就此达成！

就要一起做坏事！才不要当什么好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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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豺狼配虎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