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月凭借她多年的工作经验,直觉顾景楠不会那么轻易答应。
这位男同志在郭月心里,简直比来妇联的老奶奶还难缠,他还不像农村老奶奶一样好忽悠。
然而顾景楠这回却没再为难她,只说:“郭姐,那我们现在就送你回去吧?”
“你、你就这么同意了?”郭月不可置信地问。
“嗯?郭姐今天带我们出来,再送你回去不是应该的吗?”顾景楠十分谦逊有礼,像是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郭姐无言以对,庆幸这个人没在A市任职,现在也马上要走了,否则自己绝对玩不过他。
郭月迅速把后座的东西收到了空间,跟他们一起上了车。
顾景楠一句话都没说,安安分分地把郭月送到了白家门口。
这倒让郭月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觉得自己先前对这位同志的偏见是不对的,主动说:“小顾,我一会儿偷偷把你们的账单划一些掉,虽然省长说随便你们拿,但是拿太多,在他那里印象不太好。”
郭月自觉是真心为他们考虑了。
不过顾景楠拒绝了:“谢谢郭姐,白伯父和家父的关系很好,他不会在意这点东西的。”
倘若秩序不乱,白省长还需要顾家这棵大树,自然不会计较这么点东西;倘若秩序乱了,现在的什么账本都是废纸,定然会重新建立一套交易体系。
当然换到这个年代,保不准会变成绝对的计划经济。
这也是顾景楠急着回京市的原因,早期谁掌握了话语权,也许会对这个国家未来的走向起到决定性作用。
“哎,那好吧。”郭月也不强求,下车把东西重新放回了他们后座,“我可没贪你们的东西,再额外送你们一块好料子。本来是打算给我女儿做裙子的……哎,不说了,我走了。”
顾景楠看了一眼那块多出来的红底碎花布料,对郭月说:“好,郭姐保重。”
顾景楠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话,无端让人心里涌起几分前路茫茫的伤感,郭月沉重地点点头:“你们也保重,一定要平安到京市。”
这个年轻后生,怎么能有这种本事,一会儿气人,一会儿又比她这妇联主席还煽情的,还不如像刚才那样气死人不偿命,现在倒把她勾得有点想落泪。
郭姐的女儿前几天不幸成了丧尸。即便知道她已经不是人了,郭姐也没能忍心杀了她。
如果她运气好一路上没有被其他人类“杀死”的话,现在应当跟丧尸大部队在一起,不知道去了这个城市的哪个角落。
总之她曾经想要的大红色裙子,是再也不可能穿上了。
……
顾景楠一路往北开,不知道开了多久,天空突然放晴了,蓝天白云,阳光晴好。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块梅花表,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一点。这里是刚出Z省,与S市的交界处。
顾景楠把手表给郁姜:“拿着,以后方便看时间,不然再遇上一回日夜不分的情况,我们在路上连过去了几天都不知道。”
郁姜默默接过手表。
这两天,她一直有些沉默。
“你……是不开心吗?”顾景楠试探着问。
郁姜摇头,心思重重。
“是害怕去京市吗?你放心,到了京市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里各方面都是全国最先进的,在那里我们可以得到最大程度的保障。”顾景楠把车开到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停下车。
郁姜安静地把后座的东西都收进空间,然后递了一个包子给他。
顾景楠心里不是滋味,觉得她也许是真的不想跟自己去京市。
想想也对,当初她愿意去,是因为不走就意味着要被迫嫁给老瘸子,可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一样,末世强者为尊,她确实不再需要跟着自己千里迢迢地去京市了。
“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可以送你回柳县。”他说。
“不!”郁姜摇头,“不是因为这个……我没有不想去京市。”
“那是因为什么?放不下叶城?”顾景楠难得有了些怒意,把她按在座椅的靠背上,盯着她的脸。
“景楠哥哥,你误会了,是因为……”郁姜的眼里带着隐隐的惊恐,“是因为雨!”
这种时候,她是真的没有想喜欢谁不喜欢谁的问题。
“雨?”
郁姜主动抓住顾景楠的手,这种主动在郁姜身上几乎从来没有过,但顾景楠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她的手很冰,甚至在微微颤抖。
她是怕极了,像抓住一块求生的浮木一样抓住了他。
顾景楠的怒意不翼而飞,反手握住她:“到底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吗?”
“景楠哥哥,你看到雨的颜色了吗?”
郁姜只说完这句话,眼眶里就蓄满了泪水。
顾景楠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什么雨的颜色,只想把她抱在怀里哄。
这样的郁姜,真是太让人心疼了。顾景楠甚至怀疑,要是哪天郁姜这个样子跟他说她还是喜欢叶城,他都会忍不住想成全他们。
郁姜却把手从他温暖的手掌里抽了出来,她的手心突然多了一个杯子,白色的搪瓷杯,上面有“为人民服务”五个红色大字。
这样的搪瓷杯在这里随处可见,眼前这一个是从柳县他们暂时居住过的房子里顺来的。
郁姜咬咬牙,打开杯盖,颤悠悠地给顾景楠看里面的东西,又快速地盖上杯盖,杯子随即消失——她重新收进了空间里。
顾景楠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刚才那些……是A市的雨?”
郁姜点头。
顾景楠连眨几下眼,努力消化这个认知。
刚才郁姜给他看的,是半杯漆黑漆黑的水,比墨还浓厚。
“你是怎么收集来的?”顾景楠先问了这个问题,“有没有碰到?”
“没有,我直接从空中截取了一部分,尝试收到空间的杯子里,一下子就成功了。”
顾景楠:“什么时候收的?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雨水有问题的。”
他和白灵都感觉到雨水里似乎隐含着某种威胁,却没想过这个雨竟然不是正常的颜色,而是纯黑的。
这得被污染到什么程度了才会是这个颜色啊,该不会是病毒的凝聚体吧。
郁姜回答得很认真:“昨天到了专家的平房里,我就发现从雨伞上流下来的水颜色不太对。但是在蜡烛下,颜色本来就会变,我也不敢确定,也许只是跟其他被污染的水一样有些浑浊而已。”
她抿抿唇,继续说:“后来白灵打翻了白省长的杯子,有了对比,我才确定外面的雨绝不是普通的浑浊。所以今天趁你们在商场拿东西的时候,我就收集了一些。”
顾景楠想想都觉得危险,万一她收集的过程中一个没控制好,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你不是向来胆子很小的吗,怎么做这些的时候倒是一点都不害怕了?”顾景楠又急又气,“下次不许这么冒险了,知道吗?”
郁姜不好意思地点头。
说出来了,心里的恐惧倒是消散了许多。
“那杯雨……能再给我看一下吗?”
郁姜立刻又把杯子拿出来,递给他。
顾景楠比她稳当多了,握着杯柄,晃都不晃一下。
他先观察了一下杯子的外表,问:“这样直接放在你空间里,会不会对你有不好的影响?”
搪瓷杯的杯盖并不是密封的,如果里面真的高饱和度的病毒细菌之类,哪怕是放在空间里也并不保险。
“应该不会,空间里的时间,好像是静止的。”这个结果她也还不太确定,纯凭感觉,“也可能不静止……但是把它放空间,暂时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顾景楠被她的“应该”、“好像”弄得心惊胆战的,他终于有点理解了前世那风靡一时的金句——你这磨人的小妖精——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也只能先放在她的空间里,直接放车上更不安全。
顾景楠打开杯盖,对着那乌黑的液体看了半晌,突然说:“看着这个,我倒是想起了一首诗。”
“诗?”郁姜奇怪地问。
“嗯,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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