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大雪覆盖住了只剩枯木的树林,林间有一个身穿羊羔袄子的人正在拉着一张用门板
做成的雪橇,他的脸被厚厚的围巾裹住,露在外面的睫毛也已经凝上了霜,微微躬起的后背上搭着一根用许多藤蔓搓成的绳子,男人微微喘着粗气。林间到处是灌木丛,树枝以及杂乱无章的大石头。门板上装载的是男人的全部家当,在门板上,安置着一间临时钉出的小木屋,上面裹满了各种动物皮毛,就只是为了不让风漏进去。
“爸爸,你累了吗,累了就进来歇歇吧。”木房子里透出了稚嫩的声音,原来这是男人的儿子。
“爸爸没事,你乖乖待在里面,我们很快就会到目的地”,男人喘着粗气说道。
套着破旧手套的手,抓起掉了漆的暖水壶,猛灌了几口热水。稍作休息几分钟,男人又拉起绳索,艰难的拔起一只脚,又缓慢地落在雪地上,小心翼翼地往前行走生怕惊醒了某件事物一样。厚厚的白雪覆盖在林间的土地上,仿佛扫净了世间一切邪恶。一只有着褐色尾羽不知名的鸟类落在一棵柏树的枝干上,正在悠然自得地梳理自己身上的羽毛。时而发出鸟鸣声,又或者在树梢间跳来跳去,很是安逸。
柏树身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藤蔓,蔓上开着淡淡粉紫色的花朵,叶子像是涂了蜡一般,显得翠绿欲滴。在这茫茫萧条,到处是泛黄枯叶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
男人在听到鸣叫时就警觉地停下步伐,抬起头来,四处寻找这声响的源头。最后看到了那葱葱郁郁的藤蔓。
他慢慢地把自己的脚从齐膝高的雪里拔出来,往后倒退着,努力向儿子所在的小木间靠去。从来没有觉得一米来许的距离是这么遥远,生怕儿子在这个时候发出一点动静。
男人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只小鸟,同时他也看见了,小鸟身后缓慢地升起了一根细小的藤蔓,上面还开着一朵颇具迷惑性的粉紫色小花,让人觉得他人畜无害。
只听到一声急促的鸟鸣声,那根藤蔓已经狠狠穿透了小鸟的身子,把它高高地举起来,小鸟身上的xue液,顺着藤蔓往下流去,这时才发现藤蔓的前端长着口器,正在吞咽着鲜血,空气的进入,让人能听到吞咽时的咕咚声。
看到这幅景象男人似乎一点都不陌生,但仍觉得惊悚。终于他摸到了小木屋旁,轻轻地掀起遮盖的皮毛垫,露出了下面不规则的一个豁口。男人连忙摘下了破手套,冲着里面的儿子比了个二的手势。早在男人停下的那刻,里面的小男孩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就不敢发出任何细微的响动声,现在看到了父亲的预警手势,更是大气不敢出。
父子俩在慢慢地等待这根藤蔓变回伪装的状态,在这一刻时间极其的难熬,浑身的肌肉紧绷,男人为了防止被藤蔓发现而被攻击,已经取出了放在竹筐最外侧的火把。
啪嗒一声,那只原本鲜活的小鸟,浑身干瘪,被细藤丢弃在了雪地里,雪立马被晕开了一层红色,在纯白的世界里带了点妖冶。
喉咙突然传来一股痒意,好像有小蚂蚁在那里爬。不行,不能发出声音的,前面有怪物,爸爸和他都会死掉的。男孩用小手死命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还是痒,好痒。如果我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嘴巴咳嗽,那就不会被发现了吧。男孩快速地扯过被子,把头埋在了厚棉被里,咳嗽了一声,但是这一声根本不能缓解痒,身体又本能的发出一连串咳嗽。
柏树上的藤蔓原本已经缓缓地平息下来了,那朵淡紫色的小花,已经闭成花苞的样子,男人刚刚喘了口气。空气中突然传来的震荡声,那朵花苞又开始慢慢绽放。男人也听到了咳嗽声,立马毫不犹豫,掏出了衣服兜里的打火机,点燃了手中的火把。细藤已经蹿到了小屋门口,顺着门缝进去了。
“爸爸,爸爸”,儿子声嘶力竭地喊着。
男人见状立马将火把往细藤砸去,顺势抽出了后背上的大砍刀,一刀砍断了细藤。在细藤被砍断后,柏树上缠绕着的藤蔓,立刻干枯掉了。男人也不去管这些异状,一把拉开了木屋的小门,只见那细藤正缠绕在儿子身上,正张着它那口器贴在儿子的脖子侧边,口器的内侧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吸盘,那朵淡紫色的花蕾已变成了一朵犹如曼陀罗一般有着鲜红颜色的花朵。
男人一把扯掉细藤,将儿子抱在怀里,小男孩被自己的父亲勒得难受,喘不过气来,用自己的手推搡父亲,男人才意识到自己因为过于害怕而将儿子搂得太紧,男人拉开儿子身上穿的羽绒服,就在他那瘦小,肋骨明显的胸膛上发现了几道勒痕,没有其他的伤口时而松了口气。
“爸爸,我没事,我有听话乖乖地待在屋子里”。小男孩像是担心父亲责备,轻声地辩解着。
男人听了孩子的话,知道是自己平时对他过于严苛,才让孩子有了这种谨小慎微的态度,才7岁的孩子,在逃亡的路上见到了太多被父母丢弃的孩子,跑不动,只能依靠父母体力来担负他们的行动,在被变异动物追赶的时候,这一刻人性得到了最大的考验,孩子曾亲眼看见,为了让自己顺利逃脱而将孩子喂食变异动物的,以求拖延片刻的惨剧。
自那以后,男人就经常发现儿子半夜做噩梦,都在喊“爸爸,别丢下我”。
“粮粮,不怕,爸爸永远不会丢下你的”。男人微红着眼睛,揉揉儿子那发黄细软的头发。
安抚好儿子,男人掏出一个塑料袋,将被丢弃在角落里的细藤抓了过来,取下那朵深红色的花,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塑料袋里,变异的花朵不需要特殊的处理也不会**。做完这一切,男人才后知后觉刚才是多么的惊心动魄,不过天色马上要黑下来了,如果不想发生更为可怕的事情就必须在天黑前赶到目的地才行。
“儿子,在里面待着,饿了就自己啃点窝窝头,爸爸,要开始赶路了”男人沉声对儿子说道,
说完摸摸余粮的头就出去了。
男人叫余满,家就住在春省,家里人就剩下儿子余粮,老婆在2年前实在是熬不下去的时候,也和别人跑了。
现在发生的这么多奇怪的事情都得从近几十年前说起,核电站相继发生核泄漏事故,究其原因已不知,
但是慢慢地人们就发现身边的物种开始发生变异,普通人类的生存也已经越发的艰难起来,人类也面临着下一代无法生出健
康的困境。在漫长的几十年研究中,科学家们发现,从变异动植物身上提取出的血清,能有效防止女性孕育出畸形儿,并可以让人的身体素质得到极大的提升,粮食作物产出变得极其艰难,灾变三十年后,通货已经从钱币变成了燃料鱼油。
让我们继续回到我们故事的主人公余满身上。
余满在太阳落入山谷之前,终于拉着他的小木屋和一堆家什来到了余家村。
站在余家村用厚重的石头垒成高高的围墙前,上面还拉满电网。前几十年乡村和城市之间如孤岛,亲人之间都失联了,随着□□军的建立,每隔一段时间就清理主道,终于又让各个聚居地和城市恢复了交通,姑姑余大娘托参加□□军的村人捎来口信,告知他爷爷将村里的房子和两三亩地留给了他,并附上了手绘的地图。
接到姑姑的口信后,余满就收拾了一下家里的家伙什,带着儿子就来了,幸亏也就是几十里地,但也就这几十里地,在省城工作的父母亲却没能回到老家。
按姑姑的地图上所标注的沿途的猎户小屋的位置过夜,赶了几天路,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儿子,你在这等着,我们到了”余满打开小木屋的门,和儿子余粮交代着。
余粮乖乖地点点头,‘爸爸,赶紧去吧’。
余满站在铁制的大门前,用力拍了拍
“谁,把手举起来,放在可以看见的地方”一个手拿步枪的汉子站在岗亭里冲余满喊道。
余满赶紧扯下围巾,露出脸,举起手,大声喊道“我是余满,余继祖的孙子,我姑余大娘也是这村子的。”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手拿步枪的精壮男子走了出来,只见他面色红润,头戴棉帽,满脸的胡子,让人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是余爷爷家的孙子?”
“对的,我爸妈当年生了我以后就发生了那个事,我也一直没有回来过,爸妈说家里的院子有棵老梨子树,可甜哩”,余满如是说。
“是,没错,那里确实有棵梨子树”有着满脸络腮胡的男子也露出了一个怀念的神情。
“可惜了,这该死的变异,那个梨子树连根都刨了,当柴烧掉了”
听到这余满也片刻的愣神了,这个世道,大家连棵树都不敢留了。
“行,你进来吧,我是你隔壁邻居郭华,我喊个人来带你去”,郭华走到门边,朝里喊了一声:
“宝小子,快来,帮你满哥拿下行李”。
“来啦,来啦”一个精瘦的17、8岁的小伙子从家里奔了出来,笑嘻嘻地说“这位就是我满哥吧,哟,这带的家伙事还不少呢”。边说边绕着小木屋走着,寻思这里面都是啥东西。
余满走到木屋,打开屋门,把余粮从里拉了出来,“这是我家那小子,今年7岁,叫余粮,来和大家打个招呼”。
余粮怯生生地把身子藏在余满身后,细声细气地说“哥哥好,叔叔好”
“这孩子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见过什么生人,性子比较内向”余满摸摸孩子泛黄的头发,爱怜说道。
“这年头养大一个孩子不容易,尤其是城里,没田没地的,你选择回来是对的,回到村里还是能勉强糊口的”。郭华的眼里满是钦佩。
“哥,咋别在大门口唠嗑了,多危险呐”孙宝子拉起小木屋的长绳,正使劲地往村里走,奈何这木屋实在太重了,愣是分毫未动。
“宝子,让哥来,帮忙照看下娃娃就行了”余满伸手接过绳子,放在肩头上用力一拉,就拖动起来。
孙宝子见状,立马牵起余粮往大门走去,一边和余满唠嗑:“哥你这力气有点大,我平常还是能扛几十公斤的东西”。
“小时候,我父亲意外救了个研究所得科研人员,他送了我父亲一支基因改良试剂,当时还处于研发阶段,但是变异植物越来越多,我父亲铤而走险,狠心给我注射了,我高烧了几天,挺了过来,之后就发现自己体能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余满解释说。
“哥,你运气真好”孙宝不无羡慕地对余满说道,一支基因改良试剂现在得多少的变异植物才能换来。
进了大门,余满发现这个村子的中心是房屋而周围遍布田地;屋舍周围又是一层电网,估计是为了预防田地里的植物变异伤到村中的人。
孙宝子带着余满来到一处屋舍前,这是一栋水泥砖房,墙壁上的白腻子粉有的已经脱落,有的地方还长着霉菌;二楼是个木制的走廊,但是木头也已经腐朽,外围也是水泥砖砌成的围墙,墙上都是碎玻璃;外面是个大铁门,上面上着个大锁。
“满哥,我给你去喊郑婶子来”,说完便往旁边贴着蓝色瓷砖的房子走去,拍了拍大门,“大娘,我是孙宝子”连喊了两声。
余满忙说:“我和你一起去吧。”
“哎,来啦,来啦”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门里传了出来,余大娘连推开屋门,迎着光就看到了孙宝子身旁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眉眼依稀有故去兄长的几分影子,连忙背过身去,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颤抖着嘴唇说道:“唉,孩子,你是不是余满”,郑婶子亲切地拉住了余满的手,兄长到底是留下了点骨血,余大娘是又开心也伤心那故去的兄长。
余满看着姑姑这样子,心里既心酸又高兴,自己在这个世界又多了个亲人,可惜父亲不能和家人相聚。
“姑姑,我是您侄儿余满,别难过,以后一家人都在一块”。余满边说边朝余粮招了招手,“来,粮粮,这是你姑奶奶,”又转头冲余大娘说:“姑,这是我儿子余粮”。
“好孩子,我是你姑奶奶,以后多来家里玩,你姑父去田里忙活了,家里就剩我和你表妹秀秀在家里”。
余大娘说着边喊:“秀秀,你表哥来了”。半天没见动静,这孩子估计又跑出去了。
“姑姑,爷爷房子的钥匙”余满迟疑地问道。
“对对,是在我这,瞧,光顾着说话就忘了这回事了。”余大娘一路小跑回房,拿上钥匙去给余满开门。
边走边说:“这房子,你爷爷心心念念要留给你,我闲的时候会过来打扫,打扫卫生”,说着话,她打开了大门,把钥匙交给了余满。
“姑,没事,你就先回去忙着吧。”余满看着有些破败的院长说道。
“是,这个日头了,得回去煮晚饭了,晚了,你姑父又有话说了,一会来喊你吃晚饭。”余大娘看侄子
一家平安到这了,终于心里的一块大石放下了。
“姑,你等下”。余满说着朝门口停放得小木屋走去,从木屋后得布袋子里掏出一只风干地兔子来递给她。
“姑,今晚就拿这个弄道菜吧”。余满笑着说道
“这可使不得,你留着给我这个小孙孙补补身子,看他瘦得”,余大娘连忙摆手道。
“姑,这年头大家有点吃得不容易,就算是亲戚,也没有空着手,上门白吃白喝得道理,
你得收下,不然我们父子俩,以后可不敢上门去。”
余大娘见实在是推脱不掉,只得接过兔子。
“宝子,今天家里实在忙不过来,改日再请你和郭华来家里坐。”余满拍了拍孙宝子的肩膀。
“我晓得了叔,那我先走了,回见”。孙宝子朝余满道别,三步并作两步朝来时方向而去。
“哟,这小伙子是哪位,余姐是你家亲戚啊。”说话的是余满隔壁院子的林婶子。
“这是住你隔壁的林婶子。”余大娘不紧不慢地和余满介绍了下,并悄声对余满说:
“平常有啥好东西啊,可别给她瞧见,这人的眼睛和兔子一般,想方设法地要从旁人身上找补的。”
“林婶子,我是余满,以后就长住在你隔壁了”,余满冲林婶子说道。
“嘿,好家伙,我要是没发现,你就要不声不响地住进来了是吧”林婶子一个箭步冲到大门口,拦住余满不给进。
“当初村主任说了的,这个房子到时候给我家世仲结婚的时候用,这可不是你们的房子。”林婶子激动地叫嚷着。
随着林婶子不断攀高的叫嚷声,附近的村民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纷纷手持武器出门察看。
余大娘上前一把拍下林婶子杵在大门上的手,“嚷啥嚷,你声音大就有理了是吧,告诉你,
这不是别人,这是我大哥家的娃,我亲侄子,我爸临终前特地说要把房子留给他,除非这娃不在人世了,
才收归村里分配。”
村民们一看是林婶子又在闹事,没有什么变异动植物闯入,都松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武器,饶有兴致地吃起了瓜。
“对,对,之前村主任给我们开过会说过,没有人继承的房屋才会有村里重新分配。林婶子,你就别犟了。”
看戏的村民们,纷纷附和道。
“婶子,你也听到了吧,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的房子。”余满顺势从路旁捡起一块石头,恶狠狠地盯着林婶子,步步靠近。
林婶子看着拿着石头逼近的余满,脸色发白,慢慢地往旁边挪走,生怕余满将石头砸在自己身子。
却还逞强地说道:“你,你,你要做什么”。
却见余满两掌拢住石头,大力挤压,不一会,石头就化为了粉末,余满轻轻扬了扬石粉,
满不在乎地说:”婶子,麻烦您让开,我得收拾家了。”
“我,我怎么不知道,不行,我得去问问村主任。”林婶子脸色苍白,落荒而逃。
抱起余粮,余满大步跨进了自家的大门:“良良,你看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爸爸,爸爸,你说妈妈要是知道我们有地了,会回来找我们吗。”余粮紧张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希望从他嘴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良良,妈妈不会回来了,以后只有我们了。”余满不想哄骗儿子,不想给了希望,以后还要亲手戳破,那只会让他更难受。
听了这话,余粮小鹿般的双眼开始泛起水雾,他努力地眨了眨眼。
“好了,我们该去看看我们的新家了。”说着放下余粮,自己去把两扇大门都推开,接着把小木屋拖进了房子里。
小余粮吸了吸鼻子,跟着父亲进了大门,好奇地观察起这个陌生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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