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这世界如果有光,那一定是你。

乔冉觉得她看不到什么光了。

科室气氛日益紧张,大家脸上都见不到什么笑脸。只剩下麻木。乔冉没有再看过手机上的信息。能够休息的时间,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哪怕在休息室静静的坐一会,都是难得的奢侈。

不上班的时间,就在休息室的床上,不需要多久就梦入黑甜乡。外派支援的人,因病倒下的人,发烧回家隔离的人,让整个科室的运转高度紧张起来。

有一个同事给病人抽完血不小心把治疗盘摔了。怔愣了一会,无声无息的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哭完了抹抹泪,去干剩下的活儿了。医护前所未有的相互体谅,相互团结了起来。

乔冉是在连轴转了四天之后病倒的。当她终于去休息,轮值的人左等右等没有等到人,去休息室看她,才发现乔冉烧的迷迷糊糊,双颊似火。

抽血,化验,输液。科室里所有人口罩都带了双层。

电话打给了乔妈,乔冉不知道,就在她输液的一个下午,乔妈和乔爸火速的为她在宽敞的主卧收拾好了房间,电热毯,被褥,换洗衣裤,充电器,甚至她平时爱翻几页的书。

救护车把乔冉送回了家。

她一直想回的家。

输液没有什么效果,尽管抽血化验没有异常,但烧并没有退。好歹补充些□□,人也不至于迷迷瞪瞪。回家自然要先洗澡。高热虚弱的人,是不适合洗澡的,但乔冉明知故犯了。不洗澡她是不会上床的。心里犯膈应。

换上乔妈为她准备的睡衣裤,直接钻进了被窝。主卧卫生间淋浴一应俱全,在十四天的隔离观察期没有挨过之前,她不打算出来了。

乔妈在家一丝不苟执行消毒隔离,跟电视上学,跟手机上学。每天拿消毒液兑水擦门窗台面,绞尽脑汁的做东西,让她能多吃一些。

但是好累啊。

她好像从来没有那样累过。仿佛所有的疲惫都一层一层堆积了上来,睡觉是永远睡不够的,连从床上走到卫生间的距离都觉的远,浑身酸痛,只有躺在床上的时候才好一点。

乔妈送来的饭,每一样都是她喜欢吃的。但平时让她食指大动的东西丝毫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连吃饭都觉得浪费体力,甚至犯恶心。

为了不让乔妈担心,她只能勉强吃几口,剩下的偷偷放起来了。

床边是乔爸冒着雪排了大半天的队买的四个暖瓶,一字排开,灌满了热水。床边的新鲜草莓,是不怎么会用转账的乔妈从朋友圈看到花了高价让人送货到路口的。

只是希望她多补充一点营养。

但是好难受啊。

浑身的肌肉都在叫嚣,在抗议,在罢工。连大脑都真真切切的想要一睡不醒。乔冉躺在床上,连被窝里都是潮湿的。乔妈在门口打电话,让她多喝水,她看着暖瓶苦笑。

手机微信群里,新的消息不断涌过来。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好像一切跟她都没有关系了,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从不离身的蛋宝安安静静的被放在床头,已经几天了,都是这样,一动不动。

仿佛陷入了冬眠。

乔冉确信自己是病了。确信自己并不是抽血显示的那样安全。什么样的病会让人连生的意志都要慢慢散去呢?她不确信自己能够撑过去。

太难了。

乔冉逼着自己吞咽了两杯水,不出意外的扶着墙进了卫生间,尽数吐了出来。梦也做的不连贯起来。午夜梦醒,听到阳台上乔妈压抑的哭声。

她咬咬干裂的唇,这一关,她非过不可。

乔冉抱起圆滚滚的蛋宝放在怀里,没有注意到它微不可查的动了动,蛋壳表面渗出一丝裂纹来。手机屏幕亮起来,乔冉打电话给一墙之隔的乔妈。

“妈,我饿了,想吃饺子。”

乔冉看向书桌上的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纸,字迹无力,潦草非常。

妈妈,我亲爱的妈妈。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您的女儿。但是请您一定一定要知道,我想要你们平安。

无论如何,请你们要好好的,活下去。

在地表某个维度某条线上,一个女孩儿在苦苦挣扎。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变了天。也不知道散布在地球各个地方各个角落的人们都在经历着什么。

我们在地理课上学到的一件事就是随着气候变化,自然灾害和风暴变的异常强烈,而且出现的频率更高。

好像所有事情都有循序渐进的过程,如果有一天什么灾难突然来了,也是我们忽略了太多的缘故。

人类从历史里获得的唯一教训,就是他们没有获得任何教训。

永远的记吃不记打。

这个时候,不分贫富,国籍,好像一夜之间,所有能叫的出名字的国家都陷入了麻烦当中。

极端天气已经初现端倪,并且愈演愈烈。

北极冰川的融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快了进程,随之而来的海平面上升揭示着仅仅在中国,几个发达的沿海城市都在被淹之例——这并不是危言耸听。

科学家,病毒学家,各种研究人员不得不联合在一起互通有无。中国有的M种变异病毒,在其他国家也开始蔓延,从非洲大陆初现死亡率更加惊人的T病毒更是让人谈之色变。

暴雨,火灾,海啸,蝗灾,冰雹,暴雪,洪流......种种想到的想不到的灾难,蜂拥着向世界席卷而来。

联合国发表的紧急声明,人类已经是命运共同体,将无可避免的共同面对接下来的生存之战。

这也是异教徒的狂欢,他们昼夜不停的陷入狂热的演讲,宣传。天罚已然到来,除了他们,其他所有身心不洁的人都将接受审判。他们那挑起人们敏感的神经,有人陷入绝望,饮弹自杀。有人坠于狂欢,贪当时欲。暴动,争执,混乱。

所有潜伏在平静表象之下的社会不稳定因素都涌了上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外面的暴雪寒流再大,也吹不到隐蔽的地下。

M国地下实验室里的最深处,他们称之为“黒潭。”只有研究所主任和两个特定的研究员拥有进出的权限。其他人即便是好奇,也不会多问。稍微知情一点的人,也对这里讳莫如深。

传言这里,关着堪比核武的怪物。

劳恩端着两杯咖啡进来,一杯是自己的,加奶不加糖。另一杯是给他严谨的搭档莱尔。这位伙计只喝黑咖啡,其他一概不沾。

其实他这个时候更想来一杯伏特加。

作为唯三有权限进入“黒潭”的人来说,他切切实实的很想跟研究所的主任或者股东们——管他是干什么的,探讨一下压惊饮料的种类归属。

劳恩是从助理研究员一步步上来的。对于一个三代都是农场主的家庭来说,能够出一个“学者”型的人才显然是值得反复称道的事情。

天知道他才毕业两年而已。要是在其他地方,简直可以让所有人跟他打过招呼之后,在背后偷偷嘟囔一句“幸运小子劳恩”了。然而在这里,除了研究成果,没有什么能让这些科学狂人分心。

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狂热了。

“黒潭”里的家伙怎么样?”

莱尔喝了一口咖啡,眼睛紧盯着电脑:“数据没有前一段时间好,是新研究的抑制剂出了问题么?我之前重复了调试结果,理论上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影响。”

“谁知道呢?”

劳恩耸耸肩,这个项目一直是主任在做,莱尔的权限比他要高——他就是个兼职打杂的而已。他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楚。只是从他进入“黒潭”开始,他就知道自己陷入了什么样的境地。然而不菲的薪水,从不拖欠的奖金让他献上了忠诚。

有几个研究室是合理合法不涉禁的呢?

“明天的电击训练要适当减一减么?”

“收起来你没必要的同情心,伙计。它还不是成年体。你以为抑制剂的剂量还能维持多久?它的力量,细胞纤维强度,每天都在增加!我们现有的技术,根本无法压制它,更不要说去测试它完全狂暴的状态。”

莱尔眼睛盯着屏幕重新清算数据。

“话说外面怎么样了?”

“简直一团糟。我敢说那些在办公室里研究红茶的家伙绝对没有像现在这样焦头烂额过。”

劳恩据实相告:“你知道他们的尿性,原本要上报的信息被拦截,层层审议,结果等到病毒爆发已经压不住了,加州那边简直成了病毒集中营——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各种病。”

莱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那边的私人基因研究室简直要比我们以前大学城里的美甲店还多,这不是什么秘密,我甚至觉得连社区里几岁的孩子都认为只要打上几针改造液就能让他们成为超人。”

“一群疯子。”

“谁说不是呢。”

咖啡好像有点凉了。

这所研究室半私半公,研究项目一大半跟军方挂钩。因而无论是设施还是防御供给,都是异常的强悍。外面的境况再糟糕,这里依旧安全。

从人类解出基因链条上的秘密时,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永远有人愿意以身犯险。保守派认为人类进化了几万年,基因链已经稳定,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这里面不乏宗教的理论。

但激进派的说法恰恰相反——人类正在走向衰退,已经不再适应更加恶劣的环境,女性生育力抛开自身意愿,几乎是断崖式下跌。

人们需要更强壮的体魄。

事实真的如此么?

基因污染远比想象的要严重。当局并不敢公布真实的数据,之所以没有像中国那样密集发展,完全是地广人稀的结果——情况甚至更糟,因为在这里,更多的人接受了基因改造,他们觉得只是一点小小的手术针剂。但病毒来的时候,那些人简直是活的新病毒培养基。

他们在新旧世界交汇的风口浪尖。

这种感觉在劳恩全副武装的进入黒潭的时候更强烈了。

同——志——们——

战——友——们——

求~收~藏~哇~

没看家洒家我拼命挥舞的小手帕儿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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