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顾葵葵的解释,李莱德中英口音交杂的补充。
以及某位还没收拾完走廊,躲在杂货间,打算和李莱德来一场「真男人の决斗」的小萝卜头的供述。
浔野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他们在收拾杂货间的时候,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台废弃的发电机。
“上面落了灰,肯定是很久没用,我首先插上了插头,没有任何动静,所以我就想啊,这肯定是……”
浔野:“说重点。”
被打断施法的乐小鹰:“哦。”
“葵葵说这样不对。”
顾葵葵指正:“我是说,停电的时候插座无法正常供电,你就算插上了插头也没用。”
乐小鹰还是没懂,“反正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葵葵说她想试一下,我想着,葵葵的爸爸是那什么……”
顾葵葵:“科学家。”
“对,反正就是那种很厉害的大人物。让她来修肯定没问题,”对照发电机上的痕迹,乐小鹰依次指过去,“然后葵葵就拔了这根线,卸了那个开关,哦,对了,大哥,还有这个,这个,这个……”
在顾葵葵越来越无措的视线中,衣袖卷到手肘处的浔野,盖上发动机的前盖。
“没坏。”
“真的吗?”乐小鹰兴奋地想要和在场唯一的小女生分享这个好消息,“葵葵你真是太棒了,我就知道你没问题!”
顾葵葵已经扭过脑袋,“哼!”
乐小鹰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他只知道自己再一次被排外了。
闷闷不乐地蹲在角落里画圈圈,被不详黑雾笼罩的乐小鹰噘着嘴,露在外的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房间的另一边。
浔野已经将发电机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
生锈的机器比副楼的年龄小不了多少,旧是旧了点,但好歹还能用。
“我检查了定子绕组、转子绕组调节器以及接线端子,都没问题,但它就是运行不了。”
顾葵葵抱着扳手,蹲在发电机旁边,小巧的贝牙咬着下唇,像是遇到了世界性难题。
“因为机箱里没有燃油。”
“啊?”
穷尽一切可能性,但却唯独没想到是这个原因的顾葵葵,带着婴儿肥的脸上,出现片刻空白。
“但是没关系,”
浔野起身,由蹲变站,浅色的瞳孔倒映着窗外,被窗棂分为一个个方正格子的落败景象,清朗的嗓音淡淡。
“燃料,很快就有了。”
幼稚园外面已经大变样。
老太太投入了不少经费,说是为了让学生更好感受自然而铺设的草皮,如今疯狂生长,推开副楼的大门,面前是一片齐腰的杂乱草地。
乐小鹰踮起脚,和野草的高度比了比。
按照他现在的身高,走进去估计脑袋顶都瞅不见。
房子外面的世界,看起来就不太安全,任务在身的幼崽们在门口站了会儿,就再次投入热火朝天的清洁大扫除当中。
院子里又只剩下浔野一人。
春日幼稚园靠近H市的边缘,与临省边境只相隔数百米的距离。
但这块地却是H市名副其实的商业中心,虽然近几年的经济逐渐有疲软态势,但马路周边的商铺,依稀可见生意景气时的繁华。
如果忽略烧黑的墙壁和四处散落的玻璃残渣。
按照浔野之前的生存经验,在类似末世的副本里,只要不是第一批进入城市的玩家,想要在别人挑剩下的东西里,翻出能用物资的概率,几乎为零。
更何况,浔野这个人懒,平生最不爱干的活就是捡垃圾。
效率太低,他瞧不上。
午后的太阳毫无遮挡地穿过云层,泼泼洒洒地打在人身上。
露在衣服之外的皮肤,瞬间被晒的发红滚烫。
虽然已经到了深秋,但末世大气中的紫外线强度,依旧高的吓人。
还是屋内待的舒服。
浔野撑着薄薄的眼皮,不带笑的视线从院子的北边看到右边。
鞋尖一动,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踏进齐腰深的萋萋草莽。
笔直修长的腿不紧也不慢,绕屋沿着豆丁2班教室的外沿走了几步,浔野眼前出现一片被压倒的草丛。
带有尖刺的叶片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弯弯扭扭地一直往院子深处延伸。
这处痕迹很新。
挂在草片上的黏液保持着湿润状态,空气里的腥臭味像是同时死了几万条深海鱼。
臭着张脸,浔野沿着痕迹,最终沾了些泥点的皮靴,停在一处直径两米左右的水潭前。
水潭,自然不可能是春日幼稚园原有的设施。
园长老太太不想担责,不会允许园区内,出现任何能与风险画上等号的人造景观。
更不用说,眼前的池水像是混进了黝黯的墨汁,平直往下看,乌压压的一片,深不见底。
要是一个不小心,栽进去,按照小萝卜头们的身高,离死也不远了。
周围的腥臭味愈发明显。
隔着镀锌铁质栅栏,与幼稚园一墙之隔的行道树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变异的乌鸦。
浔野手背微拱,弯腰从水潭里舀起一勺水,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熏的他脸色又变黑了几分。
要是知道迟早还是会来这么一遭,当年谈薪酬待遇时,就应该再认真点。
骨节分明的手解开防风夹克的第一颗纽扣,刺骨的风毫无顾忌地往衣服里面钻。
浔野木着脸,等到时候出去,他指定要给自己颁张锦旗,贺词他都想好了,
就写‘月薪2500的大慈善家’。
乐小鹰的走廊扫干净了。
十米长的走廊,瞅过去,还算那么回事,但弯下腰细看,瓷砖边边角角的缝隙里卡的全都是灰。
但乐小鹰觉得没关系。
毕竟走廊就是用来走路的。
谁的鞋不占点灰,扫那么干净,迟早会脏,不如一开始打扫的时候就放低些要求。
工作时长不满十分钟的乐小鹰,龇牙咧嘴地揉着腰,正打算监工一下谁在偷懒,好待会儿证明不干活的不仅只有他一个人。
直起身,便看见幼稚园外面院子的角落里,身姿高挺的大哥脱掉那身丑不拉几的外套,像是条矫健的人鱼,一头扎进波光粼粼的水潭,瞬间没了踪影。
“!”
“!!”
“!!!”
乐小鹰瞪大了眼,也张大了嘴。
过了好久,原本能说会道的碎嘴皮子,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一声凄厉的哭嚎回荡在副楼的全部房间。
“妈呀!大哥跳湖自杀了哇!”
春日幼稚园户外多出来的水潭,整体呈现葫芦形,越往深处,水池的容量越大,光线也就越少。
漆黑幽深的水底,摇曳的藻类植物遮天蔽日,四周很安静。
令人窒息的阒寂当中,
“咕噜。”
细小的气泡在蓝绿色的潭水中缓缓上升。
浔野继续下潜。
一双硕大无比的眼睛,由远至近,却冷不丁浮现在他身体两侧。
接近失明的可见度对浔野来说并不陌生。
在怪物出现的瞬间,异于常人的五感就敏锐地捕捉到危险逼近。
水中的其他生物仓皇逃命,顾长的身形却停止下潜的动作,修长的五指凭空虚握。
无人可见,潺湲的水流在他指腹见凝固定型,变成一把陵劲淬砺的铮铮利刃。
躲藏在巨大水藻之后的怪物动了。
灵活的触手从四面八方围剿,张到最大的嘴,就连上颚的硬骨上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尖牙。
伊塔库对眼前的曾经伤害过它的猎物,势在必得。
极速前进的触须如同离弓的箭。
却在下刻,浔野抬起了手,挥动的利刃在一洼死水中扬起狷急的飙风。
「崆」
怪物还没来得及看清男人的动作,猛地,下颚处感到一阵刺痛。
骤然,头首分离,血浆喷射,出现在浔野身后的伊塔库还保持着进攻的姿势,闪烁着诡异绿光的眼球却瞬间失去光泽。
它死了。
就算有潭水作为缓冲,沉重的身躯砸在潭底,依旧扬起阵阵淤泥。
水质本就算不上有多好,现在更糟。
浔野随手折断离他最近的一根水藻,套了个圈,他将伊塔库的遗体绑起来。
赶在潭水被怪物流出的血彻底污染之前,颀长的双腿发力,浔野湿漉漉地从水里探出脑袋。
伊塔库虽然可以在陆地上生存,但本质上还是要倚水而活。
受了伤的伊塔库攻击性会大大削弱,跑不了太远,唯一的可能就是在附近打窝。
不劳辛苦,主动送货上门的宅急送,浔野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本想着速战速决,结果等收获颇丰的浔野再次回到岸上,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片场。
夕阳正好,微风不燥。
豆丁2班全体成员,围绕着面积不大的水潭,排成一圈。
八个奶娃,八个都在哭!
“到底怎么了,”浔野深吸一口气,指了指看起来情绪最稳定的毛阿添,“你来说。”
站的离水潭最远的毛阿添脸上还带着泪。
“我不知道,”毛阿添说得很慢,“他们都在哭……”
别人都哭,所以你也哭?
浔野感觉自己额角的血筋都在突突。
最先发现异样的乐小鹰已经干嚎过一轮了,见到大哥毫发无损地从水池里出来,比其他小萝卜头胖了不止一个size的身躯,圆润且灵活,像是个炮弹,猛地撞在浔野身上。
他没想到浔野的小腿那么硬,明明他爸的可肉乎了,但感情一上头,细节什么的,乐小鹰已经顾不上了。
哭,就现在!
他抱着浔野的小腿,哭的真情实意,乱飞的鼻涕抹的也是情真意切。
“大哥,你可不能想不开啊!我现在最最最喜欢的就是你了,只要能让你愿意好好活下去,我乐小鹰,什么都愿意做!”
“你要真死了,我可怎么活啊!呜呜……”
浔野这辈子,想的都挺开。
此时此刻此景,倒是有点想不开了。
垂落的拳头握紧又放下,还滴着水的脸,黑的仿佛锅底。
感动?
不存在的。
看着小兔崽子挪动位置,裤腿上又多出来的一坨黏黏糊糊的不明物,浔野咬紧后槽牙,一字一顿。
“现在,立马,从我身上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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