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浅川觉得自己和这位少校的手枪极其有缘，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被他的枪对准脑门了。

好像下一秒，她的脑袋就会被打爆。

在看见他拿出腰间别着的枪支时，她毫不犹豫的冲上前，挡在严礼煜身前。可能是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被枪抵住脑门的时候，她在想，如果她死了，严礼煜会不会回到她没死之前？毕竟他们两个人的生命进度条是绑定在一起的。

“让开。”面前的人毫不犹豫的说着，沉着的视线在看见她跑过来的一瞬还是慌了一下。

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有严礼煜一个。

“那个…少校，我还觉得大家有什么事情，放下枪好好商量一下。”

“别动不动就用枪...要是不小心走火了…”

话还未说完整，她便被身后的人拉到了一旁，他低声的笑着。笑音好似流淌在小溪里的清水，清澈又夹着几分冷意：“你还知道会走火。”

他越过她走到那个少校的面前，黑眸紧盯着眼前的人，原本的笑意也在他看向他的一瞬而消散开了：“顾宥澈，你现在算是擅离职守？”

对方手上的枪并未收回，反而一点没有后退的意思，枪支对准严礼煜，原本在板机上微微松开的手指，正在慢慢向它靠拢。

等等！他叫顾宥澈？那个…系统让她攻略的人？

短短一瞬，她真的觉得天都要塌了。

顾宥澈是谁不好，偏偏是眼前这个男人？！

他们两个人要是真打起来，她要帮谁才算合适？

“那你呢？私自放跑那只丧尸？”顾宥澈冷笑了声，他的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严礼煜，“严上校，您那么喜欢给别人定罪，那么请问，您的做法算什么？”

看着不断逼近的枪，李浅川的心都提了起来，她连忙上前将顾宥澈的手按下来。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她的举动而停了下来。

被顾宥澈看到有些发慌，李浅川紧张的搓了搓手，刚才在心中练习过很多次的话到了嘴边又不知怎么开口。

她只能看着对方，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那个…说不定…他有苦衷呢？”说完，她还侧眸看向身后的人。

因为那个丧尸是半清醒的，又或者是那个感染者刚转变成的丧尸还没有伤害人，又或者是附近哪家店面开业准备的道具，总之什么理由都好。

离谱的也好，不离谱的也罢，总之随便说一个，她想办法帮他圆下去。

严礼煜和她对视着，像是读懂了她眼中投递过去的信号，他开口说：“没有苦衷。”

“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你随时可以去督察庭举报我。”严礼煜说的随意。

就好像巴不得对方快点去举报他一样，李浅川微微抿了抿唇，她站在他们两个人中间，忽的有一种不能进也不能退的感觉。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狂妄的人，谁会主动要求别人举报自己的？

“他昨天伤到脑袋了，你别听他瞎说。”她看着顾宥澈赔笑着。

对方却是丝毫不领情，语气严肃：“我当然会举报你。”

很快他就将目光落在了李浅川的身上，他面色凝重的说：“他不是良配，你应该擦亮眼睛。”

话音落下，他转身就走，长腿往前迈着，走路都带起一阵风。

李浅川眨了眨眼，半响没有收回自己的思绪…她当然也知道严礼煜不是良配了，可她没有办法，不想无限循环的话，只能确保他的人身安全。

回过神的时候严礼煜已经回到床边了，他随手拿过一本放在柜子上的本子就看了起来。

看着他散漫的神色，李浅川亦步亦趋的靠近他，“你就不担心他真的会去举报你吗？”

话音落下，严礼煜也放下了手里的书籍，他抬头看着她，面色有几分苍白。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像是在忍耐什么。

他们就这样安静的对视着，半分钟后，一直从容不迫的神情在眉头蹙起时而被打破，他对着一侧吐了口血。鲜血顿时喷洒在柜子上，然后滴落在地面上。连同他手里拿着的书本都没来得及幸免。

他坐在床边，呼吸粗重，像是溺水的人急需氧气。

一下被吓懵了的李浅川看着他，支支吾吾的说：“我…我去找医生。”

还没走出两步，手腕便被人牵制住了，她回头看过去，严礼煜一只手正捂着胸口，一只手正拉着，“不用。”

话音落下，他像是被什么干扰似的摇了摇头。

“你的目的是什么？”严礼煜的声线逐渐恢复平稳，他问：“你有家人被感染了？”

抬手擦掉了唇瓣上红艳的血迹，他接着说：“麻烦你找个拖把将这里打扫干净。”

“我会帮你放走你的家人。”

话音落下，李浅川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他…一个捕杀基地里所有感染者的军人，要放走感染者？

听他的语气，他并不像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就那么一瞬…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崩塌。

第五军队的上校，背地里其实在悄悄放走感染者，这件事情如果流传到基地里，那一定会再次发生一场以“反对”为名的抗议。崩塌的不是在末世之下唯一的人类乐园，而是人们的信仰。

他会被绞杀？会被处决？李浅川不知道，她知道的是，他一定会被拿出来示威。

她将一侧的纸抽出递到严礼煜的面前，她开口道：“上校，您不应该这么做的。”

“以后请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严礼煜抬头看向她，黑漆漆的瞳孔里一如初见时那般沉重，像是他眼中的黑暗随时会将她全部吞没掉。

“那你在我身上无利可图。”

“像他们所言，我只会杀人，你是想让我杀了你吗？”他说的很轻，像是在和她讨论什么不太严谨的话题。

李浅川拿着纸的手一顿，她看着他一时恍惚，恍惚间眼前的人接过了她手中的纸巾。

他不再看向李浅川了，而是低着头将书籍上的血液擦除掉。

是能擦掉血，但会留下一片圆圈的红色印记，眼皮一直拉拢着，他脸上没什么神情的将溅染着血迹的书皮撕掉。

“撕拉——”一声在病房里蔓延开来。书皮被他撕下，团成团随着那张用完的纸巾一起丢到了垃圾桶里。

停顿了会，她转身出去找来了拖把，将地上的血清理干净。

再回来的时候，他就站在窗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李浅川抬脚靠近，到窗边她就注意到楼下奔跑着的人。她的跑步姿势异常奇怪…就像是…就像是……

那不是人！那是一只丧尸！它不停的往前跑着，破烂的衣衫和不断往前跑的僵硬姿势。

很快李浅川的视野里就出现了两个穿着军装的军人，他们手里拿着热武器不断靠近那只丧尸。

此时，严礼煜的声音从身侧缓缓地传了过来：“她曾经是这家医院的护士，上周出野外回来后，就成了感染者，她躲过了城门口的检查，躲在家里照顾年迈的母亲。”

“前天，她的母亲因为脑梗发作，急需到医院就医，她拨打了医院的电话。”

话音落下，严礼煜侧过头看向她，“她被病毒感染了，但她的感情没有。”

只要感情没变，羁绊就不会断。

“嘭！”的一声，楼下传来了一声枪响，一直往前跑的丧尸就此停下来，拿着热武器的军人快步跑上前，“滋——滋——”火焰吞噬着她的身体，丧尸的哀嚎声不断，不过很快这样的声音就消失了，她倒在了地上，火焰却一直都在燃烧着。

一颗青色的晶石从火焰中缓缓升起。她的一生就此结束。

有时候人的生命很长，但有些时候人的生命又很短，短到一朝一夕之间就会永远都沉睡。

“所以你放走了她？”李浅川缓缓地收回了视线，窗外的阳光洒落进来，病房里的一切都彰显着宁静与祥和。

“你不应该放走到她的，放走她的可以是任何人，但你不可以。”她缓了下，随即说：“基地内的安全，完全交与第五军队，你这样的做法，会让他们觉得，军方抛弃了他们。”

严礼煜笑了声，随后他看向她，空洞的眼睛让人一瞬感到了几分心慌，“他们从来没有认可过我。”

“他们只是因为害怕。”他双目无神的看着池以，很快拉直的唇线开始慢慢上扬，“你见过鲜血洒满灌木丛的场景吗？”

李浅川快速的挪开了看着他的视线，他的话让她想起了那次无意间撞破的场景，她以为她隐藏的很好。可是没有，他还是发现了她。

可为什么他当时没有杀掉她呢？在野外多死一个人，没有人会在乎，没有人会在乎……

耳畔传来手枪，枪筒被拉动的声音，抬头看过去，是严礼煜拿着手枪对准了她。漆黑的瞳孔依旧死寂，他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病房里的安静略显死亡气息。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忽的想起了什么，他说道：“不要说痴迷于我那样的胡话。”

“你知道的，没人会信。”