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起来的时候,乔冉闭着眼睛正被憋的喘不过气,胸口像被压了块大石头。
下意识的翻身拿手机,蓦的觉得胸口猛然一轻。一颗圆溜溜的蛋从被窝里滚到眼前来,亲昵的歪歪并不存在的头,碰了碰乔冉的鼻尖。
原来不是在做梦啊。
乔冉揉了揉胸口,有些起床气的伸出一根手指,把蛋一推,让它一骨碌滚了老远。
“不许睡床。”
蛋抖了抖。
如果它是一只小狗的话,这会儿耳朵会下意识的抖抖转转,把脸扭向一边。一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关我事的无辜。
它无辜的,一点一点慢慢的又滚过来。被乔冉再次推到一边。继而锲而不舍的求抱抱。见乔冉不理会它去刷手机,又期期艾艾慢慢骨碌儿到胸口,安心的蹭了蹭。
“更不许蹭胸口!”
乔冉双眼冒火的把蛋宝放到果盘里。一只毛绒手套完美的盖住了它,让乔冉眼不见心不烦。
抛开她的起床气,昨天是吃了什么**药了么?鬼迷心窍的要养这家伙。乔冉一晚上没睡好,本来睡的就晚,这货又神不知鬼不觉离开小窝跑到床上来,害的她做了一晚上胸口碎大石的梦。
上辈子欠了谁?
欠!了!谁!
似乎感受到乔冉危险的情绪,蛋宝老老实实的呆在果盘里,没有东摇西晃的表示不满,乖巧无比。
乔冉咬着皮筋去卫生间,一面控水一面扎头发,乔妈炒的菜已经接近尾声,抽油烟机的声音慢慢小了起来。她早饭一向对付,中午却要吃的很饱。
在家的时候不显,今天却是要上班,单位却不供应饭了。昨天才临时发布的消息,直接开始送餐,菜色是没的挑的,餐补卡不能刷,只接受现金微信支付宝。
可把它能的吧。
食堂的东西,乔冉都懒的吐槽。每次中午吃饭都吃不饱,原本她吃东西就挑,食堂仗着餐补卖相奇惨,价格却比外面餐馆还要高。
因而乔冉很多时候都是十一点午饭应付应付,到下午两三点又要点外卖。后来觉得要节省,就自己带饭了,现在已经养成习惯了。
乔妈做的银耳山楂苹果汤,盛了单独的餐盒里。还有一个餐盒是装饭菜的,两格。外形很合乔冉的大饭量。
烙好的葱花饼切成能搁到餐盒的大小,另一边则是乔妈做的烩菜,因为要中午吃,没有放粉条,往里面放的炸藕丸和牛肉丸。乔冉自己盛好汤饭,又剥了个茶叶蛋放里面。
保险起见,她单位的柜子里一向不少应急的零食,譬如方便面,酸辣粉火腿肠之类。单独包装的辣条和卤鸡腿都会定时补充。更不要说牛奶酸奶水果饼干之类。
这样做的显然不止她一个,大家都会带,而且更丰盛,毕竟食堂就是正常状态,也是极度坑爹的水准。
大家一向有自知之明。
装好饭,乔冉又去箱子里拿了两包牛奶。家里牛奶不少,乔冉每天早上要是早起,都会热几包奶,顺带烤点包子全家当早饭。最新拆开的一箱是无菌枕包装,保质期时间短,要尽快喝完。剩下的都是保质期大半年或者一年的,离过期还远。
犹豫了一下,乔冉拎着一袋子牛奶去了卧室。
蛋宝乖乖的埋在宣软的小窝里,一动不动。
乔冉沉默了一会,轻轻在蛋身上划拉两下:“要吃东西么?”
她也不知道它需要不需要吃东西。还是吸收天地灵气什么的。
没反应。
乔冉想了想,去厨房找了锅子热了包牛奶倒在碗里,端去了卧室,蛋宝依旧乖乖的窝着,温温热热的手感让乔冉有一种里面随时会有什么破壳而出的错觉。她忍不住把蛋捧在手心,用额头亲昵的蹭了蹭,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总有一种小家伙周身冒出粉色泡泡的错觉。
但它依然躺着,一动不动。
小东西还挺有脾气。
乔冉不能再耽搁了,眼看就要迟到了。把蛋放到果盘里,拿手沾了一点牛奶滴在蛋身上。白色的奶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消失不见。
看来这个它也喜欢。
“在家要乖乖的,不许乱跑吓人。”
牛奶虽然被慢慢吸收了,乔冉也察觉不到什么不好的情绪,就放心的带上门背包走人。在门口换鞋的时候,突然感觉羽绒服口袋里多了什么。
蛋宝安安静静呆在口袋里。
真是......还带瞬间转移的?
已经到点了,乔冉也顾不上它,只好拿了钥匙下楼。骑着车走在路上的时候,也不觉得冷,到科室换衣服才发觉小肚子上凸起一块,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裹在保暖背心里,紧贴着乔冉肚腹。
这尼玛是要我孵蛋的节奏啊.....粘的这么紧,甩也甩不掉。
乔冉仰天长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一瞬间心理年龄老了十岁,有一种被虐成奶妈的错觉。
得亏更衣室没什么人。
冬天冷,大家工作服外都套的有马甲,拉链一拉也看不出来。这蛋壳贴着肚皮,像个暖宝宝,甚至比暖宝宝还要恒温些。起码不会灼伤肚子。
乔冉也不去管它了,反正也不影响行动。去休息室柜子里翻出袋小面包正打算吃,被手机里一条信息弄的食欲全无。
投诉信息。
看上去触目惊心。
乔冉敏感的提炼出了关键词。
粗暴。
辱骂。
开什么国际玩笑?
红姐和烟姐早来了,烟姐眼睛噙着泪。乔冉心头无名火气。香蕉事件那档子破事儿才过去多久,又来一茬,没完没了了是吧?
乔冉知道烟姐为什么不好受,跟投诉信息发到一起的还有被翻出来的所有接触人员名单,烟姐是五个人中的一个。
这都叫什么事儿!
好像所有糟心的事情都赶在一起了。乔冉不知道的是,这事儿前天晚上都已经出了,相关人员也已经被问询过。然而今天单独叫了烟姐来。
不是因为烟姐犯了错,而是五个人中,只有烟姐对这个病人有印象,积极配合问询。其它人的回答都是“记不起来了。”
然后烟姐几乎是理所当然的被推了出来。因为锅总是要有人背的,说法总要给人一个的。
多说多错,几乎是每个初入职场的人都会被叮嘱的。真正做到的并不多。然而就算真的知道了,做到了。也挡不住这样的事情。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有时候灰心丧气,还真的不是矫情。连最基本的老老实实干一份活计挣一份钱都要掺杂的无数的纠缠扯道,不谈理想,勿提情操。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事情都要成为愿景一般的存在。
整个上午,乔冉都蔫蔫的,像霜打的茄子。
她不想保持沉默,她不能保持沉默。但没有谁让她开口。
不管是这样的事情,还是其他的什么事,总需要有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不管是这个世界对某一类人的恶意,还是对于女性群体的伤害,我们都要做些什么,不能沉默。
沉默意味着不抵抗。
这件事今天可以发生在别人身上,明天也有可能发生在你身上。
烟姐哭的两眼通红,说起委屈来泪珠子一滴一滴的往下砸。可是砸不到那些已经在背后商量出应对结果的某些人心里。体制的牢笼如此之大,将人制的牢牢的,翻身不能。
中午饭乔冉没胃口,一个人在休息室的床上捂着被子闷头大睡。心态一疲,干什么都觉得累。
她好想回家。
蛋宝不知道什么时候拱到胸口来。乔冉懒的理它,任由它在胸口左蹭蹭右倚倚,终于选定了舒适的角度静止不动。门外的配餐室里,是红姐她们吃饭的声音。
食不言,不存在的。
八卦,信息,都是在餐桌上被互换,或者证实。也就是一墙一门之隔,这声音显的一会儿远一会儿近,捉摸不定。
“我老公的朋友搞来几十斤消毒液,大桶的,你们要么?我看他朋友圈发的有。”
“多少钱?”
“看量吧?自己拿壶灌,一壶百十块。具体还要称斤两。我也还没买呢,这不下班去么!”
“你加我那个群没?算了,把你拉进去,这群主昨天进了一批口罩,我还没看多少钱呢就抢完了,咱俩这回一起抢,我就不信抢不到了。”
乔冉无声的叹息。
就是她自己,之前不也是跑遍了药房找这些东西么?
没有回过神的人还有,后知后觉的人更多。也就是一个小时之前,本地出现感染病例,小区全封的消息已经刷遍了朋友圈。
连永远只会在群里发脑残保健品广告的三姨都把消息发在了群里。说乔冉小题大作的表弟最新消息追的比谁都灵通。
灰心丧气想要辞职的烟姐重新变回女战士,摩拳擦掌打电话遥控指挥老公去某某地方买消毒液买防护服。中药店的店员发朋友圈辟谣都挡不住人们对于中医超高的期望。
外一有用呢?
毕竟什么都做不了。
迫切的想要做点什么,才能安抚下焦躁不安的心。越是买不到的东西,涨到何种价钱也要买。即便并不一定有用。甚至可以说是徒劳无功。
但总要做点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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