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塔镇上沸腾起来了。

今天去过沼泽的人回来后都四处奔走相告，说起神明的奇异之处。

病了很久的人，去了一趟回来就痊愈了。

从前受了伤身上有很多旧伤的人，被神明看了看后，身上就连个疤都没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许多人都开始知道“沼泽之主”这个名字。

但也有很多人只是听着，并不真的相信。

“肯定是他们搞的骗人把戏！”

这种超出想象的事情，只要一想就知道不可能是真的。

“明天我去看看瓜耳瓦斯，听说她那里有从神明那里得来的树枝。我跟她关系好，去要一朵花来吃吃看。”

都说是吃了树枝上开出来的话，瓜耳瓦斯家被怪物咬伤的小女儿才恢复，既然有那么多朵，给他们一朵也没什么吧。

反正还能和神明去继续要。

于是天亮的时候，瓜耳瓦斯家里就挤来了很多人。

有好声好气和她商量，想要“借一借”神奇树枝的，当然也就有软硬兼施甚至威胁的。

这些人以前和瓜耳瓦斯来往也不多，现在却想借着各种名义来抢神赐之物。

瓜耳瓦斯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瘦削的身体挡在了三个孩子面前，愤怒道。

“不给！一个都不给！”

她本来就不善于和人沟通，被逼急了也只能冒出这几句话。

“跟她废话什么，抢过来就是！”

终于有人不耐烦，歹意占了上风。

人心经不起煽动。

本来就对神赐之物充满贪婪的众人，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在被带头之后，一个个全都露出了狰狞的一面。

瓜耳瓦斯的两个女儿都被吓得哭了起来。

九岁的唐德虽然也害怕，但他认为自己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在妈妈被人威胁的时候，他也跟着露出愤怒表情，朝着最近的一个大人扑过去。

他力气小，人也小，那就用牙齿咬，用脚踢，用自己的身体去锁住别人的动作。

总之，是豁出去一切去保护身后的妈妈和妹妹们。

小小的孩子虽然不如成年人力气大，但那种豁出去保护家人气势却很强。

场面一片混乱，瓜耳瓦斯寡不敌众，终于有一个高大的络腮胡男人抢到了那根树枝。

“我拿到了！我拿到了！”

络腮胡哈哈大笑。

可就在他大笑的声音刚刚落下，那根开满了六朵小花的树枝，忽然放出一团刺目的光。

与此同时，络腮胡“啊”的惨叫出声，树枝也被他扔到了地上。

众人都被他的反应吓到，全都愣在那看他是怎么回事。

络腮胡倒地打滚，浑身一抽一抽的哆嗦。

好一会儿，他才平静下来，惨白着脸对人道。

“树枝…那根树枝…”

会放电电他！

等络腮胡说了这话之后，剩下的人全都惊疑不定地看他还有树枝。

瓜耳瓦斯在一旁开口：“这是沼泽之主赐予我和孩子们的东西，你们抢了，神明会惩罚你们。”

本来这话其他人是不放在眼里的，根本不相信。

但架不住有人不信邪，当着大家的面特意走过去，将树枝捡起来。

然后他就复制了一遍刚才络腮胡的惨状，甚至叫得比他还凄惨。

树枝上浮现的那团光，似乎比上一次更加亮了。

这下没人敢去碰那根树枝了。

“这是神的惩罚…”终于有人小声开口，有点后悔参与了刚才的抢夺。

瓜耳瓦斯看着这一幕，暗暗松了口气，她当着众人的面将树枝捡起来。

每个人都瞧见了，别人拿在手里会被攻击的树枝，在瓜耳瓦斯手里就相安无事。

“这是为什么？凭什么神明只眷顾你，却要攻击我们？”

有一个女人尖利着嗓音开口。

瓜耳瓦斯将树枝牢牢握着，又把刚才被吓坏了的两个女儿藏到身后，朝着不远处的唐德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我不知道。你们有疑惑，该去问沼泽之主。”

有了刚才的那一出，那些对神赐之物虎视眈眈的人，终于都死心了，知道神赐之物如果没有经过神明的允许，不能被其他人掌控。

以前瓜耳瓦斯不知道人心能可怕成什么样，经历了今天的事情后才知道。如果一样好的东西，你有，别人没有，而你又不加掩藏让别人知道，就是你在考验人心。

“是沼泽之主在守护我们。”最小的西丽，顶着软嘟嘟的脸走过来，去拿妈妈手里的树枝。

那根能把两个成年男人电倒在地的树枝，落到小西丽手中时，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众人看了更加不忿了。

神明为什么只对瓜耳瓦斯一家人特别？

就连送出来的树枝，都会认人？

瓜耳瓦斯懂的道理不多，但也知道这些人得不到神明送的树枝，对自己和几个孩子嫉妒。

“今天和我一起去见沼泽之主的人，都得了神明的赐予。”

于是没有人吭声了。

大家是自己不愿去的，怪不了其他人。

瓜耳瓦斯家里终于清净了，那些人都走了，只不过留下了一片狼藉。

地上的桌椅都翻了，门也被撞坏了一个把手，用来装水的杯子摔碎了一个。

米娜心疼极了，蹲下来收拾杯子的碎片。

这是她去年生日的时候，妈妈特意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米娜非常珍惜这个杯子。

她将碎片都捡了起来，放在一个小袋子里，不舍得丢掉。

“妈妈，我害怕。”小西丽挨着瓜耳瓦斯的身体，想要妈妈抱她。

瓜耳瓦斯叹气：“不用怕西丽，我们有沼泽之主赐予的东西。”

她发现，镇上的动乱比以前大了。

刚才来抢树枝的，有很多人都是她以前经常见到的，但这些人翻起脸来就像从来没认识过她一样。好像从前的那些交集，友善的互动，从来没存在过。

这让人心里受伤，心寒。

小西丽抱着妈妈的胳膊，咕哝了一句：“我们为什么不去找沼泽之主。”

她看到有其他人留在那儿了。

对小西丽来说，从她的生命被沼泽之主救回的那一刻起，她就只相信对方那里才是完全安全的。

瓜耳瓦斯沉默。

她要怎么和孩子们说呢。

伟大的沼泽之主固然是好的，但人类和神明之间，难道不该稍微保持一点距离吗。

这也是祖父当年和瓜耳瓦斯说的话。

——我们被沼泽之主救了，但我们也同样再也没有回去寻找过祂。

——神明的力量太大了，拯救我们简单，毁灭我们也简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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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